不知怎麼的,保爾打消了要走開的念頭,詳細地回答著,不再感到拘束,連哥哥沒回家的事兒也告訴了冬妮亞。兩人談得很投機,不知不覺,在草地上坐了好幾個小時。突然,保爾跳起身來。
“糟糕,我該上工了。這下師傅準得發脾氣。好吧,小姐再見,我得到廠裏去了。”
冬妮亞也立刻站起來,穿上外衣。
“咱們一塊兒走吧。”
“不行。我必須快跑,您跟不上的。”
“咱們一起跑,比比誰快。”
“您要跟我比?”
“沒錯,就要和你比。咱們先從這兒走出去。”
保爾跳過岩石,又伸手幫冬妮亞跳過來。兩人走上直通車站的大路。
“賽跑開始!一、二、三!您追我吧!”冬妮亞快如旋風,向前飛跑。皮鞋後跟一閃一閃,藍色外衣隨風飄著。
保爾在後麵追,原以為兩三步就能趕上的,不料一直追到車站附近,才趕上。他猛衝過去,緊緊抓住冬妮亞的肩膀。
“捉住了,捉住了!”他喘著氣歡叫。
“放開!怪疼的。”
兩個人都已氣喘籲籲,心頭亂跳。冬妮亞實在累得不行,似乎不經意地稍稍倚在保爾身上。保爾頓時覺得和她十分親近。這隻是一瞬間的感覺,但卻深深地留在了記憶中。
“沒人追上過我!”冬妮亞說。
保爾開始覺得她跟別的千金小姐不同,有些特殊,而且跑起來快得要命。
很快,他們揮手告別。
冬妮亞朝家裏走去。她回想著剛才同黑眼少年見麵的情景。連自己也沒有料到,這次巧遇竟使她非常開心:“他多熱情,又多倔強啊!一點兒也不像我以前想像的那麼粗野。至少,他完全不同於那些嬉皮笑臉的富家子弟……這樣的友誼會挺有意思。”
冬妮亞快到家的時候,看見莉莎、涅莉和維克托正坐在花園裏。維克托在看書。顯然,他們在等她。
冬妮亞跟他們打過招呼,便坐在長凳上和他們海闊天空地聊。這時,維克托挪到冬妮亞旁邊坐下,輕輕地問:“那本小說您看完了吧?喜歡嗎?”
“哎喲!那本小說,”冬妮亞這才想了起來,“我把它……”她差一點說出把書忘在了湖邊。
“我,我不喜歡。我已經愛上了另外一本,比您那本有意思得多。”
一種從未有過的、模模糊糊的感情,進入年輕鍋爐工的生活。這種感情使具有反抗性格的保爾心神不寧。
有一個星期沒看到冬妮亞了。今天保爾故意從她家走過,盼著能遇見她。
保爾順著花園的柵欄慢慢地走,終於望見了那熟悉的水手服。他拾起一顆鬆球,朝著冬妮亞的白色水手服扔去。冬妮亞轉過身來,見是保爾,連忙跑到柵欄邊,眉開眼笑地把手伸給他:“您終於來了。這麼多天,上哪兒去啦?請進,到我家花園裏來吧。”
她跑過去打開花園的門。保爾遲遲疑疑地跟著她走。兩人在一張圓桌旁坐下。
“您喜歡看書嗎?”冬妮亞問。
“可喜歡了。”保爾來了勁兒。
“最喜歡哪一本?”
“《加裏波第》,我已經看完六十八冊了。加裏波第真是個英雄,百戰百勝,我非常佩服他。嗨,如果他現在還活著,我一定去投奔他。”
“想看看我家的藏書室嗎?”冬妮亞邊說邊拉起他的手就要走。
“這不行,我不進屋。”
“您為什麼這樣固執?是膽怯吧?”
保爾低頭瞧瞧自己髒兮兮的光腳板,他撓撓後腦勺,說:“您爸爸媽媽會攆我嗎?”
“別胡說了,要不然我可真的要生氣了。走吧,走吧。”
冬妮亞帶著他穿過飯廳,走進一間屋子。這屋裏有一個好大的書櫥。冬妮亞打開櫥門。保爾頭一回看到幾百本藏書,有些驚異。
“咱們這就挑一本您喜歡的,您以後可得常來我家拿書,好嗎?”
保爾欣喜地點點頭,說:“我就是愛看書。”
兩個人友好而快樂地度過了幾個小時,冬妮亞還把保爾介紹給自己的媽媽。保爾覺得她媽媽也挺和善的。
冬妮亞把保爾帶進自己的房間,給他看一些書和課本,又把他拉到小巧的鏡子跟前,笑著問:
“您的頭發從來都不理不梳的吧?”
“長了就自己剪短些唄。”
冬妮亞從梳妝台上拿起梳子,兩三下,就把他的一頭亂發梳順了。
“這樣挺不錯的。頭發要理得漂亮些,不然您會像個野人似的。”冬妮亞說著,又看看保爾身上破舊的襯衫和褲子,顏色已經褪得灰不灰黃不黃的了。但她沒再說什麼。
保爾覺察到冬妮亞的目光,有些不自在。
分手時,冬妮亞跟保爾約好,過兩天一同去釣魚。
自從阿爾焦姆走後,家裏生活日益艱難。單靠保爾的工錢,是不夠開銷的,媽媽便想到列辛斯基家去當廚娘,但保爾不同意:
“不,媽媽,還是讓我多找一份活兒幹吧。木材廠裏正要雇人搬木板,我可以到那裏幹半天,這樣我們倆的開支就夠了。你千萬別出去幹活兒。要不,阿爾焦姆準會生我的氣,罵我不想想法子,反倒讓媽媽去受累。”
第二天,保爾就到鋸木廠做工,他的活兒是把剛鋸開的木板分散著放好,晾幹。這屬於計件活,工錢不算少。保爾白天在這兒幹,晚上再到發電廠上班。
十天後,保爾領到工錢,交給媽媽的時候,他吞吞吐吐地說:
“媽,給我買件布襯衫吧,用一半工錢就夠了。你別發愁,我還會掙錢的。”
“是呀,你連一件新襯衫也沒有。”媽媽疼愛地瞧著兒子說。
第二天,保爾在理發店門口站住。他捏了捏口袋裏的一個盧布,走了進去。
理發師習慣地朝椅子點點頭,說:“請坐。”
保爾坐到寬大舒適的椅子上,在鏡子裏看見了自己慌亂不安的臉。
“理分頭嗎?”理發師問。
“哎,哦,我是說,就這麼簡單地剪一下好了。你們管這個叫什麼來著?”保爾解釋不清楚,隻得尷尬地做著手勢。
“明白了。”理發師笑笑。
一刻鍾以後,保爾走出理發店,他渾身是汗,看上去有點狼狽不堪,不過頭發確實理得很整齊。
保爾失約,沒去釣魚,冬妮亞很不高興。
這天,媽媽推開她的房門,說:“冬妮亞,有客人找你。讓他進來嗎?”
是保爾站在門口,冬妮亞第一眼簡直沒認出他來。
他上下一身新:藍襯衫,黑褲子,皮鞋也擦得鋥亮。而且,冬妮亞還注意到他理了發。總之,黑黝黝的小火夫完全變了樣。
“走,咱們到池塘邊去散步。”
……保爾已經把冬妮亞當成好朋友,連心中最大的秘密——搶了德國中尉的槍,也告訴了她。
“你可別泄漏了我的秘密。”保爾不知不覺中把“您”改成了“你”。
“我絕對不把你的秘密告訴任何人。”冬妮亞保證。冬妮亞的信
細密的雨點撲打著窗戶。屋頂上的雨水直往下流。強勁的風,吹得花園裏的櫻桃樹朝窗戶這邊彎腰,枝條碰撞著窗玻璃。冬妮亞剛給女友寫好信。信上寫著:
親愛的塔季亞娜:
我很懷念朋友們,特別是你。我這兒連一個好友也沒有。周圍大多是些庸俗乏味的男孩和土頭土腦的女孩。
我在前幾封信裏提到過保爾,原以為自己對這個小鍋爐工的感情,無非是年輕人的逢場作戲而已。但是我錯了。的確,我們兩人都還很小,加起來才33歲。然而,我們的感情是認真的。
在我所熟悉的男孩當中,沒有一個像他那樣意誌堅強,像他那樣對生活的理解明晰而獨特。為了在生活中尋求瑰麗奪目的光彩,也為了讓他經受更加出奇的考驗,我險些兒使他丟了命。這件事,此刻回想起來,我還覺得不好意思。
那是夏末,我和保爾來到湖邊的懸崖上。這是我喜愛的去處,那裏的懸崖有10多米高。當時我像是瘋了,竟然對保爾說:
“你不敢從這兒往下跳的,你心裏發慌。”
他朝下麵的湖水望望,搖了搖頭:
“活見鬼啦!我不要命了還是怎麼著?誰活膩了,就讓誰跳吧。”
我挑逗他,他呢,隻當是開開玩笑。那會兒,我覺得他最多也不過打打架、偷支手槍什麼的,沒什麼了不起。至於冒著生命危險,來一個驚天動地的英雄行動,他是不行的。
於是,我對他說,我懷疑他的勇敢。其實我不過是想試試他有沒有膽量往下跳,並不是強迫他這樣做。那會兒我簡直發昏了,隻感到這樣鬧著玩挺開心,所以又說,如果他真有英雄氣慨,那麼就為了我,往下跳吧。
塔季亞娜,我這會兒深切地意識到,這類玩笑是開不得的。保爾被我的建議驚呆了,他甩掉鞋子,一縱身真的從懸崖上跳了下去。我要攔也來不及。
我嚇得拚命尖叫起來。但已經晚了,他那挺直的身子已飛速地落向湖水。這短短的三秒鍾,我覺得長得沒有盡頭。水麵上激起好大的浪花,遮住了他的身體。那一霎間,我驚恐萬狀,冒著從懸崖上滑落的危險,心急如焚地俯視著湖麵。水麵上,一圈圈的水波在層層擴散,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那顆我心愛的黑頭發腦袋才露出來。
我放聲大哭,順著通向湖邊的小路,撒腿飛跑下去……
樹枝碰撞著窗戶,幹擾我寫信。今天我心緒不寧。
周圍的一切太沉悶了。
車站上,列車不斷地開走。德國人在撤退,他們從各處到這裏彙合,分批上車離去。據說,二十多公裏外,起義者和撤退中的德軍在交戰。你是知道的,因為德國也爆發了革命,他們急於回國。火車站的工人都快跑光了。我不曉得以後會怎麼樣。可心裏亂糟糟的,等著你的回信。
愛你的冬妮亞
1918年11月29日
匪兵
1919年,嚴酷的階級鬥爭席卷著烏克蘭。越來越多的人拿起武器。太平日子已經成為遙遠的往事。
白匪首領佩特留拉將軍,手下大小頭目不計其數。這些頭目糾集亡命之徒,打著佩特留拉的藍黃旗,到處燒殺掠奪,無惡不作。他們的克星是英雄善戰的紅色遊擊隊。白匪頭目之間,為了爭權搶地盤,也是衝突不斷。
昨天,白匪頭目戈盧勃上校帶著兩千名烏合之眾,開進了這座小城。這位上校老爺騎著高大的黑馬,頭戴紅頂羊皮帽,身披氈鬥篷,裏麵穿著長袍,佩戴著短劍和鑲銀馬刀,看上去真有點滑稽。
為了歡迎他的隊伍,小城中惟一的劇院裏,正在舉行盛大的晚會。擁護佩特留拉的紳士界全部“精英”都出席了。
戈盧勃上校來到劇場的時候,晚會進入高潮。戈盧勃帶著的情人是酒館老板的女兒——一個胸部豐滿的姑娘。
帕利亞內查少尉是戈盧勃的副官,他搞來許多美酒佳肴。軍官和女伴們喝得醉醺醺的。
演出結束,清理完場地便開始跳舞。軍官和當地的美人們跳得如狂如癡。
這時候,設在城邊的崗哨發現了情況:有一隊騎兵正從磨坊那邊轉出來,漸漸接近城區。
哨兵慌忙撲到機槍跟前,哢的一聲,推上槍機,厲聲喝問:“站住!什麼人?”
夜色中,兩個人影上前,其中一個扯開破嗓子大嚷:“我是帕夫柳克長官,後麵是我的部隊。你們是戈盧勃的人嗎?”
“對!”一個軍官迎上去。
“我的部隊安頓在哪兒?”
“我馬上打電話問問司令部。”軍官說完,走進了路邊的小屋。
過了一分鍾,他出來了,下達了一道命令:“弟兄們,把機槍從大路上挪開,讓帕夫柳克大人過去。”
在燈火輝煌的劇院門口,帕夫柳克勒住了韁繩。
“喲,好快活!咱們也來樂一樂嘛。喂,斯塔列日科,你安排弟兄們住到各家去。衛兵跟我來。”他翻身跳下馬。
劇院門口,戈盧勃的衛兵攔住帕夫柳克:“有票嗎?”
帕夫柳克用肩膀撞開這個衛兵,帶著身後的十二個人闖進了劇院。
這批人立即引起全場的注意,帕夫柳克格外顯眼。他個子高大,身穿上等呢料的軍製服,頭戴高加索皮帽,肩頭斜挎毛瑟槍,口袋裏還露出一顆手榴彈。
人們正在發瘋似的跳“風雪舞”。瓦西裏神父的大女兒,裙子如同扇子般展開,露出真絲三角褲。帕夫柳克舔舔幹燥的嘴唇,轉身朝樂隊走去。“喂,奏戈巴克舞曲,賣點力氣!”
樂隊指揮沒理他。
帕夫柳克對著指揮的後背猛抽一鞭。指揮像給蠍子蜇了似的,直跳起來。
音樂聲驟然停止。
“太耀武揚威了!”酒館老板的女兒抓住戈盧勃的胳膊,慍怒地說:“你可別饒了他!”
戈盧勃站起來,踢開麵前的一張椅子,三步並做兩步地走到帕夫柳克麵前。他原本就有一筆賬要同這家夥算呢。
一個星期前,戈盧勃的隊伍和紅軍激戰。帕夫柳克理應從背後襲擊紅軍,但他卻趁機帶部隊去占領了一個小鎮,大肆搶掠。戈盧勃因此遭到了慘敗。
現在,帕夫柳克竟然又闖到這裏來稱王稱霸,戈盧勃豈能善罷甘休。
兩個白匪頭目,對峙了幾秒鍾,互罵起來。
在這兒,畢竟戈盧勃人多勢眾。他大吼:“把他們抓起來,拉出去,每個人抽二十五鞭。”
他手下的軍官,像獵狗似的,從各個方向撲外向帕夫柳克一夥。
砰!有人放了一槍。接著,兩群野狗廝打起來,扭成一團。女入全嚇壞了,像豬崽似的尖聲吼叫,四下奔逃。
幾分鍾後,帕夫柳克一夥被解除了武裝。戈盧勃的人拳打腳踢,把他們攆出劇院。
帕夫柳克鼻青臉腫,皮帽也沒了,帶著部下,跳上馬背,順著大街飛馳而去。
晚會進行不下去了,女人都不肯跳舞,要求送她們回家。但是戈盧勃一聲令下:“誰也不準離開!派人把住門!諸位先生和女士,咱們今天跳個通宵!我帶頭!”
樂曲奏響,但是舞沒跳成,哨兵闖進來報告,帕夫柳克的人已經包圍了劇院。
舞台旁邊,臨街的窗戶被砸得粉碎。一挺機槍的槍筒跟豬嘴似的伸了進來,左右轉動著。
戈盧勃的副官帕利亞內查一槍打掉天棚上那隻一千度的大燈泡。全場頓時漆黑。在咒罵聲、吆喝聲、尖叫聲中,帕利亞內查活像一條泥鰍,從後門溜出去,直奔戈盧勃的司令部。
半小時後,槍聲四起,小城裏展開了一場狗咬狗的戰鬥。
老百姓驚慌不安。許多人鼻子頂在窗玻璃上,向外窺探。
東方發白的時候,槍聲才逐漸稀疏。
有個消息在小城裏流傳:虐殺猶太人的行動即將開始。
謝廖沙已經在印刷廠裏工作一年多了。這裏的排字工都是猶太人,謝廖沙和他們相處的很好,聽到這個消息後,謝廖沙找保爾和克利姆卡商量,要他們也接納一些猶太人在地窖裏、閣樓上藏身,以避過這場災難,因為聽說匪幫暫時還不會騷擾俄羅斯人。兩個朋友都爽快地答應了。
財主福克斯早已帶著妻子女兒逃離了小城,隻留下女仆麗娃看家。這個才19歲的姑娘非常膽小,福克斯便叫她把父母接來同住。
這時候,猛烈的砸門聲把兩個老人嚇得渾身發抖。麗娃跑進了最裏麵的一個房間。
嘩啦一聲,門被撞開了。隨即武裝的匪兵一擁而入。由住宅通向店鋪的門也被槍托砸開,匪兵們衝進去,拉開了房門。帕利亞內查讓部下去搶劫店鋪裏的東西,自己則走進內室。
兩個老人被拉到外麵。內室的門關上了,傳出姑娘的慘叫聲,兩個老人發狂似的央求:“放了她吧!我的女兒呀!”
他們拚著命朝內室的門那兒衝去,卻被警衛連長和士兵們擋住,老頭兒不住地掙紮、衝撞。薩洛梅加從腰間掏出手槍,用鐵槍柄往白發蒼蒼的腦袋上猛擊一下,老頭兒便不再喊叫,倒了下去。老婆婆瘋了,狂呼起來,被匪徒們拖到街上去了。
在內室,姑娘的慘叫聲突然停息,門開了,帕利亞內查走了出來。薩洛梅加正要往裏走,帕利亞內查說:“別進去。她已經完了,我用枕頭把她按得緊了些。”說著,他跨過老頭兒的屍體,一腳踩在濃濃的鮮血上,揚長而去。
這時候,小城裏一片混亂。匪徒們因分贓不均,野獸般地你爭我奪。
天黑以前,匪徒都已經喝得大醉。在夜幕下,他們更加獸性大發。
可怕的三天兩夜,多少生命遭到殺戮。活下來的人,心中充滿了羞辱、痛苦和哀傷。
謝廖沙把一些猶太人安置在他家的地窖裏和閣樓上。一切安頓好後,他穿過菜園準備回家的時候,看到有個騎著馬的匪兵在追殺一個猶太老漢。眼看老漢就要被打死,謝廖沙躍上大路,衝到戰馬跟前,大喝一聲:“住手,狗強盜!”
那匪兵並沒有收回刀,而是用刀背順勢朝這金發年輕人的腦袋揮去……
紅軍步步緊逼,不斷地向大頭領佩特留拉的部隊發動進攻。戈盧勃的隊伍被調到前線,隻有後方警衛隊和警備司令部留在小城裏。
猶太居民利用這暫時的平靜,掩埋遇害的親人。
寂靜的夜晚,槍炮聲隱約可聞,不遠的地方也在進行戰鬥。城市裏一片混亂,鐵路工人離開了車站,都下鄉去找活兒幹;學校停課了;城裏宣布戒嚴。
夜,昏暗而陰鬱。灰黃的月亮,發出微微顫動的幽光。月亮被烏雲吞沒了,仿佛掉進黑色的染缸。這個時候,被槍托敲落幾顆牙齒或讓槍彈打穿腦袋是常有的事,居民都知道,必須待在家裏,最好連燈也別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