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蚱蜢

地球上的生物最早都是生活在海裏的,所以海裏至今還能找到原始的標本動物。然而,從海裏跑到陸地上的動物卻所剩無幾,幾乎都已滅絕了。少數遺留下來的,大概都是昆蟲。其中之一是祈禱的螳螂,關於它特有的形狀和習性,我已經說過了。另一種就是恩布沙。

這種恩布沙昆蟲,幼蟲期是十分奇特的,在布羅溫司省內也是很有名氣的怪蟲,不熟悉它的人是絕不敢用手指碰它的。我的鄰居的小孩,看了它奇怪的模樣留下很深的印象,他們叫它為“小鬼”。他們想像它和妖法多少總有些關係。在春天、夏天、秋天,甚至在陽光充足的冬天裏,我們常可以遇見它,但是從不成群出動。荒地上強韌的草叢和日光照耀,並有石頭堆遮風的矮叢樹,都是怕冷的恩布沙非常喜歡的住宅。

我要用我有限的語言,盡可能地向你們介紹它的模樣。它的尾部經常上翹,並彎向背部,形成一個鉤,身體的下麵,也就是鉤的上麵,鋪著帶尖的葉狀鱗片,用F列成三行。這個鉤架在四隻長而細的形如高蹺的腿上,每隻大腿與小腿連接的地方,有一彎突出的刀片,與賣肉的用來切肉的刀很相似。

這個鉤架在四隻長而細的腿上,好像一個四足凳。在凳的前胸部,長有一根形似草幹,又細圓的突起部分。在突起的末端有用於獵捕的工具,與螳螂的狩獵工具幾乎一致。這裏有比針還要尖利的魚叉和一個殘酷的老虎鉗,還生著如鋸子的牙齒,上臂的鉗口中間有一道凹陷處,兩邊各長有五隻長釘,裏麵也布滿了小鋸齒。前臂做成的鉗口也有同樣的溝,但是鋸齒比較細巧、緊密而且整齊。休息時,前臂的鋸齒就放在上臂的凹陷裏,像是一部殘酷可怕的刑具。

頭部更奇怪,與這部刑具差不多。頭上長有尖形的麵孔,卷曲的胡須,大且外突的眼睛,在它們中間有短劍的鋒口。在前額,有一種從未見過的東西——一種高的僧帽,一種向前突出的精美的頭飾,分散在兩邊,形成又尖又高的翅膀。為什麼這個“小鬼”要這樣像古代占星家戴的奇形尖帽呢?下麵就讓我們來了解一下原因。

恩布沙在沒有發育之前是灰色的,發育後就會變成綴有灰綠色、白色與粉紅色條紋的五彩色。

假如你在森林中看到這種昆蟲,它會在四隻長足上動蕩,頭部向著你不停地搖擺,它轉動它的僧帽,回頭偷看。在它的尖臉上,你似乎感到要遭受危險。但如果你做出要捕捉它的動作,這種恐嚇的姿勢,立刻不見了。高舉的胸部就低下去,竭力用大步逃走,並且它的武器幫助它握著小樹枝。這時如果你手急眼快,是很容易捉到它的,然後,帶回去養在鐵絲籠子裏。

剛開始,我不知道該怎樣喂養這些捉回來的恩布沙,因為它們還很小,隻有一兩個月大。於是,我拿了非常小的蝗蟲給這些“小鬼”吃。難辦的是小家夥非但不願吃它們,而且還怕它們。任何一個茫然無知的蝗蟲溫和的走近它時,都受到很壞的待遇。尖帽子低下來,忿怒地一觸,使蝗蟲滾跌開去。由此可知,這個占星家的帽子是它自己的武器。雄羊用它的前額來衝撞,同樣的,恩布沙用僧帽來抵觸。

既然蝗蟲不吃,那就換一隻活的蒼蠅吧,這一次“小鬼”們立刻接受了。當蒼蠅走近的時候,守候著的恩布沙掉轉它的頭,彎曲了胸部,猛然挺起來將蒼蠅叉住,把它挾在兩條鋸子之間,鳥捉蟲時也沒有這個速度。

令我驚異和好笑的是,我發現這隻蒼蠅何止可以使恩布沙飽餐一頓,簡直可以供其三餐,甚至吃上幾天。沒想到,這種相貌凶惡的昆蟲,竟然極其節食。我原以為它們是魔鬼,後來發現它們食量竟像病人那樣的細小。經過一個時期後,就連小蠅也不能引誘它們了,萬物複蘇時,才準備吃一些少量的米蝶和蝗蟲。它們捕食時與螳螂一樣,總是向俘虜的頸部攻擊。

被關在籠子裏的恩布沙,有一種非常特別的習性。在鐵絲籠內,它的態度從最初一直到最後,都是一樣的,而且是處於一種奇怪的狀態。它用它四隻後足的爪,緊握著鐵絲倒懸著,絲毫不動,背部向下,整個的身體就在那四個點上掛著。如果它想移動,就把前麵的魚叉張開,向外伸去,握緊另一鐵絲,朝懷裏拉過來。這種拽鐵絲的方法,能使它仍然保持著背脊朝下。動作完成後,它又將魚叉合攏收回到胸前。

在我們看來,這種倒懸的姿勢一定很難受,然而恩布沙卻能這樣的維持很長時間。它在鐵絲籠內,這種姿勢能保持到十個月以上,毫無改變。在天花板上停留的蒼蠅也采用這種倒懸的姿勢,但是它有休息的時間。它在空中飛動,用平常的習慣行路,展翼在太陽光中。恩布沙卻完全相反,它能將這種奇怪的姿勢保持達十個月,絕不休息。它背部朝下懸掛在鐵絲網上獵取、吃食、消化、睡眠,經過昆蟲生活所有的體驗,最後以至於死。當它爬上去的時候,還很年輕,當它落下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通過觀察我們知道,這個習慣隻有在俘虜期內如此,並不是這種昆蟲天生的習慣。因為在戶外,它很少處於這種姿勢,而立在草葉上時,常常是背脊向上的。

某種黃蜂和蜜蜂在夜晚休息的姿態與恩布沙的這個奇怪姿勢相似。有一種生紅色前腳的蜂是黃蜂的一種,八月底在我的花園裏數量很多,它們很喜歡在薄荷草上睡眠。在薄暮時,特別是風暴正在醞釀的時候,我們一定會看到這奇怪的睡眠者睡在那裏。它的睡眠姿勢很特別,在昆蟲中睡眠姿勢大概沒有比這個更奇怪的了。它用顎咬入薄荷的莖內。它隻用嘴咬住,身體筆直地橫在空中,腿折疊著,它與莖呈垂直狀態,大顎承受著這個昆蟲的全部重量。

黃蜂睡覺時利用它強有力的顎使身體伸在空中。如果拿動物的這種情形來推想,我們從前對於休息的固有觀念就要被推翻。任風暴狂吹,樹枝搖擺,這位睡眠者並不會因為強烈的搖動而改變睡眠的姿勢,至多偶爾用前足抵住這搖動的幹罷了。黃蜂的顎具有極強的把握力,像鳥類的足趾一樣,比風的力量還要強。有好幾種黃蜂和蜜蜂都采用這種奇怪的姿勢睡眠。到了五月中旬,恩布沙已發育完全。它的體態和服飾比螳螂更出奇。它保留著一點幼稚時代的怪相——垂直的胸部,膝上的武器和身體下麵的三行鱗片。但是,它現在已不再卷成鉤子了,看起來也文雅多了。它長著灰綠色的大翅膀,粉紅色的肩頭下麵的身體飾著白色的綠色的條紋,敏捷飛翔的雄的恩布沙是一個花花公子,它用羽毛狀的觸須裝飾著自己,與有些蛾類相似。

春天的時候,農民們遇到恩布沙,總以為是看到了秋天的女兒螳螂了。它們外表相似,於是人們懷疑它們的習性也是一樣的。事實上因為它的奇特的甲胄,會使人想到恩布沙的生活方式甚至比螳螂凶惡得多。但是,這是一種錯誤的想法,恩布沙雖然也有一種作戰的姿態,可它卻是一種和平的小動物。

如果把恩布沙關在鐵絲罩裏,無論半打或隻有一對,它們沒有一刻失掉柔和的態度。甚至到發育完全時,它們仍然吃得很少,每天隻要一兩隻蒼蠅就可以吃飽。

一般好鬥的小動物大多食量很大。螳螂一看見蝗蟲馬上就興奮起來,於是一場惡戰開始上演了。節食的恩布沙,是和平的愛好者。它不和鄰居爭鬥,也不像螳螂那樣裝出怪相,去恐嚇它們。它從來不突然張開翅膀,也不像毒蛇那樣噴氣,它從不傷害自己的兄弟姊妹,更不像螳螂那樣吞食自己的丈夫,它是和平的小幼物。

這兩種昆蟲有相同的器官,而這種性格上的不同,卻與它們身體上的形狀毫無關係。

也許食物能決定昆蟲的性格。無論人或動物,淳樸的生活總可使性格溫和些。而恩布沙是過淳樸生活的。

雖然我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但是有些人也許還會有疑問。這兩種昆蟲有完全相同的形狀,可能一定也有同樣的生活需要,為什麼一種如此貪食,另一種又如此有節製呢?這個問題,它們已經用它們的習性回答了我們。嗜好和習性,並不完全基於形體的結構。在決定物質的定律上,還存在決定本能的定律。

在我居住的區域中,生活著白麵孔合斯,無論從它善於歌唱或莊嚴的風采上,它都算是昆蟲中的首領了。它有灰色的身體,一對強有力的大顎及寬闊象牙色的麵孔。它並不是難捕捉的昆蟲,隻是這種昆蟲不太多見。在夏天最炎熱時候,我們可以看見它在長的草上跳躍,特別是在向陽的岩石腳下,鬆樹大多在那裏生根。

白麵孔合斯在希臘語中是咬的意思,這個名字很適合這種昆蟲。它確實是善於咬的昆蟲。假使這種強壯的昆蟲抓住了你的指頭,你要當心一點,它會將手指咬出血來。我在捕捉它的時候,特別提防它那強有力的顎。它的顎和兩頰邊突出的大塊肌肉,顯然是用來切碎堅韌的獵物的。

我把白麵孔合斯關在籠子裏,我發現蝗蟲、蚱蜢等任何新鮮的肉食,都適合它們的口味。藍翅膀的蝗蟲,更是經常的美餐。當食物放進籠子裏,常常會引起一陣騷動,在它們饑餓的時候,這種騷動更強烈。它們一步一步很笨重的向前走進。因受長腔的阻礙,所以它們動作遲緩,有些蝗蟲立刻被捉住,有些跳到籠子頂上,逃出了合斯所能觸及的範圍。因為合斯的身體笨重,所以不能爬到籠子的頂端。不過蝗蟲隻能延長它們的生命而已。或因疲倦,或因被下麵的綠色食物所引誘,它們忘記了危險,來到籠子下麵,於是,合斯又吃到了一頓美味佳肴。

雖然合斯的智力很低,但是它也有一種科學的殺戮方法,如同我們在別處所見的一樣。它常常刺捕獲物的頸部,咬它主宰運動的神經,讓捕獲物在最短的時候內失去抵抗力。這是很聰明的方法,因為蝗蟲是很難殺死的。甚至頭已經掉了,它還能跳躍。我曾見過幾隻蝗蟲,已經被吃掉一半了,但它的神經仍然活著,能支配身體跳躍,最後它居然逃走了。

如果農田附近合斯數量多一些,對於農業可能有相當的益處,因為它喜歡吃蝗蟲和一些對於未成熟的穀類有害的昆蟲。不過現在它對於保存土地上果實的能力,卻非常有限。我們對它感興趣,是因為它是遠古遺留下來的紀念物。它使我們對於一些現今已經消失了的習性,能夠有一些初步的了解。

合斯的卵的放置方式很特別,它並不像蝗蟲與螳螂那樣,把卵裝在硬泡沫做成的桶裏;也不像蟬那樣產在樹枝的孔穴裏。合斯是把卵種植在土壤裏的,就像種植物的種子一樣。

在雌性白麵孔合斯的尾部有一種器官,可以在土麵上掘下一個小小的洞穴。在這個穴裏,合斯產下卵,然後,把洞穴四麵的土弄鬆,用這種器官,將土推入洞中,好像我們用手杖將土填入洞穴一樣。它利用這種方法將這個小土井填好,然後再把上麵的土鋪平。

產完卵後,它並不離開這個地方,它先是在附近散一散步,以作消遣。不久它回到先前產卵的地方,靠近原來的地點——這是它記得很清楚的——又重複先前的工作。

如果我耐心地觀察它一個小時,那麼就可以看到它全部的動作。加上在附近散步的時間,它至少產五次卵。它產卵的地點,常常靠得很近。

等合斯產完卵飛走後,我察看這種小穴。光有卵放在那裏,沒有起保護作用的小室或鞘。這一次它產下約六十粒卵,顏色淡灰,形狀如梭。

當我開始觀察合斯的時候,我就急於想看看卵子孵化的情形,於是在八月底,我取來很多的卵,放在裏麵鋪有一層沙土的玻璃瓶中。八個月的時間它們都呆在那裏,沒有感覺氣候變化的痛苦,沒有受到風暴、大雨和酷熱的陽光的侵襲。

到了六月,瓶中的卵還未表現開始孵化的征兆,和九個月前我剛取來時一樣,既不皺也不變色,反而看起來很健康。然而在六月裏,在原野裏就常常可以碰到小合斯,有時,甚至已發育得很大。我很懷疑,究竟是什麼原因使它們還未孵化呢?

我想,這種合斯的卵,如同植物種子般的種在土內,是毫無保護、露在雨雪之中的。在我瓶子裏的卵,在比較幹燥的狀況下,過了八個月的時間。因為它們像植物種子一樣散播著,它的孵化大概也需要潮濕,如種子發芽時需要潮濕一樣。基於這種想法,我決定做一個試驗。

我將原來的卵的一部分放在玻璃管內,在它們上麵,薄薄的加一層濕的細沙。玻璃管用濕棉花塞好,以保持裏麵的溫度。這樣做好像在種一粒種子。

我的試驗成功了。在溫暖潮濕之下,卵不久就表示孵化的信號,它們漸漸漲大,殼分明就要裂開了。在兩個星期內,我每小時都很疲勞地守候著,想看看小合斯跑出卵來的情形,給我心中的問題找一個答案。這種合斯,照常例是埋在土下約一寸深的。現在這個新生的小合斯,夏初時在草地上跳躍,它長有一對很長的和頭發一樣細的觸須,並且身後生有兩條異常的腿——兩條跳躍用的撐杆,這兩條腿走起路來很不方便。我很想知道,這個柔弱的動物,帶著這樣笨重的行李,它是怎樣到地麵上來的呢?它用什麼東西從土中穿出一個小通道來呢?它的觸角弱得隻需一粒小沙就能將其折斷,稍用一點力氣就能拉斷它的長腿,這個小動物是顯然不能從土壤中解放出來的。大家都知道,蟬和螳螂孵化出來時都穿有一層保護物,像一件大衣。這使我想到,這個小合斯從沙土裏出來時,一定穿著一件簡單而且緊裹身體的衣服。

我的想法是正確的,白麵孔合斯和別的昆蟲一樣,的確穿有外套。在一個鞘裏包著一個細小肉白的小動物,六足平置胸前,向後伸直,絲毫不能動。合斯為了比較容易出來,它的小腿縛在身旁,另一件不方便的器官——觸須——動也不動的被壓在鞘的底部。它的頭彎向胸部,大的黑點是它未來的眼睛,毫無生氣且十分腫大的麵孔,使人以為是盔帽。由於頭向胸部彎曲,所以頸部顯得十分開闊,它的筋脈微微地跳動,時張時合。因為有這種突出的跳動的筋脈,所以新生的合斯的頭部才能自由地轉動。它用頸部推動潮濕的沙土,掘成一個小洞。於是筋脈張開,成為球狀,緊塞在洞裏,這使得蠐螬在移動它的背部和推土時,能有足夠的力量。如此,球泡每一回漲起,合斯就向地麵前進了一步。

現在的合斯很柔弱,身上還沒有顏色,它移動膨脹的頸部鑽掘土壁,真是太可憐了。肌肉還未強健的時候,真像是在和硬石抗爭。雖然是抗爭,但是合斯成功了。一天早晨,在這塊地方,已經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孔道,既不是直的也不是彎曲的,孔道約一寸深,寬闊如一根柴草。合斯就是用這種方法從土裏鑽出來的。

在合斯沒有完全離開土壤之前,這位奮鬥者先休息一會兒,以恢複這次旅行後的疲勞,然後做一次最後的奮鬥,竭力膨脹頭後麵突出的筋脈,衝破那個鞘的束縛,它終於脫去了外衣。

現在,它已經是一個真正的合斯了,它還是灰色的,但是第二天漸漸變黑,同發育成熟的合斯比較起來,它簡直像一塊黑炭。大腿的下麵有一條窄窄的白斑紋,這是它成熟時期變成象牙麵孔的先決條件。

合斯的求生道路很危險,它的許多親屬們,在未得自由之前,有許多因疲倦而死。在我的玻璃管中,我看到很多合斯因為受到沙粒的阻礙而放棄了追求生命。它們的身上長了一種絨毛,黴將它的屍體包裹了。如果沒有我的幫助,合斯到達地麵就更危險,因為自然界的泥土很糙,有的已經被太陽曬硬了。

這些長有白色條紋的合斯,在我給它的葛盲葉上咬齧,在我給它的居住籠裏跳躍,我可以很容易的豢養它,不過它已經不能給我再多的知識了,所以我決定還它自由,以報答它教我的知識,我把個玻璃管和花園裏的蝗蟲送給了它。

合斯告訴我,昆蟲在離開產卵的地點時,如何穿著一件臨時的衣服,將那些最笨重的部分,如長腿和觸角等,包在鞘裏。它又告訴我,合斯在出生前包在身體外麵的鞘隻能略略伸縮,像一具幹屍,但是,為了旅行之便,頭頸上生有一種瘤,或顫動的泡。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機器,在我最初觀察合斯的時候,我並沒有看見這個機器是用來幫助合斯走路的。

甲蟲

說到甲蟲,我會不自覺地想到我的狗朋友,它能夠輕而易舉地找到枯露菌,這種枯露菌實際上是一種長在地下的蘑菇。狗常常被用來做這種工作。我的狗的運氣極好,有好幾次跟著一隻在這方麵極有經驗的狗一同出去工作。於是,好奇心驅使我急於想見識一下這條被稱作找蘑菇專家的狗。這條狗的外貌實在沒有什麼可取的地方:一隻極為普通的狗,態度平靜而從容,又醜又不整潔。總之,是那種極不討人喜歡和寵愛的小狗,如果是我,絕不會讓它歇在我的火爐旁邊,可它的的確確是一個名符其實的找蘑菇專家。然而這個事實卻不容改變,這個道理同人類世界中天才和貧窮總是連在一起的這個道理是相同的。

在我所住的村子裏,有一個很有名氣的枯露菌商,他就是這隻小狗的主人。他起初懷疑我要窺探他的秘密,從而和他進行商業競爭,後來有人告訴他,我隻是要采集地下植物的標本,要借他的狗用一用,於是他相信我並不是出於商業目的,所以他決定工作的時候帶我一起去。

在我們出發前,規定任何一方都不可以幹涉狗的行為,而且隻要它發現一種菌類,不管那是人們喜歡吃的蘑菇,還是其他不可以吃的蘑菇,他理應得到的酬勞就是一片麵包。

枯露菌商人不能不禁止他的狗到它喜歡的地方去找蘑菇,即使他深知那個地方的蘑菇絕對賣不出去。因為對我的研究課題而言,這種蘑菇是否可吃並不重要,而對於枯露菌商人來說,他的目的與我的目的是截然不同的。

有了這些原則做指導,我們的這次遠征是極成功的。這隻忙碌的狗一路上踱著慢慢的步子走著,用鼻子嗅著。每走幾步,它就要停下來,用鼻子測試泥土。它用爪子扒幾下土,然後用鼻子嗅一嗅,就泰然地望向主人,似乎在說:“我發現這裏有蘑菇,過來挖吧。”

相信它的話沒錯。主人依著它所指示的方向掘下去。如果主人掘的地方有偏差,它會趕緊發出一聲鼻音,提醒並指導主人把鏟子放到正確的部位。這樣掘下去沒有一次落空。狗的鼻子果然名不虛傳,從不說謊,它指示給給們的地下菌品種很多。大的小的,有氣味的,沒氣味的……當我收集著這些蘑菇的時候,我又有一個驚奇的發現,那就是我所收集到的地下蘑菇,幾乎包括了附近一帶的所有的地下蘑菇品種。

我想小狗找蘑菇不一定完全依靠嗅覺幫忙。如果完全靠嗅覺,它決不能找出這許多氣味完全不同的菌類來。它一定有一種感覺是我們人類所不具備的。通常我們用人類的標準去推測一切事物的時候,往往容易犯錯。在這個世界上,有許多種感覺是我們人類所不知道的,而昆蟲卻能夠對此有明顯反應。

和那隻小狗一樣,我所要講到的甲蟲也能夠找蘑菇。

這種美麗的甲蟲像一粒櫻桃的核,形狀是圓形的,它的身體很小,顏色是黑的,有一個白絨肚皮。當它用翅膀的邊緣擦著腹部的時候,就會發出一種柔軟的“唧唧”聲,就像小鳥看見母親帶著食物回來時所發出的聲音一樣。這種甲蟲很特別,在雄甲蟲的頭上長有一個非常美麗的角。

這種甲蟲是我在一片成長滿蘑菇的鬆樹林裏發現的。那是一個美麗的地方,在秋季氣候溫和的日子裏,我們全家都喜歡到那兒去玩。那個地方有用細枝做成的老喜鵲的巢;有饒舌的檉鳥吃飽後在樹上互相嬉戲、追逐;有兔子突然從樹叢裏跳出來,翹著它們的短尾巴;那裏還有水聲潺潺的可愛的小河,可以給孩子們築隧道。這種河很容易堆成一排小屋,我們用草蓋在屋頂上,算是草屋,煙囪可用一段蘆草插在屋頂代替。微風輕輕地掠過鬆針,發出輕輕的歎息聲,我們的午餐就在這美妙的音樂中開始了。

這裏是小孩子的樂園。即使是成人,也會喜歡這個地方。我到這裏來最大的樂趣便是守候那些找蘑菇的甲蟲們,在這裏很容易看到它的洞,而且門是開著的,不過在洞口堆著一堆疏鬆的泥土。這種甲蟲的洞時常築在比較疏鬆的泥土中,洞是一直向下的,可深達幾寸。當我用小刀一直挖下去的時候,我總是發現這種洞是空的,甲蟲們在這裏做完工作後就乘著夜色離開了這裏,把家遷到別處去了。這種甲蟲是個流浪者,並且是個夜行客,隨便什麼時候,它想離開這個洞的時候,它就能很容易地在別處另築新巢。我在挖這些洞時,有時也僥幸發現過洞底的甲蟲,但永遠隻有一個,或是雌的或是雄的,從不會成對。看來這種洞並不是一個家庭的所在地,而是獨身的甲蟲的家。

在我僥幸發現洞裏的小甲蟲時,它們正在啃著一個小蘑菇,而且已經吃完了一部分。它雖然已經累了,但仍舊緊緊地抱著它,對於這個小蘑菇,它是輕易不會放棄的。這是它的寶貝,是它一生中的最愛,從周圍許多吃剩的碎片來看,這是一隻已經吃得飽飽的甲蟲。

甲蟲抱著的寶貝是一種很小的地下菌,跟枯露菌很相像,我似乎明白了一個事實,那就是甲蟲的生活習慣和它常更換新居的原因。讓我們想像一下吧,在靜靜的黃昏中,這個小旅行家便從它的洞裏慢慢地走出來,快樂地唱著歌,同時也在悠閑地散步。它仔細地檢查著土地,探究這地底下所埋的東西,就像狗找枯露菌一樣。它憑著嗅覺知道哪個地方有菌,隻不過蓋著幾寸泥土而已。那個地方雖然泥土肥沃,但菌類絕不會長在下麵。當它判定在某一點下麵有菌的時候,便一直往下挖,結果它總能得到它想要的食物。它挖的洞也就做它的臨時宿舍使用。在食物沒有吃完之前,它是不會離開洞的,它會在自己掘的洞底快活地吃著,它不會理會洞口是否關好了。

當洞裏的食物被吃光時,這個小甲蟲就會另覓住處了。它會在別處找一個適當的地方,再掘下去,然後生活一段時間,等到新屋裏的食物吃完了,它就再次棄掉這個舊家,搬到另一個新家去。在整個秋季到第二年的春季——菌類的生長季節裏,它就這樣漂泊不定,哪裏有食物就在哪裏安家。食物吃完了就再搬一次家,它的生活過得既辛苦又瀟灑。

被甲蟲當作食物的菌類並沒有特殊的氣味,那麼它是怎麼從地麵上檢查出地底下有菌類的呢?它是聰明的甲蟲,它有自己特有的辦法。可是,我們人類就望塵莫及了,這地下的秘密是無法靠感覺來發現的,這種特殊的感覺是人類所不具備的。

蠐螬

蜂巢裏的寄生蟲

黃蜂和蜜蜂喜歡光臨圍繞著卡本托拉斯鄉下沙土地的高堤一帶,那裏陽光充足,土的質地鬆軟,很適合黃蜂和蜜蜂在這裏建築巢穴,安居樂業。在五月份這樣的天氣,主要有兩種蜜蜂特別的多。它們都是舍腰蜂,是地下的一個個小屋的建造者。這兩種蜜蜂中,其中一種很特別,它們在自己的住宅門口,建築一個土筒,它們認為這是一道固若金湯的防禦工事,也是一個堅固的壁壘。它的裏麵留有空白,而且整個筒是呈弧形的。筒的長和寬與人的一個手指頭差不多。有時候,在這一帶定居的蜜蜂很多,它們都是從四麵八方遷徙過來的。當它們發現了這一個個斜形的土手指的裝飾以後,都感到很奇怪,不知道這東西是做什麼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