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上學的路上

皮諾曹賣掉曆史書,買了看木偶戲的門票。

雪停了,太陽出來了。皮諾曹穿上新衣服,拿著新書,蹦蹦跳跳朝學校跑去。他一邊走,一邊想象今後的前景,腦子裏閃現出一幅幅美麗的畫麵。

“馬上就要到學校了,我一定要奮發向上,努力學好語文、算術、曆史等各門功課。憑自己的智慧和本領去掙好多的錢。我用第一筆錢幹什麼呢?對了,我要給父親買一件暖和的大衣。不僅如此,那大衣的料子一定要非常名貴的,上麵最好釘著寶石扣子。我那可憐的父親為了讓我上學,為了給我買書,把衣服都賣了。這麼寒冷的天氣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你受苦了,我親愛的爸爸。”

皮諾曹走在路上,心裏想著父親對他的種種關心和愛護,十分感動。忽然,耳邊傳來了一陣“咚咚……嘀嘀……咚咚……”的聲音。

於是他停下腳步,側耳細聽。那是笛子和鼓的聲音,非常悅耳。好象是從村莊的小巷深處傳來的。

那聲音悠揚婉轉,非常動聽。皮諾曹想到跟前看一看,但今天是去學校的第一天。皮諾曹站在路上,顯得猶豫不決。要麼去學校,要麼去聽笛子,現在他必須盡快做出決定。

“算了,明天再到學校去吧,今天先去聽吹笛子。如果要去上學,時間還長著呢。”這個調皮的木偶最後還是經不住那音樂的誘惑。

下定決心以後,皮諾曹就向前跑去,一口氣來到了小巷口。這時候,“咚咚……嘀嘀……咚咚”的聲音也更加清晰了。

不大工夫,皮諾曹就跑到了廣場。廣場的中央有一個用木頭搭成的小屋子,屋子周圍掛滿紅紅綠綠的小旗,十分鮮豔。擁擠的人群圍在四周。

“小屋子裏麵幹什麼呢?”

皮諾曹問旁邊的一個大孩子。

“海報上寫得很明白,一看就知道,快去吧。”

“我今天正準備去學校讀書,這是我第一天去學校,走在半路上,忽然聽到這兒有打鼓和吹笛子的聲音,所以就跑過來,想看看這兒到底是幹什麼?真不好意思,我現在還不認識字。”皮諾曹羞得滿麵通紅,對那個大男孩說。

“你這個在笨蛋,沒辦法。聽著吧,我給你念,那海報上的大黑字是‘木偶劇場’。”大男孩用嘲弄的口氣說。

“木偶劇場?啊!就是木偶表演!這戲開了很長時間,是不是?”皮諾曹高興地說。

“還沒呢,不過馬上就要開場。”大男孩回答。

“太好了!我想進去看一看,多少錢一張門票?”皮諾曹又問那個大男孩。

“嘿嘿!一張門票需要五個硬幣,你有嗎?”大男孩問他。

皮諾曹的心已經飛進了屋子裏,他摸了摸口袋,搖搖頭,紅著臉說:

“借給我五個硬幣,行嗎,我明兒就還你。”嗨!要說皮諾曹的臉皮也真夠厚的,他竟然跟一個不相識的人去借錢。

“我非常願意借給你,但得過幾天才行。”那個大男孩故意逗他。

“要不你買我的衣服吧,隻要五個硬幣。”皮諾曹指著自己的身上說。

“這衣服是紙做的,著了水穿也沒法穿。”大男孩瞧了瞧他的衣服,搖著頭說。

“那就買我的鞋,可以嗎?”皮諾曹邊說邊用腳在地上跺了幾下。

“是可以,你的那雙鞋可以用來生火。”皮諾曹還以為自己的鞋有多值錢呢。

“帽子呢,給多少錢?”皮諾曹伸手把頭上的帽子摘下來,在那大男孩的眼前晃了晃。

“帽子挺好,可它是用麵包做的。戴上它,我的腦袋要被老鼠咬破了。”大男孩繼續逗他說。

皮諾曹有點著急了。他東找西找,再也沒有一件值錢的東西了。忽然,他的腦海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剛要說出來,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又考慮了一會,終於下定決心,吞吞吐吐地說:

“這本曆史課本是新買的,它可值五個硬幣。你要嗎?”

“我還小著呢?媽媽和老師經常告訴我,不要隨便去買別人的東西。”那個大孩子笑著對他說,看來龍去脈,他比皮諾曹機靈多了。

“唉,這場表演我恐怕是看不成了。”皮諾曹心想。

旁邊一位小店的店主早就聽見他倆的對話。聽到這裏走過來說:“這本曆史書我買了,這是五個硬幣,拿著。”

“謝謝你,先生,你可真是個好人哪!”皮諾曹伸手接過店主的五個硬幣,感激地說。

皮諾曹拿著五個硬幣,飛快地跑到售票口,把錢遞進去。就這樣,翟彼特的上衣隻換來一張木偶劇場的門票。小朋友們,請想一想可憐的翟彼特吧,他為了兒子的前途,已賣掉了衣服,此刻正在凍得發抖呢!木偶劇團

在台上表演的幾個木偶忽然看見了皮諾曹,熱情地請他上台,結果皮諾曹差點被燒死。

皮諾曹剛剛走進木偶劇場,就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而且引出了許多故事。

皮諾曹走進了劇場,幕布拉起,演出開始了。

和以前看過的表演差不多,兩個醜角正在舞台上互相罵著對方。後來就動起手來,各持木棍扭打在一起。

人們聚精會神地看著表演,那兩個木偶搖唇鼓舌,互相謾罵,他們模仿著人類的各種動作,指手劃腳,揮動拳頭,做出各種鬼臉,表演得形象逼真,逗得觀眾陣陣哄堂大笑。

正在這個時候,不知什麼緣故,那個名叫阿爾西諾的木偶忽然停下表演。他麵對觀眾,用手指著遠處的一個座位,用戲曲調子大聲唱道:

“我的上帝啊!這下可找到皮諾曹了,這究竟是現實還是幻覺?”

“不是幻覺,他的確是皮諾曹!啊!是他!親愛的皮諾曹!我們的好朋友!親愛的皮諾曹!”另一個木偶也大聲喊著,這個木偶名叫波西內拉。

“沒錯,是他!皮諾曹!好兄弟!我們每天都在想念你!沒想到在這兒遇到你!啊!太高興了!”名叫露莎烏拉的木偶也大聲叫道。

“皮諾曹!皮諾曹!……”舞台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演員們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全體木偶從後麵擁到舞台上,共同大叫。

“是我們的好兄弟皮諾曹。偉大!皮諾曹!偉大!”

“快點到舞台上來!皮諾曹,我們熱烈歡迎,歡迎你你加入我們這個木頭的大家庭!”阿爾西諾大喊。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所有木偶演員異口同聲地喊。

麵對如此歡騰的場麵,皮諾曹被深深地感動了。他蹦蹦跳跳,以最快的速度,從後麵越過前麵的高級席和樂隊指揮的肩膀,“咚”的一聲,落在舞台上。

此時的舞台簡直就是一口開了水的大鍋。所有的演員歡呼雀躍。他們為了表示對皮諾曹的友好,紛紛圍過來,又摟又抱,緊握他的雙手,或者親昵地拍他的肩膀。

這個情景實在是感人。但過了好長時間,木偶們還在那裏狂歡。有的觀眾就開始發火了,他們大聲嚷道:

“繼續表演!繼續表演!我們還要看戲!我們的票都買好了,難道讓我們白花錢嗎?”

任憑台下的觀眾喊破嗓子,木偶們卻理都不理。他們不僅拒絕表演,而且吵鬧得更加瘋狂。他們把皮諾曹抬起來,高興得在舞台上拋來拋去。舞台上大呼小叫,一片混亂。

這巨大的吵鬧聲,驚動了木偶劇團的老板。他快步走上舞台,高高的個子,非常醜惡。又濃又黑的胡子足有三尺多長,以至於走路時必須小心,否則胡子就會被踩在腳下。他的嘴張開就像一口鐵鍋,一雙血紅的眼睛就像兩隻燈泡。手中提著一根又粗又長的牛皮鞭子,在地上甩來甩去,“啪啪”作響。看上去就會讓人膽戰心驚。

“什麼事?為什麼這樣胡鬧?”劇團的老板大聲怒吼。

這下可好,所有的木偶都沒了聲息,嚇得大氣也不敢出。舞台上靜悄悄的,掉根針都可以聽見。大家都像做錯事的孩子,立在那裏,一動不動。隻有皮諾曹還滿不在乎地站在舞台中央。

“你這家夥,好大的膽子,敢到這兒來搗亂!”劇團的老板像一個魔鬼,厲聲向皮諾曹大叫。

“對不起,老板。這不是我的錯。”皮諾曹一見老板向他發火,嚇得趕快解釋。

“閉口!等會兒再教訓你!”劇團老板大聲喊,“來人,把這個小混蛋押下去。”

劇團老板指揮那些木偶們繼續表演,但已經沒有開始時那種熱烈的氣氛,胡亂演了一會就結束了。觀眾們罵罵咧咧地走出了劇場,老板卻是滿臉的憤怒。

傍晚的時候,廚房裏麵正在做飯。爐子上煮著滿滿一鍋排骨,熱氣騰騰,香味四溢。

排骨正要煮熟的時候,沒柴了。正在這時,老板走了進來。他得知情況後,馬上叫來阿爾西諾與波西內拉,吩咐說:

“下午那個搗亂的家夥,現在正綁在隔壁的柱子上,你們去把他解開帶過來。那東西整個是一根木頭,把他放進爐子裏,排骨一會兒就煮熟了。”

阿爾西諾與波希內拉起先推三阻四,猶豫不決,在那裏磨磨蹭蹭。老板生氣了,狠狠地瞪著他倆,兩個人不敢不聽。片刻之後,兩人帶著倒黴的皮諾曹,來到廚房。皮諾曹像一隻被關在籠子裏的野獸,一邊掙紮,一邊大叫:

“爸爸,你在哪兒呀!他們欺侮我,要把我燒死,快來救我!我不想死呀!”大義凜然救朋友

吃火人老板打了幾個哈欠,便放過皮諾曹。而皮諾曹後來又幫助了朋友阿爾西諾。

老板的外號叫吃火人,與外號一樣,他看上去是個非常凶惡的人。尤其是他那馬尾巴似的長胡子,又濃又黑,從下巴一直垂到腳背上,人見人怕。其實,這個吃火人也不是十分歹毒,他的性格也有善良的一麵。

那可憐的皮諾曹被兩個木偶帶到吃火人的跟前,一邊扭動,一邊哭叫:“放開我!你們要幹什麼,放開我!”看到這種情形,吃火人的心軟了,對皮諾曹產生了同情。不過他不露聲色,仍是滿麵怒容。一會兒隻聽“啊——嗬——!”老板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因為心中害怕,阿爾西諾一直神情沮喪地站在旁邊。聽到這聲哈欠,臉上馬上露出微笑,他快步來到皮諾曹跟前,在他的耳旁低聲說:

“朋友,沒事了!老板打哈欠就說明他同情你。你已經安全了,他不會燒你了,放心吧。”

人們通常都是這樣,無論什麼人,當他可憐另一個人時,即使不會流出眼淚,也會做出抹眼淚的動作。而我們這位吃火人老板卻有個與眾不同的習慣;當他受到感動或者心軟時,就要打哈欠。不管怎麼說,這是他流露內心思想的一種形式。

現在,吃火人仍然緊繃著可怕的麵孔,朝著皮諾曹大吼:

“不要哭了,你一哭,我的肚子裏麵就非常難受,不知是什麼原因,實在不舒服。“阿……啊嗬!啊嗬!”

吃火人老板又打了兩個哈欠。

“祝你身體健康。”皮諾曹說。

“哎,謝謝你。你的父母怎麼樣?你為什麼不去學校讀書?你跑到這兒來幹什麼?”老板問。

“我出世以後就沒見過媽媽,我爸爸還不錯。我今天正準備去學校,但半路上聽見有笛子和打鼓的聲音,於是我就順著聲音跑過來。為了進劇場看你們的表演,我們自己的曆史課本也賣給了一位店主。那課本可是我爸爸用上衣換來的啊!”皮諾曹回答說,他現在才想到可憐的翟彼特。

“如果我把你燒死,你爸爸肯定要非常痛苦。是吧?我十分理解長輩的心情。……啊嗬!啊嗬!……”

吃火人又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祝你快樂。”皮諾曹又說。

“嗯,謝謝。皮諾曹,你已經看見了,現在沒有柴火了,我們沒法兒煮熟排骨。說真的,你是比較合適的木頭,但我很同情你,就放過你吧。但是,你也應該為我著想,因為我的木柴燒完了,排骨也煮不熟。吃了煮不熟的排骨,肚子裏也就會出毛病,這樣,我就不能為大家演木偶戲了。因此,對我和觀眾來說,都是一件不幸的事。我必須到劇團裏找來另外一個木偶替換你,放在爐子裏燒了。來人哪!”

兩個木頭衛士聽到老板叫人,答應著迅速走進來。他倆個子高高的,又細又長。頭戴四方帽子,手裏提著長劍。

吃火人用破鑼似的嗓音命令道:

“你們去把阿爾西諾抓到這裏,綁得緊緊的。然後把他放進爐子裏燒火。無論如何,也得把這鍋排骨煮得非常可口。”

接到老板的命令,兩個木頭衛士舉起長劍,麵無表情地來到阿爾西諾麵前,掏出繩子,準備將他捆起來。

看到這種情景,阿爾西諾嚇得兩腿發酸,“咚”的一聲,軟軟地癱到在地上。

皮諾曹眼見阿爾西諾就要被活活燒死,他的心裏難受極了,他不顧一切地跑到老板跟前,跪在地上。兩手摸著老板的長胡須,淚如雨下,一邊抽噎著哀求道:

“發發慈悲吧,吃火人先生!阿爾西諾是一位好人,他在劇團裏呆了這麼多年了,每次演出他都非常賣力,你就放過他吧!求求你了,親愛的先生!”

“我不是先生!你不用央求我,不管怎麼說,我還得為觀眾表演。我不能吃半生不熟的東西,那樣要弄壞肚子。今天非得把排骨煮熟。你站到一邊去吧,這裏沒你的事了。”吃火人說。

“放過他吧,尊敬的老板!我知道你是一位非常善良的人。阿爾西諾也沒犯什麼嚴重的錯誤,你就饒了他吧!尊敬的老板,阿爾西諾對你可是忠心耿耿,劇團裏少了他可不行啊!”皮諾曹繼續苦苦哀求。

“不行,一定要燒了他!皮諾曹,你不要管了,我已經好長時間沒聞過肉味了,今天好不容易吃上一頓排骨,一定要把它煮爛,煮得香香的。啊!快點把他扔進爐子裏,我都饞得快要流出口水了。”吃火人用舌頭舔舔嘴唇說。

“啊!不要,不要!求求你了,親愛的班主!不要燒他,阿爾西諾不能燒,你要煮排骨,可以想點其它辦法呀!”

“滾開,這裏沒有什麼班主!你管的事也太多了,我已經饒恕了你,阿爾西諾絕對不能再饒了,否則的話,我的排骨就煮不香了。”此時老板顯得有點生氣,聲音大起來。

“行行好吧,仁慈的菩薩!”皮諾曹說,“你就可憐可憐他吧!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

聽到皮諾曹稱他“仁慈的菩薩”,吃火人高興了,臉上露出了笑容。

“啊……嗬!啊……嗬!”他又接連打了兩個哈欠,然後又用溫柔的口氣問皮諾曹:

“假如我饒了阿爾西諾,這鍋排骨就煮不熟,要不就從劇團中再找一個木偶,反正必須得燒掉一個人。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它辦法了。”吃火人說。

聽了這話,皮諾曹爬起來,扔掉那麵包帽子,抬頭挺胸,高聲說道:“那好吧,我決定要做一件事情。衛士們,請過來把我綁住,放進爐子裏。讓我去死,我可不願意連累我的朋友阿爾西諾。”

皮諾曹的豪言壯語和視死如歸的精神,深深地感動了所有木偶,他們都流下了淚水。就是那兩個衛士,也像嬰兒一樣哭出了聲音。

吃火人起先時還像個冷血動物,坐在那兒不理不睬。但慢慢地也被皮諾曹的行為感動了。“啊嗬!……啊嗬!……啊嗬!”他接連打了三四個哈欠後,友好地伸出雙手,說:

“皮諾曹,你真行,勇敢的孩子,我真佩服你!我活了這麼大年紀,還從沒見過像你這樣講義氣的孩子。過來吧,讓我親親你。”

皮諾曹立刻跳過來,像一隻小耗子,順著吃火人的胡須爬上去,在他的額頭上響亮地吻了一口。

“這麼說,您不會燒我了吧?”阿爾西諾小心地輕聲問。

“可不是嗎。”吃火人無奈地聳聳肩膀,攤開雙手,又搖頭說道:“唉!算了,今天隻能吃半生不熟的排骨了。誰讓我碰到這麼好的孩子呢?以後若再發生這類的事情,我就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