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的食槽就擺在房間中央,圍成一個圓圈,分成幾個空格,馬兒們就坐在稻草堆上。食槽中間有一隻大草料架,架子上有許多尖角對著每格食槽,使每匹馬可從各自的尖角吃到各自的草料,喝各人份額內的燕麥牛奶粥。

宴會結束後,東道主灰馬把我帶到一旁,邊說邊比畫著要我了解,我沒吃一點東西使它很擔心。它們稱燕麥為“囫圇”,這個詞我練習了兩三遍。我雖然一開始便拒絕吃燕麥,然而事後一想,我可以用燕麥來製作麵包。

灰馬立刻命令一匹當仆人的白母馬,用木盤盛給我許多燕麥。我把燕麥做成一隻大餅,再拿到火爐上烘烤。

最後,趁熱就著牛奶吃起來。雖然燕麥餅在歐洲的許多地方是一種很普通的食品,但我做的這塊燕麥餅初次吃起來卻毫無味道。但是,慢慢地也就嚼出點滋味來了。

天黑了,灰馬主人下令為我安排一個過夜的地方。我在地上鋪了些稻草,和衣而臥,居然鼾聲如雷地熟睡起來。學習慧馬的語言

我想學習慧馬的語言。對此,我的主人灰馬和它的孩子們,還有它家裏的仆人都樂意教我。在學習語言這件事上,這個馬家庭的下等仆人,那匹栗色小馬準備幫助我。我的主人灰馬的好奇心很強,脾性也很急躁,但它還是花了許多空閑的時間教我學習它們的語言。

後來它告訴我,它當時就認定我是一隻“野猢”,可是我的教養、禮貌和愛清潔的習慣,卻使它感到驚奇,因為這些集中在一起的特點是那些被稱為“野猢”的野獸所沒有的。

最使它感到困惑的是我身上穿的衣服,有時它會這樣想,那些衣服是不是我身體的組成部分?因為我總是等到它們全家睡著後才會脫衣服睡覺,清晨它們還未醒來時我又把衣服穿上。

我的主人想讓我親口告訴它有關我的故事。為了加強記憶,我便將所學到的慧馬的語言都用英文字母記錄並翻譯出來。

大約過了十個星期,我就能聽懂灰馬提出的大部分問題了。三個月後,我已經能用它們的語言給它做出相當正確的回答了。

灰馬最大的好奇心是想知道,我是從它們慧馬國的哪個地方來的,又是如何學會做一隻有理性的動物的?

我回答說,我是從海外一個遙遠的地方來的,和我一起的還有許多跟我同類的人,我們乘坐一隻用木頭做成的中空的大容器在海上航行,我的同伴們強迫我在海濱登陸,丟下我自己一人聽天由命。

有一天早晨,我的灰馬主人派它的貼身仆人,那匹栗色小馬來請我。當它來到我床邊時,我尚酣睡未醒。我的衣服掉在身邊的地上,胸上隻蓋著一件襯衫。我被它的吵鬧聲驚醒,注意到它有點語無倫次地傳達著主人的命令。

於是,我對灰馬主人說,在我出生的國度裏,那些跟我同類的人總是用某些動物的毛皮進行藝術加工後穿在身上,以抵禦惡劣的天氣乍冷乍暖的變化,要是它發下命令,我將立刻讓它深信無疑。

我的主人灰馬懷著極大的好奇心和讚賞之情觀看了我這場脫衣表演,它用蹄把我全部的衣服一件一件地都撿了起來,仔細地檢查了一遍。

接著它輕輕拍拍我的身子,又前前後後、忽左忽右地看了我幾次。它最後下結論說,我是一隻“野猢”無疑。

但是,從我的柔軟、白淨、光滑的皮膚,從我身上有幾個地方長有毛發,從我的前後腳上沒有爪子,走路時又完全依賴後腳這些特征來看,我與“野猢”又是有區別的。它不想再看下去,便叫我重新穿上衣服離開,因為我已凍得瑟瑟發抖了。

每天,當我在灰馬身旁的時候,它除了教我學習語言之外,總會向我提幾個與我有關的問題,對此我則盡可能給它滿意的回答。

從我的回答中,它對我已有了一些了解,雖然並不是很全麵的了解。

我說,我的父母住在一個叫英格蘭的海島,這個海島距離慧馬國很遠,即使它最有力氣的仆人也要走一個太陽年才能到達。我接受教育成為一個外科醫生,專門醫治在意外事故或暴力事件中身體受到傷害的人。我告訴灰馬

我盡我所能將歐洲的全部情況擺在它的麵前。我談到歐洲的貿易和製造業、藝術和科學的情況,我向它敘述了奧倫治親王領導的革命。

灰馬問我,通常是因為什麼緣故或動機引起一個國家與另一個國家的戰爭的?

我回答說,戰爭有時是由各國君王的野心造成的,因為他們總覺得自己統治的領土或人民不夠多;有時是各國大臣的腐敗引起的,他們為了平息或轉移人民大眾對他們邪惡統治的不滿,便慫恿自己的主人卷入戰爭;還有因各種觀點不同引起的戰爭,也喪失了千百萬人民的生命。

有時候,戰爭的發生是因為敵人太強大,有時候則是因為敵人太軟弱。

有時候我們的鄰居要占有我們的東西,或者我們想奪取我們缺乏的東西,於是我們便打起仗來,直到他們搶走了我們的東西或我們搶走了他們的東西方才休戰。

我告訴灰馬,在歐洲也有一類貧窮的君主,他們自己無力發動戰爭,便把自己的軍隊租給那些富國。每人每天收取很多租金,他們將得到的這筆租金留下四分之三自用,因而出租軍隊的收入成了他們生活的主要來源。

在德國和歐洲北部就有這樣的郡國。

灰馬說,它從我多次的談話中,對戰爭這個話題已經聽得夠多了。不過到現在它還有一點不明白,既然我們的一些船員離開他們的祖國是被法律驅迫,那又為什麼本意是保護人們的財產的法律會逼得人家破人亡呢?

我對灰馬說,在我們中間有一些人,他們從青年時代起就學會利用語言文字的增減達到某種目的的藝術。他們能把白的說成黑的,把黑的說成白的,這全靠他們得到的報酬多寡而定。

比如說,如果我的鄰居存心想霸占我的母牛,他便會雇請一位律師來證明他應該從我手裏得到我的母牛,而我則需要另一位律師來保護我的權利。總之,任何人都不能為自己說話,因為這是違反法律規則的。

在這個案件中,作為母牛合法主人的我卻麵對兩大不利的情況:

首先,我的律師幾乎從嬰兒時代開始就是專門為謊言辯護的,要他做一位公正的辯護人時他完全是個外行,我要他做這種“不近人情”的辯護,他心裏總是反感的;

第二個不利因素是,我的律師必須十分小心謹慎地行事,否則他將受到法官的申訴、同行的厭棄,因為他這樣做就會減少打官司的買賣。

因此,我隻有兩種方法保護我的母牛。第一種方法,用雙倍的酬金買通對手的律師,這樣他就會背叛他的雇主,暗示他站在正義的一方;第二種方法,讓我的律師盡其所能把我的申訴弄成毫無道理,並答應將我的母牛讓給我的對手。這種做法,如果手法高明的話,必然會得到法官的開恩照顧。

說到這裏,我的主人灰馬說,像這樣具有特殊的心智被稱為律師的動物,如果不能讓他們向別人傳授智慧和知識,實在是太遺憾了。

對這個問題,我是這樣回答灰馬主人的:在我們人類中間,這些被稱為律師的人,除了擁有他們自己本行的知識之外,實際上是最愚蠢無知的人。

在一般的談吐中,他們出口厚顏無恥,被認為是知識和學問的敵人。對每個問題,他們同樣會顛倒人類公認的理性,就跟他們在打官司時混淆是非黑白一樣。被迫返鄉

在慧馬國,我把自己的簡樸生活安排得很合心意。我的主人灰馬命令仆人按照它們的樣式,在距它的正屋大約6碼遠的地方為我造了一間房子,房子的四壁和地板用黏泥塗抹,把我自己設計的燈芯草墊掛在牆上。

我把野生的大麻捶軟,用它編織成被套,然後把鳥兒的羽毛裝進被套裏做成被子。鳥兒是我用“野猢”的毛發編織的網兜捕來的,鳥肉則是很好的食物。我用腰刀做了兩把椅子,那匹栗色小馬幫我幹了大部分的粗活。我的衣服穿破後,我又親自用兔皮另做了一套皮衣。

另外,我還用這種毛皮做了幾雙很舒適的長襪。我用從樹上劈下來的木片換掉穿破的鞋底;穿爛的鞋幫,則用“野猢”皮換上。我時常從樹洞裏掏出蜂蜜,摻水當做飲料,或塗在麵包上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