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馬國遊記

船員們的背叛

我待在家裏跟妻子、兒女一起度過大約四個月的快活日子,然後,我又在“冒險”號上擔任船長。1710年8月2日,我們由普茨茅斯揚帆起航。

船上有幾個水手因患熱帶狂熱病死去,所以我不得不在巴巴多斯島和背風群島招募新水手,雇用我的商人曾經指示我在這些地方停留,但是過了不久我就懊悔起來,因為我發現這些新水手大部分都當過海盜。

船上一共有50名水手,而我奉東家的命令,要和南洋一帶的印度人做生意,並盡量想辦法發現新地區。我招募來的那些流氓勾引壞了我的部下,他們圖謀不軌,企圖奪下這艘商船,把我囚禁起來。我對他們說,我是他們的俘虜,情願歸順。

他們要我發誓表示屈服後,接著就鬆了綁,隻用一根鏈子把我的一條腿拴在床跟前。艙門口站了一個哨兵,槍彈上膛,他已經得到命令,如果我想逃跑,就可以開槍把我打死。

1711年5月9日,一個叫詹姆斯威爾茨的人來到我的艙裏,聲稱奉了船長的命令要押我上岸。我哀求了半天,但是毫無效果。他們逼著我走上長舢板,讓我穿上最好的衣服,那身衣服差不多還是新的,又讓我帶上一包襯衣雜物,但是除了腰刀以外不準帶任何武器。

他們劃了一裏格光景,就把我放在一片近海淺灘上。他們立刻要開船回去,勸我快點走開,不然潮水就要湧上來把我淹沒。他們就這樣和我告別了。處於這孤寂淒涼的情況下,我隻好向前走去,不久也就腳踏實地了。這裏野草遍地,隻有幾塊燕麥田。我非常小心地走著,唯恐受到襲擊,生怕身後或兩邊突然射來飛箭把我射死。我走上一條常常有人走的道路,看見上麵有許多人的腳印,也有牛蹄子印,但是最多的還是馬蹄子印。

最後我看見一塊田裏有幾隻動物,還有一兩隻同類的動物坐在樹上。它們的樣子很奇怪,很醜陋,使我感到吃驚,因此我就在一叢灌木後麵臥下來看個仔細。它們頭上、胸前都長著一層厚厚的毛,有的地方毛是彎的,有的地方毛是直的。

它們像山羊一樣長著胡子,背上、腿前麵、腳麵上都長著很長的毛,但是身體的其他部分卻沒有,這樣我就看到它們的皮膚是淺褐色的。它們沒有尾巴,除了肛門附近有一些毛以外,臀部也沒有長毛。

總而言之,我在曆次旅行中還從來沒見過這樣難看的動物,也從來沒有一種動物使我感到這樣討厭。那個醜陋的妖怪發現了我,並做出各種鬼臉,瞪大眼睛盯住我,好像盯住一件它從來沒見過的東西一樣。它走得更靠近了一點,就舉起了前爪。我真不知道它做這種動作是由於好奇還是要害我。

我跑到一棵樹下麵,把脊梁靠在樹上,舞動腰刀使它們不敢近前。有幾個該死的畜生,竟從樹後麵抓住樹枝,跳上了樹,對準我的頭頂拉屎。

正在這危急關頭,我卻發現它們突然飛快地跑開了。於是我也趕快離開了那棵樹,繼續向前趕路,心裏暗自奇怪是什麼東西把它們嚇成這個樣子。我向左一看,隻見一匹馬在田裏慢慢地走著。

原來那些虐待我的動物早就看見它了,因此它們才逃走的。那匹馬走到我跟前,吃了一驚,它看看我的手,又看看我的腳,圍著我走了幾圈。

我正跟它這樣相持不下時,又有一匹馬走了過來。它很有禮貌地走到第一匹馬跟前,互相輕輕地碰了一下右前蹄,相對嘶叫了幾聲,聲音各不相同,簡直像是在說話。

第一匹馬是一匹灰色斑馬,看見我要逃,就緊跟在我身後長嘶起來。

那兩匹馬走到我跟前,非常認真地端詳我的臉和手。它和夥伴另一匹栗色馬看到我這樣做都十分驚訝。栗色馬摸了摸我的上衣襟,才發現那是穿在我身上的,它倆露出了更加驚奇的神色。

它們各自都把“野猢”這個詞兒反複說了幾遍。雖然我猜不透這是什麼意思,我嘴裏就學著說起這個詞兒來。它們一停止談話,我就高聲地叫了一聲“野猢”,同時盡量模仿著馬嘶的聲音。

它們聽了顯然都很驚訝,灰色馬又把這個詞兒重複了兩遍,似乎有意識地教導我怎樣正確地發音,我盡量跟著它念這個詞兒,覺得每一次都有了顯著的進步,雖然還談不上說得十分好。

接著栗色馬又教我念第二個詞兒,這個詞兒可以拚作慧馬。

它們看到我有這樣的才能都十分驚訝。兩位朋友又講了半天,當時我猜想它們的談話還是跟我有關的,談後它們就分手了,又行了互相碰碰蹄子的禮節,灰色馬做出姿勢要我走在它的前麵,我想在沒有找到一位更好的向導以前還是跟它走為好。

我一放慢腳步,它就會喊出“混、混”的聲音。我領會了它的意思,盡量設法讓它知道,我很疲倦,已經走不動了,這樣它就會停下來讓我休息一會兒再走。製作食物

我們走了三英裏左右,便來到一座長方形的房子麵前,這是一座用樹木做柱、用枝條編成籬笆作牆的建築物。房頂很低,是用稻草蓋的。

那匹灰馬首先向我示意要我走進屋裏去。這是一座很大的房子,地上鋪著平滑的黏土,牆的一邊有一座與木牆一般長的飼料架和馬槽。

屋裏有三匹小馬和兩匹母馬,它們並不是在吃草料,而是屈著後腿坐在地上,這個場麵使我覺得很奇怪。更令我奇怪的是,我看到其餘的幾匹馬正忙著做家務,看來這些馬兒並不是普通的牲畜。那匹灰馬緊隨我走了進來,它用一種權威的姿態向它們嘶叫了幾聲,其他的馬也嘶鳴著做了回答。

這座大屋子除這個房間外,還有三個同樣的房間與開頭的那間連成一排。我和灰馬走過第二個房間進入第三個房間時,我看到一匹非常漂亮的母馬,它和一匹小公馬和一匹小母馬在一起,屈著後腿坐在草墊上。那塊草墊雖說不上編得很好看,但很整潔幹淨。

那匹母馬看到我們走了進來,便很快從它的坐墊上站起,走近我的身旁。它仔細地觀察了我的手和臉後,便用輕蔑的眼光瞧了我一眼,然後轉向公馬。我聽到它們交談時常常出現“野猢”這個詞。顯然,灰馬是房子的主人,那三匹馬正是它的妻子和孩子們。

那匹帶路的灰馬向我點點頭,就像剛才在路上那樣,不斷發出“混”這個詞。我了解它的意思是要我跟著它走。它領我走出這座房子,來到隔著一段距離的另一座建築物的院子裏。在這裏,我看到三隻我初登岸時見到的那種討厭的動物,它們正在吃樹根和一些獸肉。那三隻動物的脖子上都套著堅韌的柳條,被牢牢地縛在一根木梁上。

灰馬命令它的仆人,一匹栗色小馬解下套在較大的那匹怪獸脖子上的柳條,把它帶到院子中央與我站在一起,主仆兩個便不斷地將我們的外貌加以比較,幾次重複著“野猢”這個詞兒。

我驚異地發現這種令人討厭的動物居然長著一副酷似人類的外貌:臉扁平寬闊、塌鼻子、厚嘴唇、闊嘴巴。這副尊容可說是所有的野蠻民族的共同特征,“野猢”的前腳,除指甲的長度不同之外,與我的雙手幾乎沒什麼差別。它的手掌粗厚,呈棕色,背上長著毛。我心裏很清楚,它們的後腳與我的雙腳也是一樣的,隻因我腳上穿著鞋襪而已。

使灰馬和栗色小馬感到最困惑的,似乎是它們發現我身體其餘部分與“野猢”差別很大,這主要是因為我身上穿著衣服,而它們根本沒有衣服的概念。栗色小馬用它的腳趾夾了一股樹根遞給我,我伸手接過,嗅了嗅,又很有禮貌地還給了它。

它又從“野猢”的窩裏拿來一塊驢肉給我。我很厭惡地別過頭去。它把驢肉丟給那隻“野猢”,“野猢”便貪婪地把它吞吃了。接著,栗色小馬又拿給我一把幹草和一把燕麥,可是我搖搖頭,表示這兩種東西也不是我的食物。

灰馬似乎覺察到了這一點,便把那匹“野猢”打發回它的窩裏去。接著,灰馬把前蹄放到嘴邊,又做了別的一些動作,問我要吃什麼東西。可是我無法做出一個使它能理解的動作回答。

就在我們這樣互相打著啞謎的時候,一頭母牛從我們旁邊走過。於是我指著母牛,表示我想上前擠它的奶汁來喝。

這一招果然起了作用,因為它領著我回到那座房子,命令一匹擔當仆人的母馬打開一個庫房。那匹母馬給我倒了一大碗牛奶,我很開心地喝了起來,立時覺得神清氣爽。

大約是中午時分,我看到一輛由四隻“野猢”拉著的像雪橇一樣的車子向這座房子駛來。車子上坐著一匹老馬,似乎是匹很有地位的馬。它是應邀前來與我的灰馬主人一起共進午餐的。它們在那間擺設得最好的房間裏進餐,第二道主菜便是牛奶煮燕麥,那匹老馬喝熱的燕麥牛奶,其餘的馬則喝涼的燕麥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