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湯姆受難
烈格雷莊園上那幢房子的閣樓十分清冷空曠。那些迷信的黑人中還流傳著不少謠言,大概幾年前,有位黑人婦女被烈格雷囚禁在閣樓上好長時間。後來,那個女人的屍體從閣樓中被拖下來埋掉了。此後,閣樓上就時常有咒罵聲和混亂的拳腳聲,還混雜著絕望的哭喊聲和呻吟聲。
自此再也沒人敢踏上閣樓的梯子,就連通往樓梯的必經通道,人們都不敢走了。
卡西突發奇想,可以利用烈格雷強烈的迷信心理,解放自己和那些不幸的難友們。
卡西的房子就在那層神秘閣樓的下方。有一天,她沒經烈格雷同意,突然叫了幾個人幫她搬家,她把所有的家具及日常用品一件不剩都搬到一間離閣樓較遠的房子裏。正在大家幹得起勁的時候,烈格雷騎著馬從外麵回來,看見用人正賣力地忙這忙那,吃了一驚。
卡西神秘兮兮地告訴烈格雷自己無法睡覺,因為從晚上12點一直到天亮,閣樓頂上不時傳來呻吟聲和各種奇怪的聲音。烈格雷緊張不已,他悶悶不樂地走進自己的房間。卡西的這種方法果然奏效。她又采用了一係列裝神弄鬼的方法,不斷加劇烈格雷的恐懼心理。
夜深人靜的時候,卡西小心翼翼地在閣樓裏儲存起了食物,還有自己和埃米琳的衣服。一切準備完畢,隻等合適的機會來實現她們的計劃了。
卡西利用烈格雷高興的時候,哄騙他帶領自己到坐落在紅河岸邊的鎮子上去。她記下路上的每一個轉彎,並估量出路上所需要的時間。
現在正是黃昏時分,烈格雷騎著馬出門到鄰近一座農場去了。卡西說:“現在,戴上帽子,我們動身吧!時間合適。”
“哦!他們還能看見我們哪?”埃米琳說。
“我就是打算叫他們看見的!”卡西鎮定地說,“我們從後門逃走,桑博和昆博一定能看見我們。他們來追,我們就躲到沼澤裏去。那樣,他們就會回去報告,再把獵狗放出來什麼的。趁他們亂得理不清頭緒時,我們就穿過後門,到閣樓上去。我們得在閣樓上待一段時間。因為他們肯定會追捕我們,會把沼澤裏每一個角落都搜查一遍。”
就這樣,卡西和埃米琳兩個逃亡者趁著暮色,悄悄溜出上房。不出卡西所料,她們剛要走到環繞著種植園周圍的沼澤邊沿時,隻聽到一聲大喊,讓她們停下來。不少男奴一躍而出,有些朝這邊跑過去,有些從另一邊跑過去,有些人去拿鬆節火把,有些人解開獵狗。
當卡西和埃米琳偷偷抄後路回來的時候,整個宅院都空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追趕人群的呼嘯和喊叫還在夜空中回蕩。卡西趁著這個空當,從容地從烈格雷匆忙中丟下的上衣口袋裏,掏出了一把鑰匙,她要拿些逃亡的路費。
接著,她們上了閣樓,鑽進箱子,就在裏麵安下身來。卡西和埃米琳的逃跑,使脾氣原本乖戾粗暴的烈格雷激怒到極點。不出人們所料,他的怒火轉移到湯姆頭上。
第二天清早,烈格雷決定如果搜查成功,那當然最好,如果不成功,他就會把湯姆傳喚到麵前,要麼湯姆選擇服從,要麼……
搜捕持續了很長時間,但仍舊一無所獲。
湯姆聽到傳喚,他了解逃亡者的全部逃跑計劃,以及她們目前藏身的地方。然而,他寧肯喪命,也絕不出賣她們。
烈格雷走上前來,狠命抓住湯姆外套的領子,在一陣無法釋然的狂怒中,咬牙切齒地說:“我非宰了你不可,知道嗎?”
“這很有可能,老爺。”湯姆平靜地說。
烈格雷凶狠而又冷酷地說:“除非你把那兩個女人的事告訴我!”
“我知道,可是我不願說。讓我死吧!”
烈格雷倒抽了一口氣,用恐怖的聲音說:“聽著,湯姆!這一回,我是鐵了心,不管賠多少錢。這次如果你不屈服我,我就宰了你!我要數數你身上有多少滴血,讓你的血一滴滴往外流,流到你認輸!”
湯姆抬頭望著他說:“老爺,要是我的鮮血能夠拯救您寶貴的靈魂,我在所不惜。”
烈格雷隻是稍一躊躇,他那邪惡的本性又回來了。他一下子把湯姆打倒在地。
“他快不行了,老爺。”桑博似乎受到湯姆堅強精神的感染。
“給我打!一直打到他認輸為止!打!打!”
湯姆說的神奇話語和他所做的虔誠祈禱感動了那兩個變得殘暴的黑人的心靈。因此,一等烈格雷走開,兩個人就把他抬下來。替湯姆清洗了傷口,又用廢棄的棉花為他預備了一張簡陋的床鋪,讓他躺在上麵。兩個粗野的黑人竟然哭泣起來。小主人
兩天以後,一個青年人駕著一輛輕便的四輪馬車駛過那條兩旁種著楝樹的大道。他把韁繩匆匆向馬的脖子上一扔,跳下車來就詢問在哪兒可以找到種植園的主人。
這個青年人就是喬治·謝爾比!為了說明他怎麼會來到這裏,我們往前回顧一下。奧菲利亞小姐寫給謝爾比太太的那封信,在謝爾比太太收到信以前,湯姆已經消失在遙遠的紅河上遊的沼澤區裏了。
謝爾比先生突然去世,謝爾比先生指定妻子為他全部資產的唯一遺囑執行人,於是她手頭立刻就有了一堆十分複雜的事務要處理。
謝爾比太太和喬治好一段時間都在忙著收賬查賬,出賣產業,清還債務。大約六個月後,喬治正好要為母親去南方辦事,就決定親自到新奧爾良去一趟,進一步打聽一下消息,希望能發現湯姆的下落,把他贖回來。
喬治在完全偶然的情況下,恰好知道所需要的消息。於是,這位小主人口袋裏裝著錢,便乘船到了紅河上遊,決心找到並贖回他的老朋友。
很快,他被領到了宅子裏,在客廳裏見到了烈格雷。
烈格雷接待這位陌生人時很是無禮。
“據我了解,”年輕人說,“你在新奧爾良買了一個名叫湯姆的黑奴,他從前是我父親家的奴隸,我來看看是不是能把他買回去。”
烈格雷怒氣衝衝地說:“不錯,我是買了這麼個家夥,我可上了大當了!他挑唆我的黑奴逃跑,他承認幹了這事。我要他說出她們的下落,他卻不肯!我給了他一頓好打,這是我打黑鬼打得最狠的一次,可他就是不說。我想他快死了,不過也許他能挺過來。”
“他在哪兒?”喬治焦急地問道。
自從那不幸的一夜後,湯姆已經躺了兩天。他不覺得痛,因為他身上所有的感覺神經都已麻木了,大部分時間他都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