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怪人船長

鄉紳特裏羅尼,利弗西醫生,還有其餘的幾位先生,早就要求我將金銀島曆險的過程詳細地記錄下來——隻是它的位置仍然要保密,因為至今那裏還埋著一部分寶藏。

我在公元17年提起了筆,於是我父親開“本葆海軍上將”旅店時的記憶又湧上了心頭。當時那個棕色皮膚、臉上留有刀疤的老海員第一次來我們店投宿。

他步履蹣跚地來到旅店門口,他身後的雙輪手推車上擱著航海用的水手木箱。他一麵環顧著小海灣,一麵悠閑地吹著口哨,接著嘴裏突然冒出了那支水手老調。

當我父親出來後,他十分粗魯地嚷著要郎姆酒。酒送到後,他細細地品嚐,活像個釀酒師,一麵喝還一麵打量著四周的峭壁,抬頭注視著我們的招牌。

有一天,他把我叫到身邊,答應我,隻要我幫他留意一個“獨腿水手”,而且一旦那個人出現就向他報告,這樣他就會每月付給我一枚4便士的銀幣。

有好幾次,我向他索要報酬的時候,他對我大發雷霆,還說了些難聽的話。但是還不出一周時間,他又會十分殷情地跑來給我4便士,同時再一次下達他那個要我監視“獨腿水手”的命令。

那個“獨腿水手”總是攪得我不得安寧。不過,盡管我一想到那個“獨腿水手”就毛骨悚然,但還遠遠不及其他人對船長十分之一的懼怕。

那些可怕的故事統統是關於絞刑的。走木板、海上風暴和幹托吐加群島以及拉丁美洲大陸的蠻荒地區和野蠻的風俗,沒有一樣不叫人全身打冷戰。

他就這樣日複一日、月複一月地住著,可我的父親再不敢向他提起房費的事。有一次我親眼看見父親小心地提到錢的事,船長立刻咆哮著哼哼他的鼻子,我父親痛苦地絞著雙手,被他嚇得倒退著出了房門。

我相信,父親的早逝一定與這種極端的恐嚇有關。

在船長和我們住在一起的全部時間裏,他從未寫、也從未收到過一封信,也從不和鄰居以外的任何人說話,即便偶爾和他們交談,也大多是在喝酒的時候。誰也沒見過他打開過那個航海用的大木箱——就是他第一次來旅店放在雙輪手推車上的那個。

他隻遭到過一次反抗。那時父親的病情正每況愈下,一個傍晚,利弗西醫生來看望他,用過晚餐後走進了客廳,船長正喝得醉醺醺地,枕著胳膊趴在桌子上。突然,他抬起頭開始唱那首水手歌。

這個晚上,船長越唱越起勁,最後他又像平日裏一樣,激動地拍起桌子來,大聲嗬斥道:“安靜!”聲音立刻平息下去,隻有利弗西醫生若無其事地講著。船長盯著他瞅了一會兒,又拍了一遍桌子,惡狠狠地咒罵起來:“安靜,全部都給我安靜!”

船長越發怒不可遏,他跳了起來,拔出並打開了一把水手用的折疊式小刀,攤開在他的手掌上,好像是恐嚇醫生,要狠狠地給他一刀。

醫生非常平靜。他轉過頭來,用緩和的語氣同船長交談。“如果你不立刻將刀子送回你的口袋,我以我的名譽發誓,你將在下一次的巡回審判中被絞死。”

接著,他們之間展開了一場目光的對峙戰。與黑狗的交鋒

1月裏的一個早晨,船長比往常起得早,出發到海邊去了。那會兒,母親正在樓上照顧父親,我正往餐桌上擺放早餐,等船長回來。這時客廳的門打開了,一個陌生人走了進來。

他是個麵色蒼白、脂肪過多的家夥,左手缺了兩個手指。雖然他也帶著把水手用的彎刀,看上去卻不像個好鬥的人。我一直留意他是一條腿還是兩條腿,可這個人看上去不像個水手,然而身上卻有海上的氣味。

我問他要點什麼,他說想要郎姆酒。正當我要走出房間去取酒時,他在餐桌旁坐下來,並招呼我過去。我手裏拿著餐巾站在那裏不動。

“這張餐桌是為比爾準備的嗎?”他不懷好意地眨了眨眼睛。我說我不認識什麼比爾,這張桌子是給船長準備的。

“好啦!”他說,“你完全可以稱比爾為‘船長’。他的臉上有一道疤,嗜酒如命。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他是住在這裏嗎?”

我告訴他,船長到外麵散步去了。

這個陌生人一直守候在旅店的門邊,緊盯著轉角處,就像貓在等耗子出現似的。他一邊監視著門口的動靜,一邊和我閑聊。突然他調轉了話鋒:“這肯定是我的同伴比爾,胳膊底下夾個望遠鏡,哎呀!我們得到客廳裏去,孩子,躲到門後邊去,我們要給他個驚喜。”

說著我們一起退回到客廳裏,藏到開著的門後麵。船長邁步走進來,“砰”的一聲關上門,徑直穿過房間,走向他的餐桌。

“比爾。”陌生人叫道,用那種在我看來是竭力為自己壯膽的聲調。

“黑狗!”船長說,“你到底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