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隧蜂準備食物的日子裏,我常常搬把椅子坐在小路旁邊,看著一隻隻渾身沾著黃澄澄花粉的小家夥鑽進洞口,感受著隧蜂小鎮的繁忙與祥和,完全沒想到災難將至。
一天快要吃午飯的時候,小鎮上忽然闖進了一個膽大妄為的飛蠅,它大約有五毫米長,蒼白的臉上長著紅褐色的眼睛,胸部支棱著幾叢纖毛,模樣十分粗野。一隻采蜜回來的隧蜂剛出現在小鎮上空,飛蠅就悄悄跟上去,一直尾隨著來到了隧蜂的家門口,但它並沒跟進去,隻是等在外邊觀察。不一會主人出來了,腦袋剛露出洞口就看到了飛蠅,於是停了下來。
“好啊!”我在心裏為隧蜂加油,它的個頭可比飛蠅大得多,這下強盜要倒黴了。可惜我期望的場麵沒有出現,主人和強盜隻是安安靜靜地對望著。強盜鎮定自若,主人則顯出無所謂的樣子,似乎根本不相信眼前的小毛賊能把自己怎麼樣,轉頭又向田野飛去。
主人一離開,強盜就大搖大擺地闖了進去。房子裏堆滿了香甜的小圓麵包,它可以隨心所欲地在那裏產下自己的卵。狡猾的飛蠅算好了時間,在隧蜂快要回來時就溜出洞口躲在附近,等待新的機會出現。
上麵的一幕後來我又看到過很多次,隧蜂媽媽不僅軟弱可欺,而且呆頭呆腦的。不光一隻這樣,小鎮上的所有居民全都如此:它們回家的時候隻擔心找不到路,卻對尾隨其後的飛蠅視而不見;幼蟲孵化後,它們眼睜睜看著飛蠅的孩子小蛆霸占著甜麵包,而自己的孩子們餓得瘦弱不堪,甚至也進了小蛆的肚子,卻無動於衷;蛹期到來時,小蛆紛紛離開房間去走廊附近的黏土中化蛹,而它們還傻乎乎地幹著封閉房間的工作,那些房間早都空了。
不久之後,我和家人對隧蜂小鎮來了一次全麵的清查。我們仔仔細細篩檢了五十幾個蜂洞裏的泥土,結果真是觸目驚心,那裏麵的隧蜂蛹寥寥無幾,而飛蠅的蛹則比比皆是,整座小鎮幾乎成了飛蠅的天下。幸運的是,飛蠅的蛹將在第二年蘇醒,在此期間,隧蜂還會生育一代,這一代將不會受到飛蠅近乎徹底的破壞。
六月末,幸存下來的第一代隧蜂幼蟲發育成形了,其中幸存者最多的一家有六隻,全部是雌蜂:隧蜂在春天的第一代幼蟲都是雌性,到夏天的第二代才雌雄都有。在一個安靜、晴朗的上午,隧蜂姐妹們第一次離開了家,去田野裏遠足,那裏將成為它們采收的花田。一路上,它們把經過的景物牢記在心,最後都順利地沿原路回到了家。
這個家跟隧蜂媽媽剛建好時相比變化不大,隻需用舌頭粉刷一遍就能光亮如新。幾個姐妹們共同維修和使用這個住宅,因為房間不夠分,它們各自在洞底又挖掘出一些新的房間,走廊則是公用的。姐妹之間互不打擾、十分和睦。
到了采蜜季節,老房子的入口總有隧蜂們進進出出,顯得格外熱鬧。對一隻隧蜂來說,走廊暢通無阻,要是兩隻同時往裏擠,腿上的花粉難免被蹭掉。隧蜂不喜歡浪費,所以它們按照先來後到的順序排隊進洞,離洞口最近的先進,第二隻隨後進,後麵的依次排下去。
有時一隻隧蜂在洞口迎麵遇到正要出發的姐妹,立刻向後讓出幾步,很有禮貌,而後者給前者讓路的情況也屢見不鮮。隧蜂們的團結友愛使老房子裏秩序井然,工作效率特別高。
要是走近仔細看的話,洞口還有更好玩的事呢。隧蜂帶著花粉返回時,擋住洞口的一扇門板忽然下沉消失了,等它進去後,那扇門板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過一會兒門板再次下降讓隧蜂出來,然後又升起並嚴嚴實實地擋在洞口。是誰在操縱門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