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的結果以雙方平手而告終,至於當事人的想法到底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黃藥師走的時候是板著一張臭臉的,就差拂袖而去了。

而在一處暗無天日的地方,一個苟延殘喘的身體正在黑暗中慢慢地腐朽下去。如果不是胸膛處那隔了許久才會來上一次的起伏,便真的與屍體無異了。

這裏真的好黑。無盡的虛空中,一個意識浮現出來。他或者是她,又或者是它,開始下意識地抱怨起來:這裏真的太黑了。

因為太黑,所以..........要有光!

然而,並沒有開天辟地的創世之光出現,世界依舊是一片的黑暗。不,甚至應該說這邊虛空之中,除了這個意識外,根本就沒有所謂的世界存在。

那麼,接下來的問題有三個。這個意識疑惑著,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要往哪裏去?

不知道,不知道,還是不知道。

為什麼會不知道?因為是沒有過去,還是因為已經遺失掉了那部分的記憶?

它憤怒起來,在這空無一物的虛空中翻滾,嚎叫,然而無論它如何的哀嚎,都是無濟於事。在這虛空中,便是哀嚎,也不會有任何的聲響發出。

目不能視,口不能言,同樣還沒有了嗅覺,味覺,觸覺,那我是如何確定自己是存在的?就靠著我還能做出思考嗎?

這個意識陷入了沉思,沉思............

虛空之中也沉寂了下去。沒有參照物的話,便是連時間奪取了多少也是完全不知道。它一直在思考,一直在回想。那些遺落在不知名之處的,仿佛是珍珠一樣的記憶一顆顆地出現,直到那麼一天,那麼一刻,那麼一刹那,石破天驚的時刻猛然的到來。

“什麼?”郭靖忽地站立起來,高大的身軀帶來無與倫比的壓迫力,他用顫抖的聲音道:“你說拖雷安答..........”

“父王,父王他已經........”,年幼的蒙哥放聲大哭,在他身邊的旭烈兀和阿裏不哥還不能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分別拉著哥哥們的手,張大了眼睛,仰著頭緊張地望著身前這個大個子叔叔。

“唆魯合貼尼,”郭靖鎮定了下來,對拖雷的妻子,蒙哥和忽必烈的母親道:“安答他武功蓋世,就算是身處萬軍之中,也能殺出生天,怎麼會突然就去世了?”

“拖雷他武功是很高,可是武功再高也擋不住來自背後的利箭,也擋不住混在美酒中的毒藥。”唆魯合貼尼是托雷的正妻,生下了四個兒子,雖然隻是一介女流,見識和氣度卻是在郭靖認識的許多男子之上。

當下,她就將拖雷被窩闊台毒死的經過說了一遍。卻原來是在三峰山之戰後,金兵在中原的部隊也全部被消滅,滅亡指日可待。在那一戰中,拖雷率領的部隊斬獲最多,立下的戰功也是最大。窩闊台就以此為理由,在三峰山上的金兵遺留的營地中宴請拖雷。在那次夜晚的宴席上,拖雷坦然飲下了來自西域白駝山的毒藥,隨後拖著將死之軀回到了軍中,交代了遺言之後就離世了。

最後,她對郭靖道:“拖雷在死前讓我們母子過來投奔叔叔,說你一定會善待蒙哥他們的。”

郭靖看了看蒙哥和忽必烈,再看了看怯生生地躲到母親身後的旭烈兀和阿裏不哥,沉聲道:“你放心,我會像對待自己的兒子一樣地對待他們的。”

“那就多謝叔..............”

就在他們交談的時候,就在郭靖為了托雷之死而黯然神傷的時候,便有一股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力量在城外數十裏的地方升起。隨後,這股力量,這股氣勢便直上雲霄,俯瞰大地,充塞在天地之間,將整個世界的流轉都停頓了下來。

“這是............”郭靖麵色變得凝重,他看了看凝固在時光之中的蒙哥兄弟,再仰望蒼穹。從那充塞在天地之間的氣勢中,他就感受到了某些難以言喻的東西,以及某個極為熟悉的氣息。

“原來是你麼?”郭靖低聲道:“既然已經死了,那就去死者該去的地方啊。”

時光啊,凝聚於此吧,隻因為絢爛如斯。

直衝雲霄的意誌點染了這片世界,扭曲了時光軸,將世界停頓在這一刻。在這個被暫停的世界中,唯有兩個人能擁有自由的意誌,其他的人和一切的動作都被停止。

在這個世界中,語言就無需用聲音來傳播,意誌的傳遞就隻在瞬息之間。

“郭靖,想不到你竟然還能在我這不存在的世界中擁有著自由的意誌,果然不愧是我一生之宿敵。”

這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的信息,就讓郭靖邁開腳步朝著那邊奔了過去。

“一生的宿敵?朋友,這可真是可笑的說法啊,我從未將你看作是敵人了。”

“或許是這樣吧,可是,我已經無法回頭了。況且,國破家亡,妻離子散,這樣的仇恨,便是傾盡三江之水,也是無法消除的。試問,存在如此之大的仇恨,又如何不是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