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生道:“你們起來領賞,隨我赴宴去也。”且把這鮮於佶,改號作弊,中了狀元,竟認成自己應得的,不覺歡天喜地,權且按下不表。
卻說酈小姐成親後,倒有些慍色,說道:“奴家自蒙賈公收養,待若親生,又為擇得佳婿,但是不在爹媽膝前,合巹之夕,終是淒涼。今日隻得勉強向妝台梳洗則個。你看這幾日眉痕間轉覺消瘦,奴家細看卞郎麵貌,宛然是畫上郎君,但那人姓霍,卻不姓卞。我欲將舊日家門明白說與他,隻是才做夫妻,說話尚有些害怯。”那知霍生也背地說道:“小生細看新娘子麵孔,宛然與華行雲無二,昨夜燈下險些錯說出來。難道天下有這等相像的?曾記得那醫婆說道:“酈家小姐也像雲娘。隻怕就像,隻是略略帶幾分兒,那裏有賈小姐這般,一色辨不出的?”見了飛雲,說:“娘子,你在此處梳洗了。”飛雲道:“正是。”因而坐下敘談。再說孟婆昨宵回避,今早出來,說道:“昨夜小姐成親,老身原說過的,吉辰躲過,不曾到洞房裏去。聽說招贅的這位卞參軍,果然人物齊整,郎才女貌,賈老爺心上甚是喜歡,今日想無妨礙了,不免到小姐房中看看。”
進門見了新郎,大驚叫道:“你是霍相公!好沒道理,這是小姐洞房裏,你怎麼擅自撞將進來,在此勾勾答答的,成甚麼規矩?倘那卞參軍見了,不當穩便!”推著霍生說:“不是兒戲,快出去!快出去!”飛雲小姐也驚訝道:“媽媽,這就是卞參軍,怎麼叫他是霍相公?”孟婆道:“小姐,老身不差的,這就是霍都梁。請我看過病的。霍相公,我為你一幅詩箋,吃了許多苦,你不曉得!”小姐道:“這也奇了!既是霍郎,如何又姓卞呢?”霍生笑道:“小生果是霍都梁,改這名姓,有個緣故,待慢慢的說。
”小姐道:“我不信!若是霍都梁,媽媽,是你說的,奴家有一幅詞箋,燕子銜去的,是他拾得,如今在那裏?”霍生道:“小生收詩箋一幅,果是燕子銜來的,卻是那酈飛雲題的,與娘子無幹。”取出箋來遞與小姐說:“這是酈小姐題的,請細看來。”孟婆道:“霍相公,還做夢裏!這就是酈小姐,叫做飛雲,那裏又有個酈小姐?”霍生道:“他是賈老爺女兒,怎麼平白姓起酈來?”飛雲笑而不言。少遲一遲,說:“媽媽,你細細說與他罷。”孟婆道:“亂軍中,把小姐認為己女的。”霍生道:“啐!我真個做夢了,娘子原來是賈公收養的,活活一個酈飛雲在此,卻怎麼還把你來朝思暮想?娘子,小生有一幅春容畫錯送到你處,如今可在麼?”小姐將畫取出,說:“現在這裏,且把那改姓名的緣故,請郎君細細說與奴聽。”霍生遂將畫春容拾燕箋說了一遍。小姐道:“這卻是前半截話。奴家不明白改卞姓的緣故,請將說來。”
霍生又將托孟婆拿詩換《春容》,不知何人走漏消息,賴我私通關節,被番子訛詐,幾遭羅網,所以改姓逃避。娘子,你也把題箋的事情,說與我聽。”飛雲也把題畫失箋的景象,說了一遍。二人前後說得明白,分外親熱。霍生囑托道:“娘子、媽,你在洞房外邊,且不妥說出我是霍相公,仍喚作卞參軍才覺穩便。”孟婆道:“這個曉得。”這事惟他三人明白,後事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