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有人向我透露,說弗林那伯和波哥蘭已將我與那些使者來往的情況,當做我不忠於利裏浦特國王的證據,並向國王告了密。這些朝廷大臣們的真實麵目由此可見一斑。

我打算寫一部專門介紹小人國風俗民情的書。在此,我願意先介紹一些概況,以滿足好奇者的要求。小人國居民的身高,一般不到6英寸,其他動物、農作物和樹木也與這個高度成相應比例。他們最高大的馬和牛的高度為4至5英寸,羊的高度為1.5英寸左右,他們的鵝就像雲雀那麼大。

按人的視力,小人國中那些最小的動物就難以看清了。可是小人國的人民,卻能看清他們周圍的一切物體。他們眼睛的辨別能力很強,隻是不能望得很遠罷了。

我曾經看到一位廚師拔掉雲雀的羽毛:那隻雲雀,隻有普通蒼蠅那麼大。我也曾看到一個女孩子穿針引線,她用的針線,我們的眼睛是難於分辨的。他們最高大的樹木約7英尺高,我握著拳頭向上舉起,拳頭剛好碰到這些樹木的樹梢。至於其他的蔬菜,其大小高矮就不難想象了。

他們的書寫方式既不像歐洲人那樣自左而右,也不像阿拉伯人那樣自右而左,而是從紙的一角斜著寫向另一角。

他們埋葬死者的方式,是將死人人頭朝下埋在地下。他們認為,在11000個月後,死者會全部複活。那時地球會翻一個身,那些複活了的人,又正好是頭頂藍天,腳踏大地了。

在小人國,凡是犯了叛國罪的人都被處以極刑。但是,如果審判時原告提不出充足的證據,就說明被告是無辜的,告密者就會被馬上就地處死,他的財產和土地要被充公,無罪者也能為自己索取高額賠償費。國王本人還要公開為無罪者恢複名譽,並在全京城通報,洗刷他的罪名。

他們對犯了欺瞞罪者一律處以死刑。他們認為小心和警惕加上普通的常識便可以防止盜竊行為的發生,但是欺瞞卻是一種極狡猾的表現,誠實是無法捍衛自己不受它的襲擊的。

在小人國,無論是誰隻要他能提出充足的證據,證明他在長達73個月的時間內嚴格地遵守法律,他就有權享受一種特權:按照他的地位和生活水平的狀況,從一筆專門設置的基金中得到一筆款子,還可以得到一個叫做“斯尼波爾”或“守法模範”的稱號。這個榮譽可加在他的名字前麵,但不能傳給後代。

在選用人才方麵,他們對被錄用者的德行比他們的才能更為重視。他們認為,良好的德行和高超的天分根本是兩回事,前者不能依靠後者產生。

因此,絕不能將國家的事務交到那些有才無德的人手裏。而自從帝王們聲稱他們是上帝的代表以來,小人國的人便認為,帝王們對於官員的選削去留,都是絕對正確的。忘恩負義在他們這裏是一件主要罪行。他們認為那種以怨報德的人,是人類的公敵,人類對他沒有什麼責任可言,這種人不配活在世上。

關於父母對子女責任的理解,他們認為,子女的教育是不能由父母負責的。因此,他們在每個城市都設立了公共學校。所有的父母(農夫和工人除外),在他們的孩子長到20個月後,就把他們送到公共學校,讓他們在那裏接受教育。

這類學校分為好幾種,適合不同階層和性別的兒童。那裏有精通業務的教師,可以根據孩子們的出身和自己的愛好,授予他們適應各階層生活的本領。

收養貴族或名人子弟的學校,由嚴肅和博學的教師和助教進行教育。孩子們的衣食簡單而樸素,除了吃飯和睡覺的時間以外,他們經常被派去從事一些勞作,每天有兩個鍾頭的時間讓他們進行身體訓練、娛樂和消遣。

在4歲以前,由大人幫他們穿衣服,過了這個年齡,他們便得自己穿衣服。學校裏的女仆隻是從事最卑賤的事務,孩子們決不允許跟仆人們交談。

孩子們的父母每年隻能見孩子兩次,每次時間不得超過一小時。父母不得給孩子送玩具、糖果之類的東西。

收養一般紳士、商賈和手藝人子弟的學校,其管理方式也與前者相似。不過,準備做生意的孩子,到11歲時便得去做學徒。其他出身的孩子則可以繼續學習到15歲。

在女校裏,女童也與男童一樣受到相似的教育。女童們到了5歲,便得自己穿衣服。這裏培養出來的年輕女士們,和男子一樣都以怯懦和愚蠢為最大的恥辱。她們蔑視一切人為的裝飾。當姑娘們到了12歲,她們的父母或監護人便來向教師們表示最大的謝意,然後把她們領回家去。

在教育中產階級出身的女童的女校裏,女童們受到了與她們的性別和年齡相適應的勞動教育:做手藝人的學習到9歲便離校,其餘則到13歲時離校。

中產階級的家庭,每年得為在校學習的子女支付費用。不過,這筆費用很低。在這個國家裏,所有父母的消費都受到法律限製,因為小人國的人認為,生下子女而把教養他們的責任丟給社會,是最不公平的事。至於身家較好的人,都得做出保證,撥出款項,作為各人子女的教育費用。

農民子女待在家裏,因為他們的職業是耕地種田,對他們進行教育與否,對社會影響不大。他們當中那些老弱病殘的人,都由養老院收養。這個國家裏的人是不知道乞討為何物的。

陰謀誣陷

我在這個國家居住了9個月零13天。在這段時間裏,我發揮了自己在機械學上的創造才能,從皇家公園裏砍了些最高大的樹木,造了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有200名女裁縫被雇來為我縫製襯衣、被單和桌布。

女裁縫們趁我躺在地上的時候來測量我的身材,由一人站在我脖子上,另一個人站在我大腿上,各人拉著一條粗繩的一端,第三個人就用一把1英寸長的尺子量這條繩子上的長度。接著,她們又量了我右手拇指的周長。

按照她們的算法,繞拇指兩圈的長度,等於手腕一圈的長度,而手腕和脖子、脖子和腰也有相應的比例。就這樣,再加上我的舊襯衣的幫助,她們給我做的襯衣非常合身。

另外,還有300名男裁縫被雇來為我縫製衣服。他們叫我跪在地上,然後抬來一架梯子架在我的脖子上,其中一個人爬上梯子,在我的衣領處向地板放下一隻鉛錘,測錘線的長度便是我外套的長度,至於我的腰圍和手臂的粗細,則由我自己丈量。衣服是在我的廟堂裏縫製的,因為他們最大的屋子也擺不下那些衣服。

有300名廚師為我料理飲食,每名廚師各為我準備兩盤食物。吃飯時,我把20名侍者放在桌麵上,還有100多名侍者站在地下侍候。仆人們看到我連骨頭一起吞下,都驚訝不已。他們的鵝和火雞,我一般是一口一隻,至於那些較小的雞,我的餐刀一下子就可以挑起二三十隻來。

國王陛下得知我的生活方式後,便帶著王後及王子公主們,和我一起進餐。我把他們連同他們坐的椅子一起端到桌子上,放在我正對麵的地方,然後又把他們的侍衛提到桌上,放在他們左右。那位財政大臣弗林那伯,拿著他的白色手杖臉色陰森地侍立在一旁。

為了博得國王的讚歎,我比平時吃得更多。這給弗林那伯陷害我提供了口實。他因為我的爵位“那大克”比他的“克蘭格蘭”高而嫉恨於我。他向國王說明國庫所處的空虛狀況,在短時間內我已經消耗了國王陛下150萬以上的“斯伯拉”(一種金幣)。因此,國王若要合理解決這些困難,最好是把我解決掉。

從此,小人國國王對我的興趣急速下降,因為他對自己的親信太偏聽偏信了。

就在我準備回訪伯利夫斯古國國王的時候,有一天夜裏,宮廷裏一位曾得到過我幫助的人來到我的住地,我便把那乘轎子裏的人放在桌上,然後自己在桌邊坐下。

寒暄過後,這位大人神色慌張地說:“最近,朝廷幾個部門召開了幾次絕密會議,專門討論您的問題。財政大臣和海軍統帥聯名指控您有叛國罪和其他罪名,堅持乘黑夜放火將您的住處和您一起燒毀。”

“您的朋友,內務大臣勒得裏索請求國王陛下念及您的功勞,隻把您的兩眼弄瞎。”

“這個提議引起內閣會議的強烈反對。海軍統帥波哥蘭認為您所建立的功績,從政治角度來看,隻不過更加重了您的罪責。他說您既然可以俘虜敵人的艦隊,在不滿情緒的驅動下,同樣也可以把敵人的艦隊再拉回去。因此,他堅持必須把您處死。

於是,國王陛下發了一道命令,先把您的眼睛弄瞎,然後再慢慢地將您餓死。三天後,首相就會派人來刺瞎您的眼睛。我勸您要多加小心,加以提防。為避免懷疑,我得馬上回去了。”

這位大臣走後,留下我孤單一人。我想出庭受審,澄清強加在自己身上的罪名,但又覺得要改變一個事先安排好的判決是不可能的,我不能存有僥幸心理。現在我正處於一個危險的關頭,麵對一群危險的敵人。

於是,在行刑前三天,我給首相大人寫了一封信,說我要在當天早上到伯利夫斯古國,我不等他回複,便來到停泊艦隻的海濱,我捉住一隻最大的戰艦,用纜繩縛住艦首,然後起錨。

逃離小人國

我把脫下的衣服連同挾在腋下的被單全丟進船艙,一邊涉水,一邊遊泳,把這艘戰艦拖到了伯利夫斯古國的皇家港口。這裏的人早就期待著我的光臨,他們派出兩名向導,把我帶到京城。一個小時後,國王陛下在王親國戚和達官貴人的陪同下出城迎接我。

我臥在地上,親吻國王陛下和王後的手。我對國王說,我是為履行諾言前來訪問的,而且得到了利裏浦特國王的特許。我來此的目的,是想看望一下這位強大的帝王,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為他盡點微力。至於我在利裏浦特帝國的委屈,我隻字未提。

三天後,我到該島國東北部的海濱散步,發現一隻底朝天的小船漂浮在海麵上。我無法單獨把它拖上岸,立即回頭奔向京城,請求國王陛下把戰後剩下的20艘大型戰艦和3000名水兵借給我,由海軍統帥指揮出海。我則抄近路回到發現小船的海濱,看見那條小船已隨漲潮越漂越近。

水兵們已準備好我事先搓成的繩索,隨著艦隊來到附近海麵。我脫下衣服,涉水走到距小船100碼的地方,遊水過去把它抓住。水兵們把繩索拋給我,我接過繩索,將一端穿在船頭的船眼上,另一端係在一艘戰艦上。因為我的雙腳不能著地,我被迫跟在小船後麵遊著,並盡力用雙手推動小船前進。

借著漲潮的推動,我前進的速度很快,不久便可以抬起頭,雙腳也觸到了地麵。我休息了一會兒,又推著小船前進,一直推到隻有齊腰深的海域。然後我從一艘戰艦上拿出一批纜繩,一端係在小船上,另一端分別牢係在我身邊的九艘戰艦上。水兵們和我一起連推帶拉,終於把船弄到離岸隻有40碼的地方。

在這支艦隊的幫助下,我設法把小船翻過身來。我發現,這條船除了輕微的損傷外,基本上是完好的。

我又花了10天時間做了幾副木槳,好不容易把小船劃進伯利夫斯古國的皇家港口。當我劃著小船進港時,岸上已是人山人海,小人們對出現在他們眼前的這艘龐大的船隻驚異不已。

我對伯利夫斯古國王說,這條小船可以載我返回我的故鄉。我懇求國王陛下下令給這條小船準備航行用品,讓我返回祖國。開始國王還一再勸我留下,但最終還是高興地答應了我的請求。

利裏浦特國的國王,壓根兒也沒有料到我已經識破了他的陰謀,以為我到伯利夫斯古國來,隻是為了履行我訪問該國的諾言,隻要再過幾天,我自然會回去的。但是,我久久不歸的事實,使他感到不安。他派了一名黨徒,持著討伐我的文書來到伯利夫斯古國。

這位特使按照指令,在伯利夫斯古國國王麵前大力宣揚利裏浦特國王的仁慈,說我如果不在兩小時後回國,就要剝奪我“那大克”的爵號,並宣布我為賣國賊。

伯利夫斯古國國王為此事和大臣們商量了三天,最後,他們用許多借口拒絕了利裏浦特國的要求。他說,要將我送回是無法辦到的事,因為我曾為謀求兩國的和平做了許多的好事。再說,我已在海邊發現了一艘大船,這條船會把我帶到海上,過不了多久,他們兩個王朝就可不必再為此事煩惱了。

在我的懇求下,他已下令為這艘大船的出海做準備。

利裏浦特國的使者得到這個答複,便回國去了。伯利夫斯古國國王把事情經過告訴我,並表示隻要我肯繼續為他效勞,他一定負責保證我的安全。我相信他的誠意,但我在心裏已確定,對帝王將相是不能寄予任何信任的。然而,為了報答他的好意,我請求他的原諒,說既然命運把一條小船拋給了我,我便決心親身到海上冒一次險。

伯利夫斯古國國王答應了我的請求,對我離開該國提供了許多方便。我指揮500名工人為小船做了兩幅船帆,這是用他們國內最耐磨的亞麻布一層一層縫合起來的。我自己則忙於把他們國內最粗最牢的繩索和錨鏈,擰成一股新的纜繩和錨鏈,用我在海濱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塊大石頭,做了小船的船錨。另外,我用300頭牛製成的牛油,用作小船的潤滑劑和其他用途,又砍伐了一些樹木製成船槳和桅杆。

國王陛下送給我50隻錢袋,每袋裝著200個“斯伯拉”。此外,還有一幀國王本人的全身肖像。我將這些禮物裝進一隻手套裏,以免受到損壞。我的小船裏貯存了小人國的100頭牛和300隻羊,還有肉料、麵包和相應數量的飲料以及400名廚師才能處理的熟肉。我還帶了6隻活母牛和2隻公牛,以及同等數量的活母羊和公羊,打算把它們帶回自己的祖國繁殖。

大約過了一個月,當一切準備就緒後,我得到伯利夫斯古國國王的旨意,於1701年9月24日早上6時揚帆出發了。

晚上6時,我發現了一座無人居住的荒島。我在小島背風一側拋下了錨,吃了點東西,便休息了。

當我醒來時,發現天已大亮。我吃了早飯,又起錨出發。風勢很好,我借著袖珍羅盤的幫助,按昨天的方向繼續航行。第二天,大約是午夜3點左右,我發現有一艘船正向東南方向駛去。於是我向那條船高聲呼喊,並盡可能揚帆追趕。半小時後,這條船終於注意到我了,它掛起船旗,並放了一槍。

我終於脫離了絕境,即將重見親愛的祖國和國內的親人。我乘上了一艘開往英國的船,我把我的那些牛羊裝進上衣口袋,帶著那批食物登上大船。船長約翰?比得爾先生是一位謙恭有禮的海員,他溫和地接待我,詢問我來自何方,要去何處?我簡單地做了回答,並且把小人國那些黑色的牛羊從口袋裏拿出來,他才相信了我的話。

1702年4月13日,我們到達唐斯港。我把帶回的牛羊放到格林尼治的一座彈球場上,它們對這地方的肥美青草感到很滿意。在我停留英國的短時間內,我將這些小人國牛羊拿出來給許多人參觀,從而獲得了一筆可觀的報酬。後來,我將它們賣掉,獲得了600英鎊現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