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到了祖國
我所乘坐的那隻小船是大人國的人見到的第一隻海船,大人國國王已發出了嚴厲命令,不論什麼時候發現海麵上有這種小船,都得將它拘捕靠岸,並將全體船員和乘客用囚車載到羅伯魯格勒來。
因為國王很想從中俘虜一個身材和我一樣大小的女性,讓我與她在大人國繁衍後代。可是,我寧可死掉,也不願意留下一個後代在這個國家被當做金絲雀一樣關在籠子裏,被達官貴人玩弄。
我多麼希望回到我的人民中間,可以跟他們談論各種話題,可以在大街或田野上散步,而不必擔心會被人當做青蛙或小狗踩死。
我在大人國已住了兩年。一天,我和格拉姆達克麗絲陪國王夫婦前往大人國南部邊疆視察。當我們的旅行快結束時,大人國國王忽然決定去富蘭夫拉尼克城的行宮住幾天,這座城市距海濱約18英裏。
我和格拉姆達克麗絲都很疲勞,我受了點風寒,而可憐的小姑娘則病得幾天出不了房間。我渴望去看看大海,因為要是有逃跑的機會的話,大海才是我唯一可以逃跑的地方。
我裝出比實際的病情更嚴重的樣子,要求到海邊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陪我到海邊去的是一個我很喜歡的仆人。格拉姆達克麗絲對我到海邊去顯得很不樂意,她很嚴厲地吩咐那個仆人要小心照顧我,說著說著竟然不停地流淚,好像她已有某種不祥的預感。
那個小仆人帶著我住的木房子離開行宮,來到了布滿岩石的海邊。我吩咐他把我住的小房子放下,並打開了一扇窗子,向著大海投出了一線滿懷希望的憂鬱的眼光。這時我突然覺得不太舒服,就對仆人說,我想在吊床上睡一會,也許身子會舒服些。我躺在吊床上,小仆人關上窗子以保持室內的溫度。我很快便入睡了。我猜想,就在我睡覺的時候,仆人認為我不會遇到什麼危險,便到岩石堆間尋覓鳥蛋去了。
突然,我被一陣劇烈的響動驚醒。我覺得我房頂上的那隻鐵環,被什麼東西用力地提了起來,並在空中快速飛行。我盡量提高嗓門大喊了幾聲,可是毫無反應。我向窗外望去,除了藍天白雲之外,什麼也沒有,我聽到頭頂上麵好像有翅膀拍擊的聲音,這才發覺是一隻大鳥銜住了我那盒子的拉環。
不久,我發覺那隻大鳥飛行的速度大大加快了,我的小房子也一會兒升高一會兒下降,就像刮風的日子隨風擺動的路牌標誌一樣。我幾次聽到翅膀拍擊的聲音。
突然,我覺得我的木房子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在垂直向下墜落,我嚇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接著,我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隨後,我的木房子又高高升起,我這才發覺,我已墜進了大海,剛剛沉入離海麵約5英尺深的地方。
幸好這個木房子造得嚴密無比,裏麵沒有進多少水。我好不容易從吊床裏爬起來,冒險拉開了房頂那隻天窗的滑板,因為我覺得我快悶死了。
在海上漂了大約四個鍾頭後,我聽到在木房子的側麵有一種摩擦的聲音,似乎是盒子被什麼東西拖著在海麵上前進。事實上,木房子的確正被拖著前進,激起的浪頭幾乎撲到我的窗口,使房裏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雖然我還沒法想象是什麼東西在拉著我的木房子,但這種情況卻給了我某種慰藉和模糊的希望。
我冒險擰鬆了椅子腳下的螺釘,好不容易把它移到天窗下麵。我爬上椅子,嘴巴盡量貼近天窗,用我懂得的各國語言大聲呼喊救命。接著又把我隨身攜帶的手杖縛在手上,把手杖伸出窗外,在空中搖了幾搖。如果附近海麵上有船隻經過的話,船上的水手一定會猜到,這隻木房子裏有可能關著某個不幸的人,這樣我就有救了。
我發覺我所做的一切努力並沒有什麼效果,但我的小木房正在平穩地移動著。過了一個鍾頭或者更長的時間,那麵沒有開窗子的木牆,撞在一件堅硬的東西上麵。我擔心它撞上岩石,因為我覺得房身比原來更劇烈地震了一下。我模糊地聽到房頂上有什麼聲響。
隨後,我覺得木房子至少比原來升高了5英尺,我又舉起手杖和手巾,大聲呼救,把嗓子都喊啞了。然後,我聽到一個聲音高聲地重複了三遍,回答了我的呼救。
這個聲音給予我的歡樂真是無法形容,隻有身臨其境的人才能真正體會到我此時感到的歡樂。我聽到頭上的房頂有腳步聲,有人對著那扇天窗用英語大聲喊道:“如果裏麵有人的話,就開口說話吧”。
我回答說,我是一個英國人,遭遇了從未遇過的災難,懇求他們盡一切力量把我從這座地獄中解救出來。
那個聲音回答說,我目前很安全,因為我住的木房子已被綁在他們的大船邊,木匠馬上就會來把房頂的那個洞口鋸大一些,以便把我從洞口拉出來。我回答說,大可不必這麼費事,隻要有一位船員用手指鉤住木房頂上的鐵環,就可把木房子提到船上,然後送到船長室去就行啦!
他們中有些人聽到我的話,竟以為我是個瘋子,有些人則哈哈大笑。不久,木匠來了,他花了幾分鍾時間,將天窗鋸開一個4平方英尺的大洞口,然後放下一架小梯子,我順著梯子爬上房頂,非常虛弱地登上了那條海船。
船上的水手都顯得很驚奇,他們對我提出不計其數的問題。可是,我卻沒有興趣回答他們這些問題,因為我對眼前出現這麼多的矮人也覺得非常奇怪。
由於我的眼睛好長一段時間習慣於觀看那些巨人,現在雖然我已經離開了他們,卻仍然把我眼前見到的這些同胞,當做大人國的巨人可以用手捉在手上的小東西看待。
船長托馬斯?韋爾可克士先生發覺我快暈倒了,便把我帶進他的房間,給我吃了一種提神的藥物,並讓我躺到他的床上。
在我睡著之前,我告訴船長,在我的那間木房子裏,還有幾件有價值的東西:一張舒適的吊床,一張漂亮的行軍床,兩把椅子,一張桌子和一隻壁櫃,小木房的四壁上,還懸掛著綢緞、棉布,若將這些東西丟棄,未免太可惜了。
我說,如果他肯命令他的船員把我的小房子搬進來,我會當麵將房間打開,讓他看看我的那些家當。船長聽了這些話,也覺得十分荒唐,認定我一定是瘋了。最後,他為了安慰我,還是答應了我的要求。
我在床上睡了幾個鍾頭,不時夢見我離開的那個國度以及我所逃脫的種種險境。當我醒來時,船長吩咐船員立刻準備晚飯,當隻有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他便要求我講講我的旅行見聞,解釋一下我為何被禁閉在這樣一隻大木盒子裏隨波逐流。他還問我,是否犯了什麼大罪,遭到某個國王的懲罰,才被關在那隻大木盒子裏拋到大海上漂流?
我懇求船長耐心地聽我講述我的故事。於是,我從最後一次離開英國講到他最初發現我這段時間的經曆。由於我的故事處處顯得合乎情理,船長很快就相信了我的話。
為了進一步證明我的故事的真實性,我懇求他下令把我的小壁櫃抬進來。我的口袋裏還裝著打開櫃門的鑰匙,我在船長麵前打開了壁櫃,向他出示了我在大人國收集的一些小巧珍奇的藏品,還將大人國一位男仆的一顆牙齒送給了他。船長對我向他講述的這段真實的故事很感興趣,他希望我回到英國後,能將這次曆險記錄下來公開發表。我答應將此事記在心中。
1706年6月3日,我們的船駛進唐斯港。那時距我逃出大人國大約有9個月。我提出留下我的收藏品作為我的船費,可是船長聲明,他不會收我分文。我們友好地互相道別,我邀請他日後到勒裏夫鎮我的家裏來看我。
當我走在路上的時候,看到路邊的房屋、樹木、牛羊和來往的行人都很矮小,仍然覺得自己仿佛走進了小人國的國度裏。我害怕會踩死路上碰到的行人,常常高聲大叫要他們讓路,好像不這樣做就會因自己一時魯莽而踩破一兩個人的腦殼似的。
我向人問清路徑,找到了自己的家。一位仆人開了門,我彎腰走了進去,好像一隻鵝走過柵門一樣,生怕門框會碰到我的頭。我的妻子跑出來擁抱我,可是我卻把腰一直彎到她的膝蓋下麵,因為我怕她碰不到我的嘴唇。
我的女兒跪在地上要我替她祝福,可是在她站起來之前我竟然沒發現她,因為長久以來我已習慣於昂起頭來仰望60英尺高的巨人,我走過去用一隻手抓住她的腰想把她提起來。我俯視著仆人們和在屋裏的一兩位朋友,好像他們都成了矮人,而我卻是個巨人似的。我對妻子說,她太節省了,因為我發現她和女兒已餓得不成樣子了。
簡而言之,我自己的行動顯得那麼莫名其妙,正如那位船長初次看到我時所說的,我已經喪失理智了。我之所以提起這些事,是為了說明習慣和偏見的力量有多麼可怕。不久,我和家人及友人便能正常地互相看待了。不過,妻子聲明,再也不許我出門航海了。
飛島國遊記
遭遇海盜
我在家住了還不到10天,載重300噸的大商船“好望號”的船長,康渥爾郡人威廉?魯濱遜就到我家來了。他從前是另一艘船的船長,而該船的四分之一股份歸他所有。我在他那艘船上當過外科醫生,跟他一起到過利凡特。他把我當做自己的兄弟一樣對待。
他聽說我回來了,就立刻來拜訪我,當時我以為他來訪問完全是出於友誼,因為老朋友多年不見麵了,互相訪問本來就是很平常的事。他說看見我身體如此健康感到非常高興,但是問我是不是就這樣打算長久住在家裏了,他說兩個月以後他打算到印度、印度支那和馬來西亞一帶去航海。
雖然他說了幾句抱歉的話,但還是明白地提出要邀請我到他的船上去當外科醫生。他說,除了兩名助手以外,我手下還有一位醫生,我的薪水也比一般船員多一倍。他很了解我對航海有豐富的知識,跟他不相上下,所以保證會采納我的意見,甚至要我跟他一起指揮這艘商船。
他又說了許多客氣話,讓我簡直無法拒絕他的邀請。雖然我曾有過幾次不幸的遭遇,但還是像往常一樣渴望再到世界各處去旅行。唯一的困難就是怎樣說服我的妻子,不過最後,我終於取得了她的同意。
我們於1706年8月5日動身,1707年4月11日到達聖喬治要塞。我們在那裏停留了三個星期,讓水手們休息一下,因為許多水手都病了。我們又從達聖喬治要塞開往越南、東京,因為船長要在那裏買的許多種貨物還不齊全,而在幾個月內也不可能把事情辦完,所以他決意要在那兒耽擱一段時間。為了減輕一些負擔,他買了一艘單桅帆船,平常東京人到鄰近島上去進行貿易就乘這種船。
他在這艘船上裝了幾種貨物,又添了14名水手,其中有三位是當地人。他任命我當船長,並且授權我在兩個月內自行交易。這期間,他自己則在東京料理一切。
我們航行不到三天,海上就起了大風暴。我們向東北方向漂流了五天,接著又轉向東方。此後天氣晴朗,不過西風仍舊相當猛烈。
到了第十天,有兩艘賊船盯上我們,因為我們的單桅帆船負載重,速度慢,同時我們也沒有辦法自衛,所以賊船不多一會兒就趕上了我們。
這兩艘賊船上的人差不多同時登上了我們的船。兩個賊頭率領著他們的部下氣勢洶洶地走了上來。他們看見我們都趴在甲板上,就用結實的繩子把我們都捆綁起來,隻留下一個人看著我們,其他人都到船上搜刮去了。
我發現他們中間有一個荷蘭人,他雖然不是這兩艘賊船上的頭子,卻似乎有些勢力。他推測出我們是英國人,就用荷蘭話向我們嘰裏呱啦地賭咒,說非把我們背對背地捆起來拋到海裏去不可。
我能講一口相當好的荷蘭話,就告訴他我們是什麼人,請求他看在我們是基督教徒、新教徒,英、荷兩國又是比鄰盟邦的麵上,向兩位船長說說情,可憐我們一點吧。
不料,這些話反倒惹得他發火,他把威脅我們的話又重複了一遍,並且回過頭去和他的同夥十分激動地說了半天。我猜他們大概說的是日本話,並且聽到他們一再提到“基督徒”這個詞。
兩艘賊船中較大一艘的賊頭是一個日本人,他會說幾句荷蘭話,但是說得很不好。他走到我跟前來問了我幾句,我就低聲下氣地回答。
他說,他不會把我們處死。我向船長深深地鞠了一躬,接著就對那荷蘭人說,他真叫我傷心,一位基督徒兄弟反倒不如一位異教徒仁慈。
但是很快我就後悔為什麼要講這幾句傻話,因為這個心存不善的無賴幾次想說服兩位船長把我拋到海裏,他們既然已經答應不把我弄死,當然就不會聽他的話。雖然他沒有達到目的,可還是占了上風,他們竟決定用一種比處死還要糟的刑罰來處分我。
他們把我的部下分成兩夥押到兩艘賊船上去,我們那艘單桅船則另外配備了新水手。至於我呢,他們決定把我放在一隻有帆、有槳和隻有四天給養的小獨木船上讓我隨波漂流,聽天由命。那位日本船長對我非常寬厚,又從自己藏的食物中拿出一些來,加倍賜給我一些給養,並且不準任何人搜查我。我上了小舟,那荷蘭人還站在甲板上,把荷蘭話裏所有詛咒和謾罵的詞語都加在我的頭上。
大約在發現賊船以前一個鍾頭,我測定過一次方位。我們的所在地是北緯46度,東經183度。離開賊船很遠以後,我用袖珍望遠鏡瞭望,發現東南方有幾座島。當時正是順風,我就掛起了帆,打算把船開到最近的一座島上去。
大約過了三個小時我才到達那兒。那座島上到處是岩石,不過我還是找到了幾個鳥蛋,又找了一些石南草和幹海藻來,就用火石取火點燃了草,把鳥蛋烤熟。我沒有吃別的東西,隻吃了兩個鳥蛋當晚飯,因為我要盡量節約糧食。我在一塊岩石避風處過夜,身子下麵鋪著石南草,睡得倒還舒服。
第二天,我又向另一座島駛去,有時使帆,有時劃槳,又駛到了第三、第四座島嶼。但是,我不想把那困苦的情況都詳詳細細地告訴讀者了。總之,在第五天時,我到了我能望見的最後一座島嶼,那座島坐落在前麵到過的島嶼的偏東方向。
我繞島差不多航行了一周才找到了一個適於登陸的地方。那是一個小港灣,大約有獨木船的三倍寬。我發現島上隻點綴著幾叢青草和氣味芬芳的藥草。我拿出糧食隻吃了少量一點,這裏四處都是岩石洞,我就把剩下的食物藏在洞裏。
我在岩石上找到了許多鳥蛋、幹海藻和幹草,打算第二天用來生火,好把鳥蛋好好地烤一下,我整夜躺在存放糧食的岩石洞裏,我的床鋪就是預備用來生火的幹海藻和幹草。
我睡得很少,心中的煩躁使我忘記了疲勞。我一直睡不著,左思右想著在這樣荒涼的地方怎麼才能生活下去,否則我的結局一定異常悲慘。等到我強打精神爬出洞來時,天已經不早了。我在岩石間走了一會兒,天空晴朗,太陽熾熱,我隻得把臉避開太陽。忽然,我的眼前暗了起來,但是這和頭頂上飛來一片雲的情形大不相同。我轉過身來,發現頭上有一個不透明的大東西遮住了太陽,正朝著島飛來。
它看起來大約有兩英裏高,把太陽遮起了約六七分鍾,但是我並不覺得天氣就因此而變得涼爽了一些,也不覺得天光暗了下來,這情形跟站在一座山的背陰處並沒有什麼不同。那東西漸漸飛近我站立的地方,看起來竟是一個固體。它的底麵平滑,映著下麵的海水閃閃發光。
我站在離海岸200碼的一個高地上,看見這個龐大的東西降了下來,差不多和我平行,距離不到一英裏的樣子。我取出了袖珍望遠鏡,很清楚地看到許多人在它的邊緣上上下下,似乎邊緣是傾斜的,但是我卻分辨不出這些人在做什麼。
求生的本能使我打心眼裏高興,我滿懷希望,認為這個奇跡總有辦法能把我從這個荒涼的地方和困境裏救出去。但是讀者很難想象我那時又是多麼驚訝,居然看見空中有—座住滿了人的島嶼。
過了一會兒,那座島離得更近了,我可以看到島的邊緣上有一層層的走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梯子連接,可以任意上下。在最下麵的一層走廊上,我看到有些人用長釣魚竿垂釣,也有人在一旁觀看。
我搖著我的帽子和手帕,當它更靠近一些的時候,我就拚命高聲呼喊,接著仔細觀察一下,清楚地看見那邊聚集了一群人。我看見他們用手指著我,而且彼此指手畫腳的,他們顯然是發現了我。
盡管他們並沒有理會我的呼喊,但是我卻看到四五個人急急忙忙地跑上了梯子,跑到島頂就不見了。我猜得不錯,他們是為了這件事向島上的當局請示去了。
人群增多了,不到半個鍾頭,那座島又移動起來,最下麵的一層走廊和我站的地方已經平行,相距不到100碼。於是我就做出苦苦哀求的姿勢,盡量低聲下氣地說話,但是並沒有得到回答。從他們的衣服來看,那些最靠近我、高高在上的人們似乎是幾位顯貴。他們熱烈地談論了一番,不時望著我。
最後,其中有一個人大叫起來,他說話很清楚,語音非常悅耳,聲調很像意大利語,所以我就用這種語言來回答,希望至少讓他們聽了這音調也覺得順耳。雖然大家彼此都聽不懂,可是他們很容易地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因為那些人看到了我的境況。
他們做手勢要我先走下岩石,向海岸那邊走去,我就照著他們吩咐的做了。飛島上升到相當高度,邊緣正在我頭上的時候,他們就從最下麵的一層走廊垂下了一根鏈子,鏈子的一頭掛著一個座位,我把自己捆在上麵,他們就用滑車把我拉了上去。
我登上飛島後,許多人圍住了我。他們帶著驚訝的神情看著我,我也以驚奇不解的表情看著他們,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體形、習慣和容貌長得如此奇異的人種。
他們的頭有的偏右,有的偏左,他們的眼睛有一隻凹陷向裏,另一隻則向上朝天。他們的外衣裝飾著太陽、月亮、星星的圖案,其間還交織著小提琴、長笛、豎笛、喇叭、吉他、大提琴和許多我們歐洲人不熟悉的樂器的圖樣。
我注意到他們去哪兒都帶著仆人,仆人手裏拿著一根短木棒,木棒一端綁著一隻膨脹的氣囊,他們就用這些氣囊時不時地拍打主人的嘴巴和耳朵。
我不明白這個舉動是什麼意思,看情形這些人似乎正在緊張地思索著什麼,要是沒有一些外力對他們的聽說器官進行刺激的話,他們便不能說話,也不能跟其他人進行交談。
他們引著我爬上一級級的台階,前往該島頂部的王宮。
不多一會兒,我便被領進了一座金碧輝煌的王宮。隻見國王由幾位寵臣陪著,正盯著桌上擺放的各種球體和計算機發愣,他們對我的出現似乎毫無察覺。足足等了一個小時,兩個“拍郎”才壯著膽子上前拍打國王的口、耳,於是國王像突然睡醒了似的,把關注的目光投向我。
他說了幾句話,一個小童立刻拿著拍子來到我身邊,輕輕拍打我的右耳,可是我做了個手勢,表示我無需使用這樣一種工具。國王又向我問了幾個問題,而我則用我所懂的各種語言向他做了自我介紹。事情明擺著,我們都無法聽懂對方的話。國王下令帶我共進晚餐,有四個官員陪我進餐。
吃過飯後,我的陪客退場了。有一個人帶著侍者來到我這裏,他帶了鋼筆、墨水、紙張和三四本書,做著手勢要我明白,他是被派來教我學習他們的語言的。我們在一起坐了四個鍾頭,在這段時間裏,我記下了許多單詞,還注出了它們的譯文。
同時,我也努力學習了幾個短句,我的老師命令一位仆人去拿某件物品,叫他向右轉、鞠躬、坐下、站起、走動或諸如此類的動作。然後,我便將這個句子記下來,他還給我看他的一本書中的圖畫,上麵有太陽、月亮、星星、赤道、回歸線、南北極圈,以及許多平麵和立方體的圖案的名稱。
他告訴我全部樂器的名稱和性能,以及每種樂器在演奏中的通用術語。在他走後,我將全部的生詞和它們的解釋按字母順序排列起來。不久,我便了解了他們的語言。
國王見我穿得很寒酸,第二天就派來一位裁縫給我量體裁衣。這位師傅量衣的方法很特別,他先用一架四分儀測量我的身高,然後用一把尺子和羅盤測出我身體的大小和輪廓。
六天後,他給我帶來一件做得十分糟糕的衣服,因為他在計算時弄錯了一個數字,導致這套衣服完全不合身。不過,這樣的事在這個國家經常出現,因此我並不介意。
在我們向首都拉加多飛行的路上,國王下令飛島在某些市鎮和村落的上空停住,以接受他的臣民的請願。為此,他們從島上放下了幾根末端係著重物的繩子,人們把請願書牢係在繩子上,由飛島上的人把繩子直接拉上去。那些附在繩子上的紙片,就像孩子們拉著繩子放的風箏一樣。
有時候我們還收到從地上送上來的葡萄酒和各種食物,這些東西是用滑輪吊上來的。
學習他們的語言,得掌握一定的數學知識,因為這種語言有許多是與自然科學和音樂相關的。如果他們想讚美一個女人或其他動物的美麗,他們就用菱形、圓形、正方形、四邊形、橢圓形和其他的幾何圖形加以描述,或者用音樂的術語加以表達。在國王的禦用廚房中,我看到了全部的幾何圖形和樂器。根據這些圖形,廚師們把大塊的肉切成不同的形狀供國王食用。
他們的房子建得很馬虎,牆壁是傾斜的。在任何一間房內,見不到一個直角,他們給那些學識豐富的工匠下的指令太精確了,以致偶然的失誤便變成了永久性的缺陷。雖然他們在紙上使用尺子、鉛筆、圓規時動作相當靈巧,但是在現實生活中,我卻從未看到比他們更笨拙、呆板、縮手縮腳的人了,隻是對數學和音樂的反應例外。
他們熱衷於講道理,總與別人意見相左,除非他們的意見正好是正確的。對於想象、幻想和創造力,他們則完全是門外漢,在他們的語言中,也沒有相應的字眼可以表述這些概念。
飛島國的人總處於某種不安情緒的控製中,似乎沒有享受過片刻心境的安寧。引起他們恐懼的原因,是他們害怕天體的變化,他們總擔心地球有一天會被太陽吞並。
當他們早晨相遇時,第一個問題便是詢問太陽的健康和它升降起落的情況。正如喜歡聽鬼怪故事的孩子一樣,他們也以同樣的心情進行這樣的談話,他們貪婪地聽著,卻又嚇得不敢上床睡覺。
奇怪的是,飛島上的婦女卻很快樂,她們看不起自己的丈夫,但對陌生人卻表示出極大的興趣。因此,經常有數量可觀的人從下方的大陸來到他們的飛島上,他們有的參與城市和團體的事務,有的從事他們自己的特殊業務。
不過,他們卻受到飛島人的蔑視,因為飛島國的人需要的是跟他們有同樣天賦的人。
大約過了一個月,我對飛島國的語言已相當熟練了。當我有幸陪侍在國王身邊的時候,我已能回答他向我提出的大多數問題了。
國王陛下對我到過的各個國家的法律、政治、曆史、宗教或禮儀絲毫不關心,隻限於問及這些國家的數學情況。他對我向他做的說明顯出輕蔑和不以為然的神態,雖然他常被他身邊的“拍郎”拍得驚醒過來。
遊曆飛島國
我向飛島國國王提出,希望能到島上各處走走,看看島上的風俗人情。國王答應了,並命令我的老師陪我同行。
這座飛島又稱浮島,實際上是圓珠筆形的,它的直徑為7937碼,相當於45英裏,麵積為1萬英畝,厚度為300碼。它的底層或稱底麵,是一塊厚度為200碼的堅硬、光滑、均勻的岩石,按層次分布著幾種礦物。在礦物上麵,是一層10至12英尺厚的肥沃的土壤。
島的表麵,是一片從四周向中央傾斜的斜坡,這種天然的地形,使島上的露水可沿著小河流向島中央,彙聚成四個大水潭,每個水潭周長約有半英裏,距離島中心隻有200碼遠。白天,潭水被陽光蒸發,不會因過滿而泛濫。而且,由於國王握有讓飛島升上雲端的權力,因此,隻要他願意,便可阻止露水和雨水降落到島上。
飛島的中心有一個直徑約為50碼的裂口,天文學家們沿著這個裂口可進入一個巨大的圓洞。這個洞穴被稱為費蘭多納?加格奴或“天文學家之洞”,它位於距離底部約100碼的岩石深處,“洞”裏有20盞長明燈,照亮了洞裏的每個角落。
洞裏安置著各種不同大小的六分儀、象限儀、望遠鏡、星盤儀和其他的天文儀器。不過最使人奇怪的、與飛島的命運息息相關的東西卻是一塊天然的大磁石,它由一根從它中央穿過的堅硬的軸心支撐著,可以繞該軸轉動。
因為這塊磁石的作用,飛島得以上升或下降,從一個地方移動到另一個地方。為了與國王所管轄的地球上的那部分領土取得聯係,磁石的一端產生吸引力,另一端則產生排斥力。
當磁石產生吸引力的一端對著地麵的時候,飛島就向下降落;當磁石產生排斥力的一端對著地麵的時候,飛島就向空中上升;當磁石處於傾斜的位置時,飛島的位置也處於傾斜的狀態。這塊磁石產生磁力的方向,總是與它的軸心的方向平行。
飛島依靠這種傾斜運動運行到國王在地球上的各處領土。但飛島的運行,不能超過下方領土的範圍,上升的高度也不能超過4英裏。
飛島國的天文學家們在說明其中的緣由時,認為這是因為能對磁石產生影響的礦物,隻存在於飛島國在地球上領地的地下和離岸6英裏內的海底大陸架上,而地球其他的地方是沒有那種礦物的。
因此,磁石的磁力範圍也就隻限於飛島國國王所統治的領域之內了。
這塊磁石由一些天文學家負責管理保護,他們按照國王的指令,隨時調整它的位置。他們已繪製了一張包括一萬顆星體的天文圖,而我們歐洲最大的天文圖所標示的星體數目尚不及他們的三分之一。
飛島國的內閣官員在飛島下麵的大陸領地上都有財產,他們都認為寵臣未必能終生得寵,因此他們從來不願意跟國王一起奴役他們的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