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位成員(1 / 3)

第八位成員

1942年10月1日 星期四

親愛的安迪:

昨天早上,我經曆了觸目驚心的一幕。事情是這樣的,早上8時門鈴突然大聲響了起來。我當時以為一定是出事兒了,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後來大家分析說是街上的渾小子或者郵差什麼的,這樣,我的心總算稍微平靜了一些。

魯汶,一個小個子的猶太藥劑師,他幫柯賴勒先生料理廚房裏的事情。可以說,他對整棟大樓了如指掌,所以我們非常擔心他哪天一不小心把頭伸進那間舊廁所。

“藏身密室”裏的生活變得越來越安靜了。就在三個月前,有誰能想到性子急得像馬猴一樣的安妮能一連好幾個小時坐著一動不動呢?更出乎意料的是,她現在真的可以做到。

上個月29號是凡?達恩太太的生日,盡管身處密室,但我們還是為她準備了一個小小的聚會,準備了一頓美味的飯菜,她也收到了鮮花和一些小禮物。凡?達恩先生送了她紅色的康乃馨,這顯然是家庭慣例。

有關凡?達恩太太的話題暫時擱一會兒,我得跟你講講她總在我爸爸跟前打情罵俏的事情,這讓我越來越看不慣。她時不時地撩撩爸爸的頭發,蹭蹭他的臉,有時把裙子往上拎一拎,嘴裏說著一些自以為俏皮的話,總是想著法子吸引皮姆的注意。

感謝上帝,幸虧皮姆既不覺得凡?達恩太太有魅力,也不風趣,所以他根本就不接凡?達恩太太拋過來的繡球。相比之下,媽媽就不會那樣子對待凡?達恩先生,這隻要看看凡?達恩太太的臉色就能清楚了。

彼得有時也會走出他自己的小天地,不過我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都愛化妝,這也的確給大家帶來了不少快樂。彼得會繃上一件凡?達恩太太的小禮服,而我就穿上他的西服。他戴頂禮帽,我就戴上鴨舌帽。大人們總會在一旁開懷大笑,而我們也總能自得其樂。

愛麗給姐姐瑪格特和我捎來了兩條新裙子,不過質料爛得很,就像麻袋布一樣,卻分別值24盾和7.5盾。這跟戰前比起來確實是發生了太大的變化啊!

還有一件讓我心裏感到特美的事情,愛麗已經給一些速記學校去了信,為瑪格特、彼得和我預定速記函授課程。你就等著看好了,明年我們就都會成為一流的專家了。不管怎麼說,能用密碼寫東西也是個了不起的本事呢!

你的,安妮。

1942年10月3日 星期六

親愛的安迪:

真是糟糕的日子,昨天又起了波瀾。媽媽氣呼呼向爸爸羅列了我的所有過錯,然後開始痛哭起來。當然,我也哭了,可我心裏還是煩透了。

最後,我告訴爸爸我對他的喜歡要遠遠大於媽媽,他卻叫我忍著點,不能太過分。這怎麼可能呢!要我在她麵前一聲不吭實在是太憋屈了。

爸爸希望我有空能主動幫幫媽媽,比如在她心情不好或頭疼的時候。可我就是不願意,也許你認為我很卑鄙,可我的感受真的就是這樣。希望媽媽永遠不會看到寫的這些東西。

爸爸又在嘟囔,嚇唬我要奪走我的日記。啊!多麼可怕的事情啊!我今後一定要把它藏好!

我正努力學習法語,正在讀《美人妮奈斯》。

你的,安妮

1942年10月9日 星期五

親愛的安迪:

今天隻能告訴你一些不幸的、令人沮喪的消息了。我們的不少猶太朋友正成批成批地被抓走。蓋世太保對這些人一點情麵都不講,把他們裝上牛車就拉到維斯特伯克去,那是位於德朗特的一個大型猶太集中營。

維斯特伯克那邊的情況糟糕極了,聽起來真嚇人:一百個人隻能用一小間洗浴室,廁所都不夠用。住的地方也不分開,男人、女人和小孩全都睡在一起。由於這個緣故,好多婦女,甚至小姑娘,隻要在那裏待上一陣子就肯定會懷孕的。

集中營裏的生活是恐怖的,但是逃跑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人們由於剃光頭而被打上標記,而且許多人從外表上也可以看出是猶太人。在荷蘭已經這麼糟糕了,可想而知那些被送到更遠更荒涼地方的人們又會過著怎麼樣的日子呢?我們猜想他們中大多數人都被殺死了。英國電台曾報道過,一部分猶太人被毒氣毒死了,也許那還是最快的死的辦法。

我心裏慌亂極了,美萊普跟我講這些可怕的故事的時候,我都快撐不住了,她自己也緊張得直發抖。例如,就在不久前,有一個跛足猶太老婆婆坐在她家門口,等蓋世太保去找汽車把她送走。這個可憐的老人被衝著頭頂的英國飛機掃射的機關槍嚇壞了,她還特別害怕探照燈刺眼的光束。但是美萊普不敢帶她過來,誰也不敢冒這個險。不得不承認,德國人動起手來是一點情麵都不講的。

愛麗也不怎麼愛說話,她的男友迪爾克已經去了德國。她擔心從我們房子上頭飛過的空軍會把炸彈扔到迪爾克的頭上,那些炸彈都有百萬公斤重。

“他是得不到100萬的”和“一顆炸彈也就夠啦”之類的笑話,那時那地,人們居然還會開得出這種低級的玩笑。迪爾克當然不是唯一被迫去德國的人,每天都有整車皮的小夥子被送往德國。要是車在途中的某個小站停一會兒,他們中有些人就會趁機逃走,不過,能真正逃走的人也不會有幾個。

真是的,我的壞消息還沒說完呢!安迪,你聽說過人質嗎?那是最新的懲罰怠工的辦法,你真想不出那有多可怕。

無論多麼有身份的市民,或是無辜百姓,全都被投進大牢裏等死。什麼地方發生破壞活動而又找不到作案者,蓋世太保就心安理得地槍斃五名這種人質。

德國人,真是“好人”呀!想想吧!我自己竟然曾經也是他們中的一員!不,不對,希特勒早就搶走了我們的民族。實際上,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德國人和猶太人之間的仇恨更大的了!

你的,安妮。

1942年10月16日 星期五

親愛的安迪:

時間怎麼這樣少呢!感覺真的不夠使!我剛剛翻譯了一章《美人妮奈斯》,還記下了其中的生詞。接著又做了一些討厭的數學題,學習了三頁紙的法語語法。

每天我都極不情願做那些數學題,爸爸也說它們很討厭。我的數學都快要比他強了,不過我們倆誰也不怎麼樣,於是總要去請教瑪格特。我也努力學速記,我覺得速記很棒,我們三人中我是學得最快的。

昨天我讀完了《突襲》,感覺寫的很有意思,不過跟《朱普特?赫爾》比起來就差遠了。說實在話,我認為西西?凡?馬克斯維特是個一流的作家,將來我肯定會讓自己的孩子讀她的書。

現在,媽媽、姐姐瑪格特和我又和好了,真的比以前親熱多了。昨晚姐姐瑪格特和我睡在一張床上,雖然很擠,但也是樂趣所在。她問我能不能讀我的日記,我說:“當然可以,不過隻是一部分。”

然後,我又問能不能讀她的日記,她說“行”。接著我們就聊起了未來,我問她打算以後幹什麼,但她不願說,說要絕對保密。我猜是跟教書有關的,當然我也拿不準,但我就是這麼認為的。真是的,難道我的好奇心真的就有這麼大嗎?

今天早上我先把彼得趕走,然後躺到他的床上。他很生氣,但我滿不在乎。他滿可以對我友好一點,怎麼說我昨天也給了他一個蘋果啊!

我問姐姐瑪格特,是不是覺得我長得很醜。她說我長得很有味道,眼睛挺漂亮的。這算是什麼回答啊!太含糊了,你說呢?

好了,下回見。

你的,安妮。

1942年10月20日 星期二

親愛的安迪:

現在我的手還在抖呢!雖然我們所受到的驚嚇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我得先說明在這幢房子裏一共有五個滅火器,我們預先知道有人要來灌這些滅火器,但並沒有人告訴我們究竟那木匠或隨便你叫他什麼的人什麼時候會來。

但是當我們正毫不收斂地大聲嚷嚷的時候,我突然聽到書櫥對麵的樓道裏有叮當的錘子聲。我腦子裏立刻想起了那個木匠,並且告誡愛麗不要下樓,她當時正在和我們吃飯。爸爸和我在門邊上站崗,好聽清楚那人到底什麼時候離開。

大概過了15分鍾,那木匠把工具放在了我們的碗櫃上方,接著我們便聽到了敲門聲。我們大家的臉一下子就變白了,難不成他聽到了什麼動靜?難道他打算到我們的“藏身密室”裏看個究竟嗎?

看來是這樣的,敲門聲、拉動聲以及又推又撬的聲音此起彼伏。一想到這個不速之客馬上就要發現我們這個美麗的密室,我就快暈倒了。就在我以為我們的末日即將來臨的最後一刻,我聽到了庫費賴斯先生的聲音,“開開門,是我。”我們立刻把門打開。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原來是拉住碗櫃的鉤子卡住了,知曉秘密的人是可以解開的,也正是這個原因才沒有人預先告訴我們那個木匠的情況。那個木匠後來下樓走了,庫費賴斯先生想來接愛麗,但打不開碗櫃。

安迪我跟你說,我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我以為想要進來的人在我的幻覺中已變得越來越大,最後看上去像一個巨人,而且是一個再也沒有比他更凶狠的法西斯分子了。

謝天謝地,真希望以後的日子一切順利!

星期一我們還是過得比較愉快。美萊普和亨克在我們這裏過的夜。瑪格特和我睡到爸爸和媽媽的房間裏,這樣美萊普他們就可以睡在我們的房間裏。這頓招待客人的晚飯做得很好。

有個小插曲,父親房裏的燈短路了,我們忽然坐在黑暗中。怎麼辦呢?房子裏是有一些保險絲,但裝保險絲的盒子就擱在那間黑糊糊的儲藏室的最裏麵,要想摸黑找到它可不是件容易事。但男人們還是勇往直前,10分鍾後我們就不用蠟燭照亮了。

今天早上我很早就起來了。亨克已穿好衣服,他8時30分得走,因此8時就上樓來吃早餐。吃過一頓舒適的早餐之後,美萊普也下樓去了。外麵正下著傾盆大雨,她很高興用不著騎單車上班了。

姐姐瑪格特和彼得坐在我們的房間裏看書,貓咪穆皙在長沙發上蜷偎著瑪格特。我背完法語不規則動詞,也坐過去讀《森林永遠歌唱》。這本書寫得很好,我快讀完了。

對了,愛麗說下個星期會來我這裏過一夜。

你的,安妮。

1942年10月29日 星期四

親愛的安迪:

我特別擔心著急,因為爸爸病了。他發高燒,出了紅疹子,很像麻疹。多可憐,我們連醫生都不能找啊!媽媽正在讓他出汗,但願這樣做,他的體溫可以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