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長大了(1 / 3)

安妮長大了

1944年4月1日 星期六

親愛的安迪:

現在的情況看起來有些糟糕,我猜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對吧?我非常渴望一個吻,一個已經渴望了很久的吻。我不知道他是否始終把我當一個朋友看待?難道對於他來說,我是不是算不得什麼?

我也知道自己很堅強,能獨自承受很多壓力。我還從來沒有習慣過跟別人分享我的苦惱,甚至也不想依賴媽媽,但我現在多麼想把我的頭搭在彼得的肩膀上,哪怕隻有一次。

真的是太痛苦了,我實在不能忘記曾經那個和貝戴爾碰觸臉頰的夢,那一刻是多麼美好啊!他難道就不渴望嗎?他會不會因為太內向而不敢向我表明愛情?為什麼他喜歡和我在一起卻又常常不說話呢?

我最好還是停下來吧!我需要安靜,我需要堅強。隻要再多一點點耐心,其他的就都會來臨。可是,這也是最糟糕的,現在看起來好像我在追他。總是我上樓,他卻不主動下樓來找我。

但這也僅僅因為房間的緣故啊!他也肯定覺得事情很難辦。我想他一定很懂我,他一定懂得更多。

你的,安妮。

1944年4月4日 星期二

親愛的安迪: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我都不知道自己學習究竟是為了什麼。戰爭的結束遙遙無期,一切都太不真實了,就像童話一樣。要是戰爭到了9月份還不結束的話我就又上不成學了,我可不想留級兩年。

隻有彼得在充實著我的生活,我感覺除了他自己什麼都沒有了。每當我和彼得在一起的時候,我的眼淚就回去了,我們一邊喝著檸檬汁一邊大笑,興高采烈激動不已,但隻要我一個人待著我就能感覺到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一定要工作,這樣就不會成為傻子,繼續努力去實現我的夢想,去實現我那當一個新聞記者或作家的夢想。我知道我能寫,我曾經寫過一兩個不錯的故事,我對“藏身密室”的描述滿含著幽默,我日記中有不少值得一說的東西。但是,我究竟有沒有真正的才能還有待時間的檢驗。

《夏娃的夢》是我寫的一篇童話故事,我自己也不知道這個構思是從哪裏來的。《卡迪的生活》中也有不少好東西,但總的來說不值一提,我是我自己的作品最好的批評家。我自己知道什麼寫得好,什麼沒有寫好。不寫東西的人是不明白這種美妙的感受的。假如我沒有寫書或報刊文章的才能,那也沒關係呀!我總能寫關於自己的東西。

我想活下去,即便在我死後!非常感激上帝賜予我寫作的能力,這樣我就可以用文字盡可能地表達一切潛藏於我內心深處的東西。

隻要我能寫作就會擺脫一切,我的憂傷不見了,我的勇氣又誕生了。可是,最大的問題是我會寫出什麼偉大的作品來,我能成為偉大的作家嗎?我多麼希望能實現這個願望啊!

我希望能,非常希望,因為寫作總是讓我能重新捕捉一切,我的思想、我的理想和我的幻想。因此,我要鼓足勇氣從頭開始。我相信自己會成功的,因為我想寫!

你的,安妮。

1944年4月11日 星期二

親愛的安迪:

我頭疼得厲害,真不知道該從哪裏寫起,還是從上周六說起吧!下午從18時至19時15分,我享受著美妙的莫紮特音樂。真是太喜歡了,特別是小夜曲。待在房間裏我簡直無法聽下去,因為一聽到美妙的音樂就激動不已。

晚上的時候,彼得和我到正麵的閣樓上待了一段時間。隻想舒舒服服地坐著,我們帶去了幾個沙發墊子,這樣能把手擱在上麵。我們在一個包裝箱上坐了下來。包裝箱和墊子都很窄,所以我們兩個人差不多完全擠在一塊。貓咪穆皙陪著我們,所以不能說我們是沒有監護人的。

晚上21時30分的時候,樓下傳來了一些奇怪的聲響,爸爸、凡?達恩先生、杜賽奇和彼得四位男士飛身下樓察看,我們四個女生則在樓上等著。

我們害怕地等著。22時,四位男士回來了,個個神色緊張、臉色蒼白。凡?達恩先生催促我們:“趕快熄燈!全部都到樓上去,可能警察馬上就要來了!”

那時那刻,我們連害怕的時間都沒有,關了燈之後,我迅速抓起一件外套便上了樓。“怎麼回事?快給我們講講啊!”男士們沒有人搭理我們,而是再次下了樓。一直至22時過10分他們才重新出現,兩個人守在彼得敞開的窗戶旁,通向樓道的門關上了,旋轉書櫃也關上了。

我們在晚上使用的燈上掛了件衛生衣,隨後男士們開始講述:剛才彼得聽到樓下發出“砰砰”兩次聲響,就悄悄下樓,忽然發現有人從門外用力想把門左邊的一塊木板踢下來。他衝上樓立刻報告給了這個家庭的“保衛隊”,於是四個人一起向樓下挺進。當他們進了倉庫,盜賊們正想著法子把洞搞大一點。

當時凡?達恩先生毫不猶豫地喊了一聲“警察”,外麵傳來慌亂的腳步聲,那些盜賊被嚇跑了。為了不讓警察留意那個洞,一塊木板給補了上去,但從外麵飛來的一腳又讓木板翻倒在地。男士們對這般無禮很是憤怒,凡?達恩先生舉起斧子用力在地上拍了幾下,一切又平靜下來。

這時,門外經過的一對夫婦用手電筒往洞口裏照,整個倉庫亮了起來。“真是見鬼!”一個男人脫口罵了一聲,就這樣我們保衛隊成員的身份也一下子由警察變成了盜賊。然後,男士們偷偷地溜上樓,彼得迅速打開廚房和私人辦公室的門窗,一把將電話摟到地上,最後四個人藏到了旋轉書櫃的後麵。

那對拿著電筒的夫婦很有可能報警去了,因為那是星期天晚上,公司沒有人辦公,所以我們一直要等到星期二上午才敢動彈。誰都沒有什麼辦法,加上凡?達恩太太在驚嚇中無意間將燈拉滅了,所以我們隻能坐在一片漆黑當中,小聲說話,每發出一點聲音你都會聽到“噓!噓!”

直至晚上23時,外麵都沒有動靜。15分鍾之後,樓下傳來吵吵聲。每個人的呼吸都能聽得到,但誰也不敢動。房間裏有腳步聲,辦公室裏,廚房,然後上了我們的樓梯。現在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了,已經清楚地聽到了我們樓梯上的腳步聲,接著是使勁搖晃旋轉書櫃的聲音。

當時的心情真是無法形容,我滿腦子都是我們被蓋世太保抓走的情景。書櫃被搖晃了兩次,但沒有被打開,腳步聲退去,房間裏再沒有任何聲音,但我們過道上的那盞燈還亮著,就在書櫃前麵。難道他們發現書架有可疑的地方嗎?還是一時忘了關燈呢?他們會不會再回來?大家的舌頭鬆了鬆,房間裏再也沒有別人了,但說不定外麵還有人在放哨哩。

我們再次回顧了剛剛發生的事情,全都嚇得發抖,著急上廁所。可是所有的吊桶都在閣樓裏,僅有的就是彼得那個裝廢紙的鐵簍,紙簍的味道難聞死了,一切都小聲進行。

到了夜裏24時,我們實在太累了就躺在地上睡覺。我們一直擔心著警察再次回來,如果他們是善良的荷蘭人,那我們就得救了,但也可能是NSB(荷蘭國家社會主義運動)的成員,那我們就得賄賂他們!

“最好是先把收音機燒掉。”凡?達恩太太歎了口氣說。

“對,扔到爐子裏!”凡?達恩先生回答。

“假如他們發現我們,那就讓他們也發現收音機好了!”

“那他們還會發現安妮的日記的,”爸爸補充,“把它也燒了吧!”

“不能燒我的日記,要是我的日記不見了,我也就不活了!”幸虧爸爸沒有搭理我。

男人們不停地吸煙,時不時來一聲低沉的歎息。凡?達恩太太很害怕,我安慰了她。“凡?達恩太太,我們應該像軍人一樣。如果需要,我們要為了自由、真理和正義前進,為了女王和國家前進,就像電台裏說的那樣。唯一讓人受不了的是,我們讓許多其他人也卷進了麻煩。”

早上5時30分的時候,我過去和彼得一起坐在窗戶邊上,然後豎起耳朵聽外麵的動靜。我們挨得很近,可以感覺到彼此的身體在發抖。

在隔壁的房間裏,他們把燈閘拉掉了。他們想在7時給庫費賴斯先生打電話讓他派人過來看看,然後他們把想要跟庫費賴斯在電話裏說的話全都寫了下來。

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庫費賴斯先生被叫醒了,我們樓上的打字機也放到了箱子裏。接著我們再次圍在桌子邊上等著亨克或警察。

彼得睡著了,凡?達恩太太和我躺在地上,這時聽到樓下清晰的腳步聲。我悄悄坐起來說:“是亨克。”

果不其然,來人真的是美萊普和亨克,他們帶來了很多生活必需品,我們用歡呼和眼淚熱烈迎接了他們。亨克用一些木板把門上的那個洞補上了,很快又再次離開去向警察局彙報盜竊的事情。美萊普發現了倉庫門底下一封夜警留下的信,此人已經注意到了那個洞並向警察作了彙報,這個人亨克也得去找。

上午11時,亨克回來了,他和我們一起坐在桌邊,慢慢的一切又恢複正常。亨克開始向我們講述事情的全部經過,那位夜警在運河邊上巡邏的時候發現我們大門上有個窟窿,就去找來了一個警察,和他一起巡視了整幢大樓。他會在星期二過來見柯賴勒先生並向他作進一步描述。

警察局那邊對盜竊事件還一無所知,但那個警察已經立刻作了彙報,而且會在星期二再過來轉轉。回來的路上亨克碰巧在街角撞上了我們的蔬菜商,就告訴他我們的房子被人偷了。

“這個事情我知道。”那位蔬菜商一點也不驚訝,“昨晚我剛好跟我老婆經過那兒,看到門上有個洞。我老婆想走過去,但我隻用電筒照了一下,小偷一下子就不見了。為了安全起見,我想還是不要報警比較好。我也不知道什麼,但是我猜到了一點兒。”

亨克向他道了聲謝然後就回公司了。無論如何,那個人顯然猜到了我們在這,因為他總是在午飯時間往這裏送土豆,多好的人啊!

亨克走的時候已經下午13時了,我們洗完了碗,然後全都去睡覺。我差15分15時醒過來,睡眼惺忪地在洗澡間跟彼得撞了個滿懷,純屬偶然,他剛從樓上下來,我們約好在樓下見。

“你還敢去前麵的閣樓嗎?”彼得問我。我點了點頭,拿起枕頭我們便一起上了閣樓。天氣真好,警報聲很快響了起來,我們待在原地一動不動。彼得的胳膊搭在我肩上,我也摟著他的,就這樣子我們的胳膊相互繞著,就那樣靜靜地待著。

我們中誰也沒人經曆過像那天晚上一樣的危險,上帝真的在保佑我們。你想想看,警察就到了我們的那個秘密櫥櫃跟前,燈就在它的正前方亮著,而我們卻沒被發現。

但是,這個恐怖的經曆給我們帶來了一係列的變化。杜賽奇先生晚上不再跑到樓下的柯賴勒辦公室裏了,而是進了洗澡間。彼得每天要在20時30分和21時30分在整幢房子裏溜一圈,同時他晚上不許打開他的窗戶。21時30分一過嚴禁拉抽水馬桶。

接下來就是“藏身密室”的爭論時間,柯賴勒先生責怪我們太不小心,亨克也說遇到那種情況我們決不能下樓。我們已經被嚴厲提醒我們是在藏匿中,我們是戴著鏈子的猶太人,被困死在一個地方,沒有任何權利但有萬般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