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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 抗

1月15日那天,早晨9時鍾光景,大門洞開,一輛馬車轔轔駛進來。馬車在房子跟前停下,門鈴聲大作,有人給新來的客人開了門。白茜匆匆奔上樓來。

她急忙給我梳理一下頭發,要我下樓去,說早餐室裏有人要見我。

我不緊不慢地向樓下走去,已經有很長時間沒叫我到裏德太太的麵前去了。前麵就是早餐室,我停住腳步,嚇得直打哆嗦。在那些日子裏,不公正的懲罰引起的恐懼,把我變成了多麼可憐的膽小鬼啊!

我轉動門把手,門開了,我走進去,抬頭一看,隻見麵前立著一根黑柱子!至少,乍一看,直挺挺站在那裏的那個人確實像根黑柱子。

裏德太太還是坐在火爐邊她常坐的那個座位上。她做個手勢要我走過去,並對陌生人說:“我就是因為這個小姑娘向你申請的。”

他慢慢朝我轉過頭來,上下打量著我,用一種低音嚴肅地說道:“她的個兒真小,有多大了?”

“10歲。”

“有這麼大嗎?”他懷疑地反問道。過了一會兒,他問我:

“你叫什麼名字,小姑娘?”

“簡?愛,先生。”

“呃!簡?愛,你是個好孩子嗎?”

這時候,裏德太太插嘴了。

“布洛克爾赫斯先生,我相信我在三個星期前寫給你的信裏已經說過,這小姑娘的性情脾氣跟我希望的大不一樣。要是你讓她進勞渥德學校,請監督和教師嚴厲地看管她,特別是提防她愛騙人這個最壞的毛病。”

我有充分理由憎恨裏德太太,因為殘酷地傷害我的感情已經成為她的本性。她當著一個陌生人的麵指責我,真叫我心痛。我看出來了,她在竭力破壞我渴望得到的那種新生活。

過了一會兒,布洛克爾赫斯先生走了,房間裏現在隻剩下裏德太太和我兩個人,在沉默中度過了幾分鍾。她在做針線活計,我盯著她看,一陣憤恨之情在我心裏翻騰。

裏德太太抬起頭來。她的目光和我的目光相遇,她的手指停止了工作。

“從這屋子裏出去,回到嬰兒室去。”她命令道。

我站起來,朝門口走去。但我又轉身穿過房間走回來,走到她跟前。

我必須說話,可我有什麼力量朝我的仇人報複呢?我鼓足勇氣,說出了這句話作為報複:“我是不騙人的。我要是騙人,我就該說我愛你了。可是我聲明,我不愛你,除了約翰?裏德以外,世界上我最恨的人就是你。這本寫撒謊者的書,你可以拿去給你的女兒喬琪安娜,撒謊的是她,不是我。”

裏德太太的手還一動不動地擱在她的活計上。她那冰冷的目光還冷冷地盯著我。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她問,那口氣與其說是人們通常用來跟孩子說話的那種,倒還不如說是人們用來同成年仇敵說話的那種。

我激動得無法控製,從頭到腳都在哆嗦,我繼續說下去:

“我如果和你沒有親戚關係就好了,我也就不必叫你舅媽。我心裏想說的話,如果再有人問我,我就可以毫無顧忌地說出來了。”

“簡,你現在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為什麼不能?那都是實在的話,你不關心、不愛護我,我也可以活下去。但是使我最不能忍受的,是那次你狠心地把我關進紅房子裏,任我怎樣哀求,你也不肯放我出來,這是我一輩子也不能忘記和原諒的。而且哪一次不是約翰先把我打傷的?表麵上大家都認為你是個好人,但是其實你卻是心腸毒辣、最會說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