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無可忍
看來,不久我就可以去上學了,我充滿了足夠的信心指望生活變得好起來。我時常靜靜地向往著,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然而好事總不如人們期待的那樣來得快。日子一天天一月月地過去了,我的身體也已恢複正常,但我所盼望的事情卻是誰也沒有再重新提起。
在我生病以後的日子裏,裏德太太除了用一種比過去更為嚴厲的、好像要刺穿我心肺的眼光打量我之外,更少和我說話了。而且她還在我和她的孩子們之間劃定了一條更加難以逾越的界線:我必須單獨吃飯、單獨睡覺,罰我一個人待在嬰兒室裏;而我的表兄妹們卻可以在大廳裏鬧成一團。
雖然裏德太太絕口不提送我上學那檔子事兒,但我從她看我時的目光裏可以本能地感覺到她決不會再讓我在同一個屋簷下與她一起生活了,因為她的目光裏總是流露出一種無法克製的對我的嫌惡之情。
伊麗莎和喬琪安娜也總是盡量少跟我說話,有時連理都不理我,隻有約翰還是想像過去那樣欺負我,卻總是被我不顧一切後果般的針鋒相對所嚇跑,因為我威脅他要打破他的鼻子。
有一次他又來向我挑釁,我握緊拳頭想狠狠地揍他一通,他竟然哭著向她的母親來個惡人先告狀:“媽媽,那個瘋丫頭撲過來要打我。”
“別在我麵前提她,約翰。我不是告訴過你別去理她嗎?她不配和你們在一起。”
“他們才不配和我玩呢!”我撲到樓梯的欄杆上,大聲喊道。
氣急敗壞的裏德太太聽了我這句毫不相讓的話,以一個胖女人難得一見的利索動作,像一陣旋風向我撲來,把我拖進嬰兒室,推倒在小床上,惡狠狠地威脅我說:“看你今天還敢再出門一步,再說一句話。”
“嗬!裏德舅舅要是還活著,他看到這種情形該會怎麼說呢?”我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脫口問道。
“什麼?你說什麼?”裏德太太那雙緊盯著我的眼裏突然流露出一絲驚恐不安的神色,抓住我臂膀的手觸電似的縮了回去,仿佛在她麵前的不是我而是可怕的魔鬼。
“我的舅舅和爸媽在天上看得一清二楚,你是如何關了我整整一天,又是如何地想讓我去死。”
裏德太太很快就回過神來,左右開弓給了我兩記耳光,然後什麼也沒說就轉身走了。
就這樣,11月、12月和1月的中旬很快地過去了,聖誕節和新年兩大節日也在蓋茨海德府如往常一樣歡快的氣氛中過去了。自然,我還和以往一樣完全被排除在這種種的歡快與享樂之外,雖然感到有點孤單和哀傷,但也說不上很悲慘。
說真的,我一點也不想摻和到那樣的熱鬧中去,不僅僅因為在那兒人們很少會注意到我的存在,而且還得在客人們麵前遭裏德太太的白眼,遠不如靜靜地待在嬰兒室裏聽他們的歌聲、舞步和玻璃杯碰撞的聲音來得愜意。
這段日子以來,白茜對我已經不像過去那樣總是罵罵咧咧的了,她變得溫和了,有時還能給我講些很好聽的故事。可惜她不可能總是陪著我,客廳、廚房、客人們和我的嬌氣的表姐妹們都需要她的照料,而且她也很喜歡熱鬧,很喜歡和客人們閑聊。
所以,我隻好獨自一個人和我的洋娃娃在一起,或者坐在壁爐前,或者四處張望一下有沒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溜進來,或者爬上床蒙起頭來睡覺。
等到客人們離去的腳步聲漸漸稀疏時,白茜也許會過來翻找做衣服的針線和剪刀,也許還會送點晚餐糕點什麼的給我。每當這時,她總是等我吃完躺好,還幫我把被角塞緊,然後再在我的額角上吻一下,輕聲對我說:“晚安,愛小姐。”
現在想起來,白茜盡管有時也會對我發脾氣,也會支使我幹這幹那,但在蓋茨海德的寓邸裏,再也沒有比她更讓我喜歡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