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生命1(2 / 3)

伊倫娜和艾芙是在居裏夫人身邊長大的,現在她們發現居裏夫人日漸蒼老,她的容貌比以前蒼老,身心卻比以前年輕多了。伊倫娜是一個從來不覺疲倦的運動家,鼓勵她的母親一起運動,陪她作長途步行,帶她溜冰、騎馬,甚至於做一點滑雪運動。

到了夏天,居裏夫人和她的女兒們一起在布列塔尼住。她們三個在拉古埃斯特一個極美的地方,過著神仙般的假期。拉古埃斯特是坐落在蒙什邊上靠近巴安波的一個村落,居民隻有水手、農民……和索爾本的教授。曆史學家查理·賽諾伯斯和生物學家路易·拉比克在1895年發現拉古埃斯特。這個發現的重要性不下於哥倫布的航海。有一個聰明的新聞記者把這個學者殖民地叫做“科學堡”。

居裏夫人到這個科學堡來得比較遲,起初住在一個居民家裏,後來租了一座別墅,再後來把這座別墅買了下來。這片荒野對著平靜的海,海上散布著無數大小島嶼,擋住外海的波濤,使之到不了岸邊。她在這裏選了一塊最荒僻而且最多風的地方。

她喜歡燈塔,她租過的住房和她後來要建築的住房很相像:一個狹小的別墅矗立在一大片田野上,房間布置得很差,幾乎是破舊的,隻有一些很簡陋的家具。可是風景優美極了。

居裏夫人每天早晨碰到很少的幾個過路人——駝背的老婦,動作遲緩的農民,以及一笑就露出豁齒的兒童。他們都大聲地招呼她:“早安,居——裏夫人!”他們的布列塔尼口音把音節拖得很長。

居裏夫人並不躲避,她微笑著也用同樣的語音回答:“早安,勒高福夫人……早安,甘丹先生。”若是遇到不認識對她說話的人,她就隻說:“早安!”

村裏的居民隻有經過考慮之後,才會這樣有分寸地、這樣平和地向人平靜地打招呼,這是對平等的人打的招呼,隻含著友誼,而沒有輕率或好奇的成分在內。他們這樣敬重居裏夫人,不是因為鐳,也不是因為“報紙上談到她”,而是因為過了兩三季之後,那些把頭發緊緊地塞在白色尖頂帽子裏的布列塔尼婦人認為她也是她們中的一個,也是一個農村婦女。

居裏夫人的住房和別人的並無區別,在拉古埃斯特這個地方,數得上的房子是一所低矮的茅草屋頂的別墅,五葉地錦、西番蓮、牽蔓的金鍾花一直裝飾到屋頂,這裏是那塊殖民地的中心,是社交活動的宮殿。

布列塔尼方言把這所別墅叫塔山維昂,意思是“小果園”。塔山的花園在斜坡上,裏麵的一些花雖然不像是按照計劃栽種的,卻列成色彩斑斕的長行。除非刮東風,塔山的門總是敞開著。裏麵住了一個70歲的魔法師查理·賽諾伯斯,他是索爾本的史學教授。這個教授個子不高,性格很活潑,有一點點駝背,身上總是穿著一套有補丁的衣服,當地人都叫他“船長”。

居裏夫人由一條崎嶇蜿蜒的小徑走向塔山。已經有差不多15個老者聚集在房子前麵散步,等著上船到島上去。居裏夫人的出現,在這個移民和流浪漢組成的集團裏並沒引起什麼波動。

查理·賽諾伯斯的美妙眼神藏在近視眼鏡後麵,友善而且直率地招呼她:“啊!居裏夫人來了,早安,早安!”其他人也道早安,居裏夫人坐在地上,加入這一群。

她戴一頂褪色的布帽子,穿一條舊裙子和一件耐穿的黑色雙麵起絨呢短上衣,這是用幾個法郎叫村中唯一的女裁縫埃利薩·萊福做的。衣服樣式是不分男女、無論學者或漁民都合宜的那一種。她光著腳穿一雙涼鞋,麵前放著一個口袋,和15個散放在草地上的口袋相似,裏麵塞了一條浴巾和一件浴衣。

居裏夫人他們一行人在船長的清點之下登上了小船,水手們快速地劃動著手裏的船槳。因為大家用力不均勻,小船在開出去之後並沒有走得更遠,後來,大家在船長的一致指揮之下,小船開始有序地前進了。

經過了一段時間,小船到達了目的地,一個夢幻一般的小島,男人們在空船的旁邊換衣服,女人們在水草的旁邊換衣服,居裏夫人在清澈的深水裏遊泳,那是再理想不過的地方了。

居裏夫人以其輕捷的遊泳本領而感到自豪,她與索爾本的同事間暗地裏存在著一種運動競爭。

在羅斯夫拉的小灣裏,居裏夫人觀察到,那些遊“舊自由式”和“蛙式”遊得不錯的學者及其夫人,除非遊不動了,在一處飄浮,而是不顧一切地向前遊。她嚴格地估量著對手們遊泳的距離;雖然她從來沒有公開提議比賽,她卻是要訓練自己去打破大學教授們的遊泳速度和距離的紀錄。

居裏夫人在遊泳之後就吃一大片幹麵包,然後躺在那裏曬太陽。小島上的風景真是美極了,好像就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地方,海水也比別的地方要藍得多。

快到18時的時候,居裏夫人走下海岸,再洗一次海水浴,然後穿上衣服,從那個老是開著的大門走進塔山。那裏有一扇朝著海灣的大窗,窗前有一個年紀很大、很聰明,而且很好看的婦人瑪裏麗埃夫人坐在圈椅上。她就住在這所房子裏,每晚在這裏等候航海的人回來。居裏夫人坐在她旁邊等待著遊艇在蒼茫的海上出現,船帆被落日染成了金色。

登岸之後,所有乘客的手臂都被曬成了古銅色,從他們每個人興奮的狀態來看,就知道他們經曆了不平凡的小島旅遊。

那裏有一種遊戲使得大家為之興奮,所有的人,連那些年歲已高的老人也會參加,無論你的學曆有多高,無論你是否獲得過諾貝爾獎,在遊戲裏都一文不值,必須忍受著各種處置,而且會被當做奴隸去看待。

吃完晚餐之後,居裏夫人穿上那件她穿了15年或20年的毛茸茸的鬥篷,和她的女兒們臂挽著臂,大踏步走下那些黑暗的小徑。這三個人影又到了塔山。這些拉古埃斯特人第三次聚集在那間公用的屋子裏,圍著桌子,由一個口袋裏拿出寫在硬紙板上的字母,拚成複雜的字。居裏夫人精於做這種“文字”遊戲,她總是優勝者,兩邊的人都爭著要她。還有別的移民聚在煤油燈周圍看書或下棋。

過大節日的時候,有業餘的作家兼演員在人們麵前解字謎,唱帶有表情的歌,演出紀念這一季中英勇事件的活報劇。兩隻小船的令人興奮的比賽;冒險移動一塊阻礙碼頭的很大的岩石——這是一些非常興奮的技術人員費了很大的周折才順利完成的行動。

由光線、歌曲、稚氣的笑、美好的寧靜把青年和長輩團結在一起的自由的而且無拘束的友誼造成的這種獨特的魅力,這種差不多沒有事情發生的生活,天天一樣,卻在居裏夫人和她女兒們的心裏,留下很豐富的回憶。

雖然環境極為簡單,但卻永遠覺得它代表最大的享受。索爾本的聰明的運動家們,在布列塔尼這一角,由海洋得到最生動、最文雅、最稀有的樂趣,這是任何百萬富翁在任何海濱不能得到的。

而且,因為這種盛舉的背景不過是一個可愛的村莊,這種輝煌的成就還應該歸功於每年聚在那裏的學者。

在拉古埃斯特,連眼光最敏銳的觀察者也分辨不出大學者和普通研究者、富人和窮人,在布列塔尼的日光下或波濤中,一次也沒有聽見人談過錢。

查理·賽諾伯斯,給人們最崇高和最審慎的教訓;這個慷慨的老人並不自居是某些理論或學說的保護者,然而他使他的財富成為所有人的財富。那個總開著門的房子,那隻埃格郎第納遊艇,那些小艇,那時候都屬於他,現在仍屬於他,但是每人都和他一樣,可以算是它們的所有者。

在查理·賽諾伯斯點著油燈的住處開跳舞會的時候,手風琴奏出波爾卡舞曲、四對舞曲和當地的一種民間舞曲,仆人、主人、院士、農民的女兒、布列塔尼水手、巴黎人都混在一起,成對起舞。

居裏夫人和她的女兒也加入其中。

她的朋友們都知道這個態度持重得近乎嚴厲的羞怯婦人有什麼弱點,他們永遠不會忘記對她說伊倫娜跳舞跳得很好或艾芙穿的衣服很美麗,而居裏夫人的疲倦的臉上,就會忽然現出一個很美妙的、驕傲的微笑。以孱弱之軀去美國

世界終於和平了,居裏夫人母女的小家庭也再度充滿了陽光,伊倫娜也已經21歲了,在索爾本大學專攻物理和數學,預備像母親一樣做一個科學家。14歲的艾芙則一心想做一個音樂家。作為母親的居裏夫人,對這兩個女兒都充滿著信心和期待。

1914年以來,關閉了五年的研究所的門再度被打開,居裏夫人又重新坐回所長的位子上。助手們也都好像戰事未曾發生過似的,熱心地開始工作。對人和事都不生疏的居裏夫人又因在戰爭中獲得了寶貴的體驗,那就是知道了“居裏療法”的效果,在戰後對各大醫院分送“有效管子”。但是居裏夫人也自知年歲過五十的自己健康情形已大不如從前。

暑假期間,她總是使身心盡量獲得充分休養,尤其喜歡麵臨英法海峽的布列塔尼避暑,時常跟淳樸的漁夫、農民們過著自然悠閑的生活。索爾本大學的教授們夏季也都大部分來此地相聚,劃船啦、唱歌啦、遊泳啦等,像小孩子一般作樂。海岸有大小無數的島嶼散布著,像圖畫一般美麗。

居裏夫人和兩個女兒借用了沙灘上最便於瀏覽風景的一棟別墅。有時候,海拉會從遙遠的華沙來看她們。秋季新學期開始時,居裏夫人便帶著健康的身體和愉快的心情回到巴黎來。

1921年5月20日16時,美國白宮會客廳的門打開了。首先走進會客廳的是法國駐美大使猶賽朗德,他挽著美國總統哈定的夫人;接著走進來的是美國總統華倫·哈定,他挽著居裏夫人;再後麵的是波蘭公使和麥隆內夫人、居裏夫人的兩個女兒和“瑪麗·居裏委員會”的一些知名女士們。大廳裏原來就站有許多人,包括科學家、政府官員以及美國和波蘭僑民中的一些名流。

居裏夫人仍然穿著那件著名的黑色長袍,肩上披著一條有鑲邊的黑色披巾。她就是這次美國總統尊貴的客人。

首先,法國大使猶賽朗德簡單地講了幾句表示感謝的話,接著是麥隆內夫人代表美國婦女界致辭。

再接下去,總統開始講話了。他說:“您曾有幸為人類完成了一樁重大的發現,今天,我受托贈送給您這一克鐳。我們能認識並擁有鐳,應該歸功於您。我們相信,您有了這點鐳,一定可以用來增加人類的知識,減少人類的痛苦。”

總統將掛有一枚金鑰匙的綬帶掛到居裏夫人的頸上,這鑰匙是用來打開放在桌上的那個桃木小匣子的,襯著鉛皮的匣子裏裝有一克鐳。最後由居裏夫人向美國總統和美國婦女界致謝。講話完畢,來賓列隊走過居裏夫人身旁,向她致以敬意。儀式的最後一項是全體攝影留念。這是居裏夫人和她的兩個女兒美國之行最隆重的一幕。

這次她們能到美國來訪問並接受美國婦女界饋贈的一克鐳,要得益於一年前一位叫麥隆內·瑪丁妮夫人的一次采訪。

1920年初,居裏夫人的一位好友、藝術家羅歇告訴她,說有一位美國女記者想來采訪她。居裏夫人一口回絕,她用常規的回答告訴羅歇:“我除了提供技術情報外,對新聞界一概不接待。”

羅歇說:“我知道你的規矩,但是,麥隆內夫人不一樣,你最好接見她,我相信你不會因為見了她而後悔的。你可以相信我嘛。”沒辦法,她隻好同意了。

麥隆內夫人曾經請她的朋友送一封信給居裏夫人,信上是這樣說的:

我的父親是一名醫生,他經常跟我說,人對社會的重要性是不能夠虛擬的,也不能誇大的,在這20年裏,在我的眼睛裏,我所看到的,你是非常重要的,夫人,我想見見你。

1920年5月的一個早晨,居裏夫人在鐳研究所那間小小的會客室裏接見了羅歇帶來的麥隆內夫人。

麥隆內夫人是美國一家著名雜誌《寫真》的主編,也是一位在美國很有名氣的大記者。她很早就對居裏夫人產生了崇敬的心理,但由於居裏夫人厭惡記者而一直不能有采訪的機會。這次通過羅歇,她終於實現了多年的夢想。

麥隆內夫人在後來的回憶錄中寫道:

門開了,我看到一個蒼白的婦人,神色非常的憂鬱,這是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我似乎比夫人還要緊張,麵對這個毫無防備的婦人,我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們在談到專利的時候,我認為那種專利可以讓居裏夫人成為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富人,但是她卻說,鐳隻是一種元素,它是屬於整個世界的。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我打聽到鐳的市場價格是每克十萬美元,居裏夫人的實驗室是剛剛建成的,其他設備還很不完善。

麥隆內夫人對居裏夫人的回答很是驚訝,麥隆內夫人參觀很多的大型的實驗室,知道裏麵是什麼樣的情形,他們那些大型的實驗室就好像是宮殿一般,建築都相當的宏偉壯觀,現在再看鐳的研究院,可以稱作是很簡陋了。

居裏夫人的實驗室是參照著大型的實驗室而建造而成的,麥隆內夫人看見過曾經有一些工廠在大量地提煉鐳,那些濃煙簡直是讓人不堪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