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生命2(1 / 3)

麥隆內夫人深知居裏夫人的秉性,隻好立即找來律師和兩位捐贈人的代表,其中一位是副總統柯立芝的夫人,當天夜晚修改妥當。這件事美國人當時並不知道,如果知道了,報紙雜誌上說不定又要作如何轟動的宣傳了。

居裏夫人在接受贈與的一克鐳之後,還發表了演說,人們很認真地聽著居裏夫人的簡短的致謝辭,然後客人們進入大廳,居裏夫人和他們每一個握手,用英語、波蘭語、法語說著親切的話語,一大群的記者還在門外等待著居裏夫人。

此後,便是麥隆內夫人安排的遊覽。

居裏夫人一行首先來到了費城。她在這個城市接受名譽頭銜,博士學位,和這個城市裏的科學界和實業界的著名人士交換禮物。有一個工廠的經理贈送給居裏夫人50毫克新鈦;著名的美國哲學學會授予她約翰·斯考特獎章。

為了表示感謝,居裏夫人贈送這個學會一個“有曆史意義的”壓電石英靜電計,這是她在最初幾年研究工作中自己製造並且使用的。

居裏夫人還參觀了匹茲堡的製鐳工廠,熱情的美國人民贈送給她的那一克鐳就是這個廠煉製的。

在大學裏,她又獲得了一個博士學位!居裏夫人穿上她的教授長袍,這件衣服她穿著很合身而且很舒服;但是她不肯用傳統的方帽蓋住她的頭發,她覺得它難看,並且抱怨它“戴不住”。在一群學生和戴著硬黑方帽的教授中間,她總是摘下帽子。最會打扮的人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她那露著的臉,在周圍許多人的臉中間,顯出了天然的美,居裏夫人自己卻毫無所知。

在這些日子裏,她一直為使自己不致在舉行儀式的時候暈倒而堅持著;她接受花束,聽著演說和讚美詞……但是到了又一天早晨,令人擔心的消息傳開了:居裏夫人太虛弱,不能繼續旅行。

她放棄了到西部各城市去的計劃,那裏預定為她舉行的招待會也都全部取消。

一些美國記者聽到這個消息,立刻懷著自責的憤激之情指責他們的國家不對。他們認為不應該使一個上了年紀而且虛弱的婦人遭受非其體力所能忍受的磨難。他們的文章都質樸而且生動,讀來令居裏夫人深受感動。

有一家報紙用大字印著:過於殷勤!並且說:“美國婦女幫助這個學者,足以證明她們有很高的智力;但是苛刻的批評者可以責備我們,說我們僅僅為了滿足自己的驕傲,竟然要居裏夫人以她的血肉來償還我們所贈送的禮物。”另一家報紙直截了當地說:“無論哪一個雜技團或音樂廳的經理,都肯給居裏夫人一筆比一克鐳的價值大得多的款子,而隻要她作比這次還少一半的工作。”一些悲觀的人認為這件事簡直是一個悲劇:“用我們的過度熱誠差不多已經害死了霞飛元帥,難道我們又要害死居裏夫人?”

居裏夫人誠懇地和欽佩她的人們周旋。這些人在第一場接觸中已經得勝。從此,組織旅行的人為保證她的休息,施展了各種策略。居裏夫人習慣了由背著站台的車門下火車,悄悄地跨過鐵軌,以回避在月台上等她的過度興奮的群眾。人們宣布她到達了布發羅,實際上她已經在前麵的尼亞加拉瀑布站下了車,她要安靜地參觀著名的尼亞加拉瀑布。這隻是短暫的休息,布發羅的接待委員會不肯放棄會見居裏夫人,一些汽車像流水一般開往尼亞加拉瀑布,終於截住了她。

伊倫娜和艾芙起初隻是隨從人員,後來就成了舞台術語中所稱的“替角”。伊倫娜穿著那件大學教授長袍,代替居裏夫人接受名譽頭銜,一些鄭重的演說家向艾芙這個隻有16歲的姑娘發表他們為那個學者預備的演說。他們說到她的“偉大工作”,說到她的“長期的辛勤勞動”,並且等著她致適當的答詞。

在有的城市裏,委員會中的幾個女士爭著請居裏夫人到家裏去住;她們把居裏夫人一家分開了,伊倫娜和艾芙到幾個最堅持要請她們的東道主家裏去走一趟。她們不代表她們極負盛名的母親時,有人就提供她們一些適合她們年齡的娛樂:打一場網球或劃一次船,在長島度一個極風雅的周末,在密執安湖遊一次泳,參加幾次在劇院裏舉行的晚會,在科納島遊藝公園裏的一次狂歡之夜……

但是最快樂的日子是到西部去旅行的時候,麥隆內夫人雖然已經放棄請居裏夫人遊曆全美的計劃,仍要請她看看這個大陸上最驚人的奇觀:科羅拉多的大峽穀。居裏夫人太疲倦,不能表示很高興;但是她的女兒們熱心極了。一切事物都使她們喜悅……在聖菲線上坐三天火車,越過得克薩斯州的沙地;在新墨西哥州陽光照耀下的偏僻小火車站裏進餐;在峽穀邊緣上一個舒適小島似的大峽穀旅館過夜。這個峽穀是地殼上一個奇特的裂縫,是100公裏長15公裏寬的深淵,參觀的人看見的時候差不多驚悚得說不出話來。

伊倫娜和艾芙騎著健壯的印第安馬,沿著深淵的脊行進,從高處看群山、岩石和沙地組成的靜止的混濁景象,顏色由淡紫轉紅,由橙色轉淺赭,強烈對比的陰影,使這種景象更為豐富。她們選擇了走通常的路線,騎騾子下到穀底;年輕的科羅拉多河在那裏夾著汙泥和石子,湍急地奔流。

在這裏,東道主隻舉行了一些必不可少的重要儀式,然而這已經足以使最健壯的運動家筋疲力盡了!5月28日,居裏夫人在紐約接受哥倫比亞大學贈送的名譽博士學位。在芝加哥,她被聘為芝加哥大學的名譽教員;她還接受了幾種榮譽頭銜,並且參加了三次招待會。在第一次,一條當做柵欄的大絲帶把居裏夫人和她的女兒,與那些在她們麵前列隊走過的人們分開。在第二次,《馬賽曲》《波蘭國歌》《星條旗》相繼地唱著,欽佩居裏夫人的人都把花放在她的腳邊,堆成山的花差不多把她埋在裏麵了。最後一次招待會最熱烈……這是全部波蘭僑民在芝加哥波蘭區舉行的,這些移居國外的人給她鼓掌。不僅因為她是一個學者,而且因為她是那遙遠的祖國的象征,男人和婦女都含著眼淚,搶著吻居裏夫人的手,摸她的長袍……

6月17日,居裏夫人不得不第二次中止旅行。她的血壓極低,醫生們都很不安。她休息了幾天,恢複了一點氣力,又到波士頓和紐海文,並且到韋爾斯利、耶魯、哈佛、西蒙、拉得克力夫等大學去參觀。

6月28日,居裏夫人在美國的整個活動結束,她和兩個女兒登上了開往法國勒阿弗的輪船。還是來時的那艘“奧林匹克號”,她的艙房裏堆滿了電報和花束。

麥隆內夫人和居裏夫人在船上道別時,周圍擠滿了新聞記者。居裏夫人低聲說:“密西,讓我再瞧你一眼。我最親愛的朋友恐怕我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

當時她們誰都沒有想到,八年之後的1929年,這兩位不屈的女性又相逢在美國,這次是從另一位總統胡佛手裏接受美國人民再次贈送一克鐳的捐款,這一克鐳是應居裏夫人之求,由麥隆內夫人出麵讓美國人捐送給她的祖國波蘭的放射性研究所的。

居裏夫人現在疲乏極了,而總的說來,也滿意極了。在她的函件中,她說她深信能“在美國對於法國和波蘭的友誼上做了一點極小的貢獻”,她引述哈定總統和柯立芝副總統對於她的兩個祖國所表達的同情的言辭。

居裏夫人這次旅行,留下一些混雜的印象。她記得特別清楚的是一些突出的事情。美國大學生活的活潑,傳統儀式的熱鬧和愉快,尤其是各學院的學生體育運動提供的優良條件,都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沿途招待她的婦女團體的巨大力量,也給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隻是這裏科學實驗室的完善設備和無數用放射療法醫治癌腫的醫院的設備,使她有一點痛心。想到法國在 1921年還沒有一個使用鐳治療法的醫院,她不免感到氣餒!

美國婦女贈送給她的那一克鐳,現在同她乘一條船離開美國,藏在船上鎖簧複雜的保險箱裏。這一點象征性的鐳使人回想到居裏夫人的事業。為了獲得這很少的一點東西,竟然需要在整個大陸到處乞求,居裏夫人還必須親自到這些女施主所在的城市中去,並且親自道謝……

這怎能不叫人想到,以前在專利證書上簡單地簽一個字不是要有效得多嗎?這怎能不叫人想到,富足的居裏夫人不是可以給她的國家創設許多實驗室和醫院嗎?20多年的掙紮與困難,是否已經使居裏夫人後悔,是否已經使她相信,她輕視財富就等於為了一種奇怪的念頭而犧牲她的工作的發展?

居裏夫人在美國遊曆時,特別對美國大學教育和科研情況作了認真的考察,她說:“我最惋惜的是沒有充裕的時間參觀各實驗室和科學研究所。但在少數幾次時間短促的參觀中,仍然得益不少。”

居裏夫人在從美國回來之後,寫了一個自述性質的短文,她是這樣寫的:

我的朋友們都說,如果我和皮埃爾保留一些屬於我們自己的權利的話,那麼我們就能相應的得到一些資金,那些資金能幫助我們建造實驗室,也能幫助我們去采購原料,但是我們沒有那樣去做。

曾經缺少資金困擾著我和皮埃爾的研究,我們需要錢來幫助我們完成一些實驗,現在這對於我來說仍然是首要的問題,可以避免這樣的窘迫的環境,但是我們仍然堅信,我們所做的決定是對的。

人類需要善於去實踐的人,這種人能在他們的工作中取得更大的利益,他們雖然從來沒有忘記過大眾的利益,但是仍然能保障自己的利益。人類需要的是夢想者,這些人沉醉在事業的發展裏麵,所以不能注意自己的切身的利益。

可以肯定地說,一些有夢想的人,不配擁有一些財富,因為他們自己的本身就不想要擁有財富和金錢。一個組織得好的社會卻應該把完成工作的有效條件給予這樣的工作者,能讓他們的生活不再受物質的侵擾,生活上不顯得那麼的困窘,以此來靜下心從事科學研究。

居裏夫人在一些她的函件中表示,她感到很榮幸能夠在美國對於法國和波蘭的友誼做一點小小的貢獻,無論她是怎麼樣的謙恭也代替不了她所做的那些事情,她獲得很大的成功,征服了很多美國民眾的心,贏得了人們的真正的友誼,一直到居裏夫人去世的時候,麥隆內夫人仍然是她最真心、最親切的朋友。風雨中孤獨的成功者

美國之行給居裏夫人相當大的啟發。如果是一個學生,她就可以在頂樓裏讀書;如果是一位不知名的研究者,她也可以離開時代,完全專心於她個人的工作,確實也非如此不可。

居裏夫人現在已經不是學生或研究者了,居裏夫人對於一種新科學和一種發明的新治療法都負有責任。她的名字具有極大的權威,隻要居裏夫人作一種簡單的表示,隻要她肯出麵,居裏夫人所關心的任何有普遍利益的計劃就能進一步地實現。居裏夫人把這種科學上的等價交換和使命列為她的生活的一部分。

意大利、荷蘭和英國等許多國家都歡迎居裏夫人前往。居裏夫人曾和女兒艾芙旅行到西班牙,那是一次令人目不暇接的、難以忘記的旅行。

總統來迎接她的時候也像居裏夫人一樣像個農民。他們還邀請居裏夫人到捷克去,在他的鄉下房子裏款待她。

每一次的索爾維會議都請居裏夫人前往,在布魯塞爾,人們不把居裏夫人當做著名的外賓來看待,而認為她就是一個普通人或者說是一個鄰居。

居裏夫人本能地喜歡這樣的聚會。在聚會上會有一些人討論各種新鮮的發現和新學說,居裏夫人經常把這些人叫做“物理學的愛好者”。

每次在布魯塞爾逗留,居裏夫人總是要去拜訪國王和王後,或者和他們一起共用晚餐。國王和王後是居裏夫人從前在比利時前線上所認識的,他們對居裏夫人有著非常好的友誼。那個時候世界上的每一個地方都知道居裏夫人的名字。

自從居裏夫人成為世界著名的學者之後,有成百上千種慈善事業、幾百個聯合會和團體請求她列名讚助,居裏夫人沒有答應參加。原因是居裏夫人沒有時間去實際地做這樣的一些工作。

居裏夫人從來不肯放棄她被稱為“單純的學者”這種美好的頭銜,更不願置身於各種意見的紛紛擾擾之中,連最無公害的宣言居裏夫人也從來不肯去簽名。

居裏夫人很早就注意到每個大學和各種實驗室所使用的教學方法,居裏夫人想盡辦法要使那些實驗室更加完善。

她提倡“有領導的工作”,這種工作必須需要協調各位研究者的共同努力;並且提議各領導人之間有一定的聯係,成為具有參謀意見的整體,並可以指導整個歐洲的科學工作。

居裏夫人曾經這樣說:“我是認為科學是極其美好的那種人,在實驗室中的學者不單純僅僅是一個技術人員,學者也是一個小孩子,他眼前的自然現象好像神話一般,能給他們的腦海中留下很深刻的印象。我們不應該使人相信科學的一切進步可以簡單化為機械結構、機器、齒輪裝置,雖然這些東西也有它們功不可沒的地方。我也從不相信在我們生存的這個世界上,冒險精神已經有了即將消失的危險。假如我看見在我周圍有一種重要的東西,那麼,就正是這種似乎無法毀滅的冒險精神,與好奇心緊緊地聯結在一起……”

為了尊重各民族文化的不同點,所以為了國際文化而奮鬥;保護隨處可以發現的個性和才幹;為“加強世界上科學的偉大精神力量”而奮鬥;為“精神上的裁軍”而奮鬥,為了和平而奮鬥,這些概念都是居裏夫人所專心從事的、並不誇張地希望很快就能取得勝利的戰鬥。

1929年7月的時候,居裏夫人在心裏就有了一個偉大的計劃:她想要在華沙創設一個鐳研究院,作為科學研究和癌腫治療的中心。她的倔強不足以用來克服種種困難。波蘭在長期受到奴役之後,元氣才剛剛有一些恢複,一切都非常缺乏,缺乏財力,缺乏專門的科學人才。

居裏夫人回華沙去給這個研究院做奠基儀式。在這個晴朗的早晨,共和國總統砌了研究院的第一塊磚,居裏夫人砌第二塊,華沙市長砌第三塊……這些儀式既輕鬆又莊重,絲毫沒有儀式的拘束,波蘭元首斯塔尼斯拉斯驚訝居裏夫人在法國多年,但是家鄉的語言仍舊說得極好。

幾年過去了,磚塊變成了牆壁,居裏夫人和布羅妮婭還繼續努力著;她們兩個都已經把大部分積蓄用在建造研究所上,但是還缺少必要的款項購買治療癌腫所必需的鐳。

這時,居裏夫人並沒有失去勇氣,她考慮了一下,就又轉向了西方,轉向那些曾給過她很大幫助的合眾國,轉向麥隆內夫人。麥隆內夫人知道居裏夫人愛護華沙研究院的心情,不下於愛護她自己的孩子一般。於是,麥隆內夫人又作出一個新的決定,她募集並且購買了一克鐳所需要的全部款項,這是美國贈與居裏夫人的第二克鐳。

1920年,在亨利·德·洛特柴爾德子爵倡議下,創立了居裏基金會。這是一個獨立的機構,募集贈品和補助金,並且支持鐳研究院的科學工作和醫學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