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們,你們把食物潰乏看得過於嚴重了,我認為你們真沒有必要為此恐懼不安,我們隻有兩天的食物了,是嗎?但是,有誰能強迫我們必須在這座堡壘裏再呆兩天呢?如果樂意的話我們今天就可以走!誰又能阻擋我們呢?——馬科羅羅人?但我不相信他們會飛渡恩加密湖來追擊我們,別忘了我們還有停在海灣的輪船,如此,用不了幾個小時我們就可以抵達湖的北岸。”
莫孔的話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這麼簡單的主意卻隻有莫孔才想得出來。
的確,這些偉大的科學家沒有對如此簡單的問題做過任何設想。
默裏首先發話了:“但是,我的朋友,我們的測量工作還未完成呀!”
“什麼測量工作?”
“測量子午線啊!”
“你認為馬科羅羅人會看重你的子午線嗎?”獵人反問道。
“他們可能不會,但我們會呀,我們不能丟下這項偉大的事業,是不是?難道你們不這樣看嗎,夥伴們?”
“當然一樣,”埃弗雷斯特上校對其他的人說,“無論我們當中哪一個人隻要還剩下最後一口氣可以透過望遠鏡觀察,我們就不會放棄子午線的測量,三角測量也將一如既往地進行到底。我們現在仍然要從事觀測,如果需要,我們可以一隻手握槍一隻手拿測量工具;隻要我們還有一息尚存就決不放棄!”
“偉大的英格蘭!偉大的俄羅斯!”科學家們氣勢高昂地叫喊著,對科學的崇高追求遠遠超過了對險境的憂恐。莫孔看了他們一會兒,一聲也沒吭,此時他深深理解這些狂熱的科學家的激動心情。
大家達成了一致,不管環境怎樣惡劣,三角測量將繼續進行下去。但是,由於地形複雜,測站幾乎沒有選擇的餘地,測量能否切實有效地進行呢?科學家們向斯特克斯提出了這樣的問題,因為他已經來這裏幾天了,大概他能提出較好的建議。
“親愛的同事們,”他說,“測量無疑將會遇到極大的困難和障礙,但並非完全不可行,我們需要做什麼呢?在恩加密湖北麵找一個觀測點與斯科澤福山相連,”
“這樣行得通嗎?假設行得通的話那麼那一點在哪兒呢?它的確存在嗎?”
“是的,因為我早就通過望遠鏡在湖的北麵選擇了一個山峰,它聳立在湖的西北部,這兩點連結成的三角形的邊將斜穿過恩加密湖。”
“非常妙,”埃弗雷斯特上校說,“既然那一點確實存在,那麼還存在什麼困難呢?”
“困難就是,”斯特克斯回答,“這條三角形的邊的尺碼過長。”
“大概有多長?”上校問道。
“至少有120英裏。”
“用我們的望遠鏡足夠穿過這段距離。”
“但是,我們需要在那一點裝上一盞信號燈。”
“而且還要讓它始終亮著。”
“我們需要將燈具運到那裏才行。”
“是要有人運過去才行。”
“但我們得時刻注意馬科羅羅人的動靜。”莫孔補充道。
“我們會時刻提防的。”
“先生們,”莫孔說,“隻要你們需要,要我做什麼,我將隨時待命。”
就此關於測量前途的討論告一段落,所有人都情願獻出自己的生命。隨即,他們走出堡壘一起去觀察恩加密湖的北部。
斯特克斯指著他已經選定好的山峰給大家看,人們叫它沃爾奇利亞山,整座山呈圓錐形,由於隔得太遠顯得有些模糊。這座山高度極大,雖然兩山之間的距離遙遠,但隻要在那座山峰安裝一盞強力信號燈,利用望遠鏡仍可以看得非常清晰。但是,他們必須行程一百多英裏才能到達那裏並在山頂上安置信號燈。因此難度極大。
斯科澤福山和沃爾奇利亞山的連線與原來的測站形成的角度極有可能是科學家們最後的觀測項目了,因為,據初步估計,那座山峰的位置離20°經線已經非常近了。科學家們都明白這次測量的重要性,這也激發了他們空前高漲的克服困難的熱情,關鍵要構造和安置信號燈,這就意味著他們需要在陌生的地帶穿行一百多英裏。
佐恩和埃默裏毛遂自薦到沃爾奇利亞山裝設信號燈,沃魯波爾也情願陪同他們一同前往,於是他們立即準備啟程。
他們要不要利用輪船呢?
不,他們要把輪船留給剩下的夥伴,因為山上的同事們需要在測量完畢後迅速撤離險地。
隻有三個人渡過恩加密湖,隻需一隻既輕巧又結實的樺木小船就夠了。而且當地人幾個小時之內就可以製造出來。莫孔和沃魯波爾迅速趕到湖邊的樺木林,他們砍倒一棵又粗又短的樺樹,很快一隻木舟就做成了。
夜裏八點左右,小船上裝上了儀器、燈光、食物以及武器彈藥,科學家們說定在恩加密湖北岸的——莫孔和沃魯波爾對其位置非常清楚的小溪邊相聚;另外,隻要沃爾奇利亞山上的信號燈亮起來,上校他們就會點亮斯科澤福山上的信號燈以便使佐恩和埃默裏能清楚他們的具體位置和安危。
與同伴依依惜別之後,佐恩和埃默裏離開堡壘向樺木舟走去,沃魯波爾和英俄兩名水手在他們之前已經下山等候在船上了。
在沉沉的黑夜中,解開了纜繩,輕盈的小舟隨著船槳的推動靜悄悄地滑行在恩加密湖上,迅速向前衝擊。
絕處逢生
留在山上的天文學家們異常擔心地目送著兩位年輕同事離去,在即將麵臨的陌生的100多英裏旅途中,有多少艱難險阻在等待著他們。莫孔對沃魯波爾技藝和膽量的倍加推崇或多或少地減輕了他們的顧慮。同時,根據目前的形勢科學家們也有猜測,馬科羅羅人幾乎將全部兵力派遣到了斯科澤福山下,恩加密湖以北有他們的分遣隊的可能性極小。
莫孔在深思之後,產生的直覺使他意識到,上校和他的同伴目前的處境要比兩位北上的年輕人更具危險性。莫孔和水手們日夜輪流站崗:匪徒們夜晚襲擊的可能性最大。但是,這些被莫孔稱為“爬蟲”的馬科羅羅人不敢輕舉妄動,他們極有可能在等待援兵,企圖全麵從各個方向向山頂推進,並想以數量上的絕對優勢攻占堡壘。
獵人的猜測沒錯,第二天天剛亮,埃弗雷斯特上校就注意到馬科羅羅人的數量明顯增多了,他們的營地安置得很巧妙,將斯科澤福山腳層層包圍了起來,想要從山腳下的平原突圍已經是完全不可能的了。幸虧山後的水路沒有也不大可能被他們攻占,所以如果不出意外,在必要時從恩加密湖安全撤退總是可行的。
然而,逃跑不是問題,歐洲人為了尊嚴與榮耀根本沒有放棄這個科學測站的打算。在絕處逢生的相聚後,兩國專家之間比以前更加融洽了,埃弗雷斯特上校和斯特克斯之間原來的小小個人恩怨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更不會產生衝突。現在,他們隻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完成子午線測量的科學使命。
科學家們一邊忙著最近測量的三角形的檢測工作,一邊耐心地等待沃爾奇利亞山頂的信號燈早日亮起來。測量完角度之後,他們決定在接下來的幾個晚上測量恒星的位置以確定斯科澤福山的準確緯度。
現在他們正向莫孔請教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佐恩和埃默裏最短能在多少時間到達恩加密湖北岸,並且到達作為三角形頂點的山峰呢?
莫孔估計他們最短也得五天才能到達沃爾奇利亞山,因為沃魯波爾和佐恩、埃默裏都是步行,再考慮到他們行程中將要克服的各種障礙,對他們來說五天已經夠短的了。
最後期限商定為6天,留下科學家們在原有的基礎上製定了未來幾天的“食物分配”。
他們的食物一天比一天少,看來,未來的幾天要寄希望於打獵來獲取食物了;堡壘裏的食物最多隻夠維持兩天:隻有幾磅餅幹和少量的幹肉餅了。他們隻好將每天的食物定量壓縮到原來的,這樣他們才能支撐六天的生活,直到他們殷切期盼的信號燈光出現為止。他們一行13人(四個歐洲科學家,八個水手和莫孔)將要飽受食物不足的煎熬,但他們對這點痛苦卻毫不放在眼裏。
“大概我們能打到些獵物。”默裏說。莫孔疑惑地搖搖頭,想在這兵荒馬亂的山上發現野獸幾乎是很難的,但這也並非說明他們就會把獵槍束之高閣。因此,當同事們正忙於記算帕蘭德記下的數據時,默裏和莫孔就走出堡壘來到山的周圍,看看會不會碰到好運氣。
馬科羅羅人靜靜地駐紮在山腳,好像並不急於發動襲擊,大概他們是妄圖將堡壘裏的人逼到饑餓難耐的境地之後再輕易圍剿。
兩個獵人很快走完了一圈,堡壘四周長滿了濃密的雜草,有的地方還有一片片的灌木叢和一簇簇的劍草,由越橘和山龍眼構成的植物區域呈猩紅色或銀白色,在大石頭縫裏鑽出約10英尺高的荊棘叢,盛開著連莫孔也叫不出名的帶有茉莉花香的白花。至於野獸,約翰搜尋了一個小時都不見蹤影,倒是看到幾隻紅喙黃毛的鳥,但是他隻開了一槍就把它們嚇得一去不返,看來默裏的射程距獵物相差甚遠。
“恩加密湖裏總會有魚吧。”默裏站在山的北麵,凝望著腳下美麗廣闊的湖麵。
“既沒漁網又沒釣杆,就用手去抓,”莫孔揶揄地說,“就像用手抓飛鳥一樣是不行的,但也沒必要那麼絕望,因為幸運一直伴隨著我們,我相信它還會追隨下去。”
“幸運!”默裏回答道,“更進一步說應該是上帝一直在照顧我們,他使我們又和俄國同事重新相聚;他將俄國人帶到了我們想到的地方;他遲早還會將我們送到我們想要抵達的目的地。”
“他會給我們吃的嗎?”莫孔問。
“肯定會,莫孔先生,”默裏回答說,“而且他為我們做的還遠遠不止這些。”默裏的話大大地鼓舞了莫孔,讓他更加有決心要竭盡全力協助他們到達幸福的彼岸。
25日這一天,圍困和反圍困的形勢沒發生任何變化,劫匪們仍耐心地守候在山下,牛群和羊群正在山腳吃草漫步,恩加密湖滲透到地下的水滋潤了這片土地。
劫去的貨車拉到營房裏去了,部落中的婦女和小孩子正做著家務勞動。族長渾身插著羽毛慢慢走上通往山頂的路,一邊察看地形一邊尋找切實可行的進攻路線,但山上的來福槍馬上又把他送回營地,這時,馬科羅羅人就會報以陣陣宣戰似的呼喝聲,並射出一些點綴性的利箭,同時揮動著手中的長矛,叫囂一陣之後他們又安靜下來。
但是在2月26日,這些匪徒有了真正的進攻行動,約50人分成三隊朝山頂發起了進攻。山頂所有的人占好有利位置,裝好子彈,給進攻者當頭痛擊,馬科羅羅人受到重創,拋下五六具屍體匆忙下山。
盡管山上的火力較為密集,但是,要是山下的幾百人同時從三麵進攻的話,山上的人想全麵反擊阻擋馬科羅羅人的攻勢很顯然是絕對不可能的。
默裏提議把輪船上用來防禦的後膛機關槍安置在堡壘最前方,它可以連發,而且火力威猛,這是個好辦法。但要想從山下輪船上把這重家夥弄上來可不簡單,靈巧、勇敢的水手敏捷地下山把這支令敵人聞風喪膽的武器搬上來安置好了,它的25根槍管呈扇形排列,可將前沿地帶覆蓋在火力範圍之內,那些可惡的劫掠者不久就將見識到它的威力。
在劫匪暫停入侵時,天文學家們就抓緊時間觀測恒星,晴朗的天空和怡人的氣候給測量提供了優越的條件。終於,他們測得斯科澤福山的緯度為19°3718.265″,這個精確到千分之一秒的結果證實了他們距要測量的子午線以北不足半度了,所以,他們將準備測量的以沃爾奇利亞山峰為頂點的大三角形將是這一串三角形網中的最後一個。
2月26日晚,馬科羅羅人沒有重新進攻。
27日,對於堡壘中的人而言是最漫長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麼沃魯波爾和他的同伴將在這天到達沃爾奇利亞山。因此,當天晚上,留守的科學家們仔細地觀察著恩加密湖北岸以便發現信號燈,埃弗雷斯特上校和斯特克斯已在山頂上設置好儀器,如果那邊山頂有燈光亮起,這邊可以馬上察覺並精確地測量出角度。
默裏這一天都呆在灌木叢的草叢中徒勞地搜尋著,但他並沒發現類似於食物的東西。那些受到驚嚇的鳥兒早已遠遁他鄉了。默裏失望得很,因為他現在的搜索已不單純是為了滿足打獵的樂趣了,配給的食物已遠遠不能滿足他良好的胃口,因此他整日備受饑餓折磨;但他的夥伴們可能由於沒他的好胃口而並未顯得饑餓難耐,可能他們專注於工作,也像帕蘭德沉緬於數學計算的狀態一樣了;莫孔和水手們的感覺和默裏一樣。但山上的食物隻夠他們吃一天了,如果沃魯波爾在途中耽擱,但食物又被吃光,他們將迅速陷入絕境。
從27日夜到28日早晨,科學家們整晚都在密切地注視著湖的北邊,天空晴朗安寂,但沒有燈光打破子午線上的一團黑暗,望遠鏡一絲反應都沒有。但是,埃默裏和佐恩的最後限期還末到,所以他們的同事們不得不用超凡的耐心等待著。
2月28日,科學家們的最後一塊餅幹和幹肉餅都吃完了,但這些勇敢的科學家並沒有放棄一絲可能的期盼,雖然他們今後不得不以草充饑,這些專家下定決心在測量未完成之前決不退縮。
從28日晚到3月1日淩晨,信號仍沒出現,曾有幾次,觀測者隱約中仿佛看到了信號燈,但等他們仔細檢測時卻發現那隻是一些低掛在空中的星辰。
3月1日他們一整天沒吃任何東西,雖然埃弗雷斯特上校由於長期的食物缺乏並不覺得目前的困難比他想象中的絕食要大多少,但是如果上帝再不保佑,再過一天他們的痛苦無疑將更強烈。
第二天,上帝果然來幫助他們了。這裏找不到什麼獵物,但他們希望尋找些代營養品什麼的。
默裏和莫孔正在飽受著饑餓的痛苦折磨,他們惶惑無神的眼睛正在茫然四處搜尋,但一切都顯得如此徒勞無功,看來他們隻得繼續以草為食了。
望著眼前的茵茵綠草,默裏心想:要是我的胃也像牛羊一樣能反芻就好了!他一邊想一邊凝視著腳下的湖麵,水手們始終試圖在那裏抓幾條魚,但一直卻兩手空空,徒勞無功,倒是有幾隻水鳥在廣闊的湖麵上飛過,但它們又在射程之外,根本無法打中。
饑困交加已到極點的默裏和莫孔終於躺在了一個5~6英尺高的土丘上,一種強烈的困倦感——更確切地說——麻木感猛然侵入了他們的大腦,慢慢地,他們開始昏迷了,這讓他們饑餓的痛楚得到了暫時的緩解,他們不由自主地聽任這種麻痹感逐漸蔓延。
麻木持續了多久他們自己也說不上來,過了似乎漫長的一段,默裏被一陣噓咬的刺癢驚醒,他抖了抖身上想翻身重新睡去,但刺痛感繼續驚擾著他,他煩躁地睜開眼:哇!臉上、手上以及衣服上爬滿了數不清的白蟻,他驚得跳起來。
莫孔身上也爬滿了白蟻,但他並沒有將它們趕跑,反而正在一把一把地將它們塞進嘴裏貪婪地嚼著。
“天哪!莫孔!”默裏感到喉嚨作嘔地大叫道。
“吃呀,唔!唔!快吃啊,像我這樣,”莫孔喊道,“這可是波謝曼人的美餐。”
非洲的蟻蟲有兩類:白蟻和黑蟻,波謝曼人非常樂意吃這種白蟻,因為它們的營養價值很高。但惟一的缺點就是要有大量的白蟻才夠美食一頓,所以波謝曼人經常把它們與含羞屬植物的樹膠,混合起來吃,這樣就很容易飽餐一頓了。但是在這裏沒有含羞屬植物的樹膠莫孔隻好捧食白蟻吃了。
在饑餓的驅動下,又看到莫孔一副非常得意的吃相,默裏決定追隨莫孔。數以萬計的白蟻從他們剛才暈倒的土堆裏爬出來,默裏捧起一捧就塞進嘴裏,他發現白蟻一點都不乏味,甚至有點可口的酸奶味,胃部因饑餓而產生的絞痛也漸漸平息了。
莫孔沒有忘記其他難兄難弟此刻正經受的不幸,他跑回堡壘把所有的人都帶過來。水手們毫不遲疑地一捧一捧地吃著這些奇特的食物,科學家們猶豫了一會兒,但默裏貪婪的吃相使他們下定了決心,這些已被饑餓折磨得半死的可憐的科學家們也開始大捧地嚼食起來。同時,一件意外發現使他們獲得了更充足的美食,為了捉取更多的白蟻存起來,莫孔拆開了土堆的一邊,這個土堆呈圓錐形,周圍還環繞著一些圓錐形的小土堆。
莫孔用尖鋤掀了幾下,忽然土堆裏傳出一種奇特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一種類似“打呼嚕”的聲音從土堆裏發出。莫孔停下來仔細傾聽,他的同伴們一言不發地注視著他,他又掏了幾下,土堆裏更清晰的“咕嚕”聲連續地響了起來。
莫孔無言地搓了搓雙手,眼裏閃出一絲貪婪的光芒,然後又繼續用力地挖,很快就挖開了一個一英尺寬的洞口,成千上萬的白蟻從洞口湧出來,但莫孔對此卻置之不理,而把捉白蟻的口袋交給了身旁的水手。
突然,一隻怪獸出現在洞口,它是一隻長鼻子的四足動物,它小嘴長舌,耳直腿短,尾巴又長又細,身上的紅褐色毛長而細軟,像絲綢一樣平展,他的腳上長了許多又細又利的巨型爪子。
莫孔的尖鋤一下就把這隻怪物擊倒在地。
“美味的燒肉午餐,先生們,”莫孔說,“這家夥讓我們久等了,不過,現在出現也不為遲,趕快生火,用馬科羅羅人的長槍杆做燒肉棍,我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生火烤肉了。”
莫孔並沒有指出這隻怪獸的味道怎麼樣,但其他人已是迫不及待了,很快就剝了它的皮。荷蘭人稱這種怪獸為“土豬”,它是大食蟻獸的一種,在南非,它是螞蟻最大的天敵,它往往鑽進蟻穴裏放肆地吞食螞蟻,它的舌頭長而黏,是獵取螞蟻的絕妙工具。
“土豬”很快就烤熟了,本來應該多烤一會兒的,但他們已餓得失去耐性了。“土豬”肉結實且味道鮮美,他們很快就吃完了一大半,真是一頓及時的美餐,這又燃起了堅強的歐洲人新的希望和勇氣。
他們的確需要這種希望,因為直到第二天晚上,仍沒有一絲光亮出現在沃爾奇利亞山頂。
最後激戰
埃默裏的小支隊已出發九天了,是什麼使他們放慢了腳步呢?他們遇到了危險或無法克服的障礙嗎?他們為什麼會耽擱呢?他們的朋友甚至不敢設想他們會集體失蹤。
能夠想象,被圍困在山頂的科學家們是多麼地焦急和擔心。他們的同事離開已經有九天了,一般條件下六七天就夠了,他們曆來積極勤懇,專注於科學研究事業,能否到達沃爾奇利亞山頂是整個測量工作成敗的關鍵,這一點他們都很明白,為了成功,他們會竭盡全力的,就算耽擱了他們也不應受到指責。所以,如果九天之後對麵山頭上仍然沒有信號燈的話,他們很可能是犧牲了或者被其他遊牧部落俘虜了。
埃弗雷斯特上校和同伴們的頭腦中充滿了沮喪和痛苦,為了開始晚上的觀測,他們是多麼焦急地盼望太陽快點下山,而每次觀測又是如此地細心。
他們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望遠鏡的目鏡上,他們把所有生命都濃縮在望遠鏡的視野之內。3月3日,他們在山頂上煩躁地走來走去,相對無言,同樣的希望充滿心中,也感到前所未有的鬱悶,就連沙漠的燥熱、行程帶來的疲憊和口渴的煎熬都無法與他們此時的無奈心情相比。
最後一片“土豬”肉被咽下肚內,儲存的白蟻也所剩不多了。
夜幕終於降臨了,沒有月光,天空一片澄澈,是觀測的好天氣,然而,沃爾奇利亞山上仍沒有一點光亮。埃弗雷斯特上校和斯特克斯輪流守候在望遠鏡後,直到天將破曉仍然什麼也沒有發現,太陽很快就要升起來了,觀測隻好就此罷手。
山下的強盜們卻不急不躁,似乎他們決心這樣圍困下去,直到山上的人被饑餓所征服。4日這天,被困在山上的人們又得經受饑餓的折磨了,可憐的人們隻能以生長在岩石縫裏的球狀莖為食。
他們曾多次爭論著是否讓莫孔去恩加密湖北岸打些獵物,但恐怕會被馬科羅羅人發現,那樣,輪船的暴露會使他們搶劫輪船或堵往北岸,將來撤退會有危險,因此隻能要麼一起逃,要麼呆在一起。至於要在完成測量實驗之前離開的想法他們根本就沒有產生過,他們需要等待,直到最後一線成功的希望破滅,這隻是一個耐心的問題,他們會耐心地等待。
白天,駐紮在山腳下的馬科羅羅人顯得騷動不安,他們頻繁的來往讓莫孔有些不安:他們是打算夜晚往山上攀登呢,還是想立即侵襲或者準備撤退了(當然這隻是美妙的幻想)?
經過細致地觀察之後莫孔預計到馬科羅羅人將要發動進攻了,這些匪徒手裏都拿著弓箭、長矛,婦女和小孩在幾個男人的引導下離開營地返回東部去了,看來他們要全力拚搏了。
莫孔提醒大家要嚴加防範,並且所有武器整置待發。因為孤注一擲後進攻人數會劇增,幾百馬科羅羅人的攻勢將是難以抵擋的。堡壘萬一被攻破,輪船就被提上議程,以備在情況急迫的情況下能夠隨時出航,但啟航準備要等到太陽西下之後,以防白天暴露會引起敵人警惕。
晚餐就隻有些堅果和球莖——這點食物要維持著他們為生命而戰鬥的體力簡直是太殘酷了。但他們已立場堅定、無所畏懼地等候著。
大約在傍晚6點,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水手中的一名機械師偷偷地下山朝輪船奔去,很顯然,埃弗雷斯特上校是計劃在萬一無法抵擋的情況下撤離斯科澤福山。上校對此時放棄觀測工作深感遺憾,特別是在晚上,因為埃默裏和佐恩隨時都可能在沃爾奇利亞山的頂峰亮起信號燈。
水手們部署在堡壘的廢牆腳下,機關槍裝滿了子彈,旁邊還有充足的後備彈藥,可怕的槍管張開向著四方,他們要不惜一切代價守衛堡壘,就這樣度過了漫長的幾個小時。
上校和斯特克斯繼續輪流守候在望遠鏡旁仔細地觀察遠方的沃爾奇利亞山,天邊一片黑暗,明亮的星星在夜幕中頑皮地眨著眼睛,仿佛故意逗著這些來自歐洲的天文學家,空中連一絲風也沒有,這種天氣確實罕見。
莫孔站在一塊突起的石頭上傾聽著發自山腳下的喧鬧聲,漸漸地,聲音越來越響。果然不出莫孔所料,馬科羅羅人已開始向山頂進攻了——他們準備做最後的嚐試。
直到晚上10點多,敵人還沒有出現在眼前,他們早已熄滅了平原的篝火,營地已經隱藏在黑夜中了。猛然間,莫孔發現一些影子正在山坡上晃動,侵犯者距山頂已不足100碼了。
“注意!有情況!”他喊道。
堡壘裏的人馬上衝出來朝著侵略者猛烈地開火,而那些可惡的亡命之徒根本不管猛烈的火力仍緩慢地向山頂一步步逼近。借著子彈的火光歐洲人可以發現,敵人人數之多使長久抵抗難以可行。盡管他們幾乎彈無虛發,敵人也傷亡慘重:已有成片的馬科羅羅人倒下去,接連不斷地滾下了山坡,但什麼都製止不了他們的進攻,那些玩命的敵人像野獸一樣吼叫著往上衝,他們仍然朝山頭衝來——馬科羅羅人已決定用血的代價來換取山頭的統占權。
埃弗雷斯特上校身先士卒,他的同伴們勇敢地追隨其後,就連從沒摸過槍的帕蘭德也拿起來福槍加入了戰鬥,默裏進行遊擊作戰,他一會兒單膝跪著點射,一會兒趴著掃射,直到來福槍由於不斷射擊熱得燙手才稍作歇息,一度情緒高漲的莫孔此時也恢複了原有的獵人的冷靜,變得有耐性、大膽、自信。
圍攻的敵人不僅從斯科澤福山的南麵進行侵襲,連其他兩側都要被他們全部攻占了。這些不怕死的馬科羅羅人完全不管歐洲人的頑強抵抗和強大的火力,他們隻管往上衝,歐洲人的火力再密集也阻止不了人潮洶湧,一個敵人倒下了,馬上就有二十個敵人衝上來,戰鬥了約半個小時後上校發現自己的隊伍就要被包圍了。
被打死的敵人的屍體充當了活人的腳梯,有的甚至用死屍作盾牌來掩護自己。科學家們清楚地知道要想從這批生性好殺戮的野蠻人手裏幸免真是萬難,他們野獸般的行徑比老虎獅子更凶殘。
10點半時,第一批馬科羅羅人抵達了山頂,被圍困的人因此失去了使用槍支的優勢,為了避免發生肉搏戰隻好在牆後麵躲了起來,幸而他們當中沒有人受傷,因為敵人一直沒有使用射箭和投長矛。
“撤!”上校的聲音壓過了紛亂的嘈雜聲。所有人進行最後一次射擊退回了堡壘的牆後麵。
他們的後退招來了敵人興奮的尖叫聲,一群劫匪立即出現在破牆前的入口處。
突然,一陣雷鳴般的巨響震入耳膜,擁有25支槍管的機關槍怒吼了,這種槍有自動上彈裝置,而且射程很遠,其威力足以讓剛站穩腳跟的敵人全部倒斃,轉眼間慘叫聲此起彼伏,而敵人在倒斃之前射出的箭對科學家根本造不成任何傷害。
“它真是棒極了。”莫孔評價道。
但機關槍卻停止了吼叫,在槍林彈雨的威懾下馬科羅羅人迅速消失,他們躲藏在堡壘四周,在入口處撇下了幾十具屍體後暫停了攻擊。
趁戰鬥暫停休息期間,埃弗雷斯特上校和斯特克斯專心致誌地觀察著沃爾奇利亞山峰,他們已忘記了危險,一番休整之後,馬科羅羅人又發動了進攻,上校和斯特克斯兩人輪流作戰和利用望遠鏡觀測。
戰鬥又打響了,機關槍並不能照顧到每個敵人,他們又並肩戰鬥了一個小時,退守在堡壘裏的歐洲人除少數幾個被標槍擦傷之外幾乎都毫發無損。
11點半左右,戰鬥進入最慘烈階段,山頂槍聲和喊叫聲響作一團,斯特克斯來到埃弗雷斯特上校麵前,他看上去半是喜悅半是驚恐——一支箭正好射穿他的帽子,箭尾還在他頭上顫抖。
“信號燈!信號燈!”他朝上校叫道,眼裏閃爍著幸福的光芒。
“啊!”上校一邊上子彈一邊叫嚷道。
“沒錯,信號燈!”
“你已經發現了嗎?”
“對!”
上校心中充滿了成功的幸福感,他放光了子彈之後就衝進了堡壘,他的大聲歡呼比剛才打仗還要興奮得多,他克製地跪下來仔細注視著望遠鏡的目鏡,仿佛自己的整個生命都在這一刻凝固了。寶貝,確實沒錯!沃爾奇利亞山頂正閃耀著一盞大家期盼已久的信號燈!是的!最後一個三角形已經找到了它的頂點!
雖然守衛者們努力做到了寸土不讓,但敵人最終還是越過了圍牆。埃弗雷斯特上校和斯特克斯冒著槍林箭雨開始了觀測,他們倆輪流進行觀測和記算,帕蘭德像往常一樣泰然自若地進行記錄和糾正。經常有箭擦著他們的頭頂撞在身邊的牆上,但他們的目光始終對準對麵山頭的信號燈上,聚精會神地檢驗著測量結果。
正當斯特克斯說“要不要再觀測一遍”時,一顆巨大的石頭擊中了一個測量儀並把它掀翻摔得粉碎。
但觀測工作已全部完成了!信號燈——三角形頂點的位置已被精確地測算出來了。
現在應該帶著科學成果光榮地撤離了,馬科羅羅人已攻進了圍牆,隨時都有可能攻入堡壘。上校和他的夥伴們重新拿起武器一邊進行射擊一邊朝著缺口轉移,所有的歐洲人都安全聚集在一起,他們當中隻有幾個人受了點輕傷,水手們決定留下來掩護他們先撤退。
正當他們朝山下撤退時斯特克斯叫道:“我們的信號燈!”
他們也需要亮起信號燈以回答北邊山頭上的兩位年輕的科學家,以便使他們能測定斯科澤福山的位置,無疑他們也正在山頂焦急地等待著這邊的光亮。
“我們再反擊一次。”上校喊道,當同伴們以超凡的毅力把馬科羅羅人再次趕退時,上校衝進了堡壘,木塔內有許多幹燥的枯木,一點火星就可將它付之一炬,上校撒下些火藥將枯木燃著了,當火勢“劈劈啪啪”開始旺盛時,上校已逃離開堡壘重新回到了撤退的行列之中。
幾分鍾之後,所有人員在一片箭雨之中撤到了山腳的小港灣,引擎順利地啟動之後,輪船載著科學家們迅速逃離險境破浪前進。很快船上的人就能夠看到斯科澤福的山頂了,山尖正處在一片熊熊火海之中,這強烈的火光很容易傳遞到沃爾奇利亞山頂的望遠鏡上。
英國人和俄國人一齊歡呼著朝巨型火把致意。埃默裏和佐恩不會抱怨什麼了,他們升起了一顆星星,卻得到了一個太陽的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