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18天裏,波瀾不驚,一切平靜,馬科羅羅人不再造反,莫孔也漸漸鬆馳了些,臉上又充滿了自信。盡管離沙漠隻有50英裏了,可卡魯的景色仍然如剛來時一樣令其他地方的景色都黯然失色,土壤裏豐富的水分滋養著花草樹木,那麼迷人的美麗世界其他地方都找不到,花草茂盛,鳥獸成群,食物豐足,可誰也不會料到在此會遇到“農業天敵”——蝗蟲。
12月20日黃昏,夕陽即將落山,3位英國科學家和莫孔坐在一棵大樹底下讓自己從疲勞中解脫出來,他們一邊歇一邊談論著下一步的打算,溫柔清爽的北風絲絲吹拂,他們的身心隨之慢慢舒暢起來。
為了測定當地的緯度,科學家們決定當晚就觀測恒星的高度。澄澈潔淨的天空中懸著一彎新月,明亮的星星閃著眼睛,這是測量的最佳天氣。然而令埃弗雷斯特上校和默裏懊惱的是,當他們開始進行觀測時天空北邊突然出現一片“不祥之雲”,埃默裏首先看到了它,他指著天空對上校說:“看那邊的一朵討厭的雲,恐怕今晚我們不能順利測量了。”
“那朵巨大的雲正向這邊移來,”默裏說,“它似乎想遮蔽整個天空。”
“這會是又一場暴風雨嗎?”上校問埃默裏。
“我們正處於熱帶,”埃默裏說,“暴風雨經常光顧,看來今晚的觀測無法進行了。”
“你的想法呢,莫孔?”上校問道。
莫孔仔細地盯著它,那片雲就像是一個規則的邊界線的半圓,它的寬度約有三四英裏寬,墨黑如煙霧的雲使莫孔非常吃驚。有時,在晚霞的輝映下,呈現出亮紅的條紋,就像是固體一般,“特別的雲。”莫孔說完,沒有作進一步的解釋。
忽然,一個波謝曼人匆匆趕來告訴莫孔:牲口們表現出強烈的煩燥情緒,它們在草原上驚恐亂奔,根本不能順利返回營地。
“那就讓它們在野外宿營吧。”莫孔回答道。
“恐怕會有野獸!”
“唔……野獸恐怕已顧不上這些牛馬,它們得為自身著想了。”
埃弗雷斯特上校想要莫孔解釋清楚,但莫孔往前踱了幾步,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凝思之中,他對這種景象很迷惘。
烏雲很快臨近,並且越來越低,在地麵上方隻有幾百英尺距離了,一種嚇人的“嗡嗡”聲隨著越來越猛的北風送進他們的耳畔,仿佛這種“嗡嗡”聲恰恰是烏雲發出的響聲一樣。
突然,一團深黑色的斑點隨著灰蒙蒙的天空出現在烏雲上麵,這些數不清的斑點四散濺開,時而俯衝紮入烏雲,時而扶搖直上衝上天空。
“這是些什麼東西?”默裏問莫孔。
“那是各種鳥類,”莫孔回答說,“有蒼鷹、貓頭鷹和烏鴉等等,這些鳥類來自遙遠的地方,它們追蹤烏雲而來,在烏雲消散之前它們是不會離開的。”
“烏雲裏有什麼?”
“那並不是雲,”莫孔指著已經彌漫了四分之一天空的烏雲說,“它是片‘活雲’——‘蝗蟲雲’。”
的確如莫孔所言,他們將要看到可怕的蝗蟲所帶來的毀滅性的慘景了。
莫孔接著說:“它將帶給這片土地無與倫比的災難,但願我們能逃過這一劫。”
埃弗雷斯特上校說:“我們在這裏又不種莊稼又不養草,有什麼可怕的?”
“如果它們從我們頭上掠過去的話,我們確實不必擔憂,”莫孔回答說,“可是,萬一它們在我們的必經之路逗留,那裏的所有植物都將遭到嚴重的破壞:樹上將片葉不留,花草將一根不剩。上校,請你別忘了,就算我們的必備物品都儲備夠了,但我們還有牲口,在一片荒漠地帶它們就會餓死。”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他們仰望著天空中急劇膨脹的飛蟲和飛鳥。“嗡嗡”聲越來越響,但是鷹和烏鴉的尖叫聲卻更為突出,它們屢次衝進蝗群,無數次地將蝗蟲吃掉。
“你認為它們有可能在這兒停留嗎?”埃默裏問莫孔。
“恐怕會的,”莫孔回答,“強勁的正北風將它們徑直吹向這裏,但隨著傍晚臨近,柔弱的晚風也將減緩蝗蟲的推進速度,到時它們將停落在大樹上、灌木叢上、花草上,然後……”
莫孔停住了話頭。不一會兒,那朵龐大的“烏雲”就“降落”到了地上,營地周圍滿目可見的盡是擁擠蠕動的蝗蟲。貨車和帳篷已被蝗蟲藏匿得不見影跡,地上的蝗蟲至少鋪了一英尺厚,已經沒到膝蓋了,科學家們每走一步至少要踩死幾百隻。到底是什麼原因致使這麼多蝗蟲聚集在一塊呢?可能沒有人說得清。
一場剿滅蝗蟲的戰役打響了,空中的鳥兒沙啞著嗓子尖叫著,貪婪地消滅它們;草原上的莽蛇在蝗蟲中勇猛穿行,張著血盆大口盡其所能地吞食著它們;馬、牛、騾還有狗也都咀嚼著蝗蟲;樹林中的食肉動物如獅子、鬣狗、河馬也都正“狼吞虎咽”。波謝曼人把蝗蟲叫作“空中之蝦”,把它當作難得的美食,在他們心中,蝗蟲是神仙才有幸能品嚐到的奢物,但現在,他們卻可以敞開肚皮、一飽口福了。不久,數以萬計的蝗蟲被剿滅掉了,盡管這些凶殘的家夥同時也大量地相互踐踏,但相對於整片“蝗雲”而言,被消滅的蝗蟲不過像九牛一毛罷了。
現在,莫孔教給英國人如何品嚐這天賜的美味,他將幾千隻蝗蟲投到鍋裏煮熟,然後挑選綠色的幼蟲撒上鹽、胡椒和醋,在產卵前這些幼蟲有雞毛杆那麼粗,1英寸長,煮熟之後味道極佳。在吃之前,這些英國人真像吃蝦一樣先撕下它們的頭、腳和尾巴,嚐試了幾個以後,他們感覺蝗蟲真不愧為一道佳肴,默裏吞下了好幾百隻蝗蟲,他還提議儲存一些,並隨手從地上捧起了幾大把。
入夜,探險者們尋找合適的地方過夜,卻發現要進入帳篷已是妄想,此時此地,睡覺都成了渴盼。沒有了蝗蟲與鳥雀的天空一片澄淨,星星閃著明亮的光,這正是測量的好時機,三個科學家準備好儀器開始了恒星觀測。他們認為工作也比躺在厚厚的“蟲被”下睡覺要舒服得多,另外,即使有地方他們也沒法入眠,因為參加“食蝗大賽”的動物的吼叫聲吵得他們整晚都一點睡意也沒有。
清晨來了,一輪紅日冉冉升起,看來又是一個酷夏之日了,太陽光很快就加熱了大氣的溫度。蝗蟲中發出一聲沉悶的轟鳴——它們要起航行軍了,8點鍾左右,一幅巨型的“蝗簾”在天空緩緩展開遮住了強烈的太陽光,整個大地處在了“蝗簾”的遮蓋之下,給人一種黑夜再次來臨的感覺。一陣震耳欲聾的“嗡嗡”聲之後,“蝗簾”又快速向遠處拓展了:它們整整用了兩個小時才離開營地,一路上發出令人恐怖的噪音,最後在西邊的地平線上消失了。
重見天日的人們見到了莫孔所預言的情景:樹枝上光禿禿的,一片樹葉都沒有;地上已寸草不留;土壤一片蠟黃,好像被火燒過一樣——這是隻有在影片裏才能見到的從夏到冬的跳躍,這裏已不複是肥沃的平原,而變為一片荒蕪的沙漠。
東方土耳其的奧斯曼人有句形容火雞侵略成性的諺語:“火雞一過,青草不沃。”在南非可以改為“蝗蟲一過,綠色不著”了。
沙漠之旅
沙漠鋪展在腳下。12月25日,科學家們得到了一個新的角度,完成了第四十八個三角形的測量之後,埃弗雷斯特上校等人到達了卡魯的北部邊緣,他們發現眼前的沙漠與剛剛經過的地方幾乎沒什麼區別,都像經過烈火燃燒一樣。
探險隊的牛和其他牲畜經受著缺少牧草的折磨;用水也日漸緊張,池塘裏的最後一滴水也已幹涸;土壤裏一半是泥土一半是沙子,幾乎長不出什麼植物。雨季裏積下的雨水被沙土吸取,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連一點點濕潤的氣息都聞不到。
利文斯通在探險途中曾多次經過這片幹燥貧瘠的土地,這裏的空氣也和土壤一樣幹燥無比,連露天置於空氣中的鐵製設備都不會生鏽。據利文斯通博士敘述:沙漠裏本已罕見的樹葉都是萎靡地打著卷兒;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含羞草從不願展現它嬌豔的芳容;甲殼蟲落到地上不到幾秒鍾就會曝曬而亡——在中午時分如果把一支華氏溫度計插在沙土中,水銀柱將指示到達134度(約攝氏56.4度)的高度。
情況就是這樣,一片廣闊的沙漠隔在了卡魯和恩加密湖之間。科學家們已經十分疲勞、痛苦不堪了,最突出、最嚴峻的是——缺水,這對牛和其他牲畜影響更為顯著,稀少又粘滿灰塵的幹枯的野草根本不能滿足它們的需要。更令人擔憂的是,這裏不僅幹燥,而且幾乎沒有其他小動物敢冒險進來。
逃至讚比西河畔尋找花草樹木的鳥兒和追捕獵物的野獸都不會再來這裏,因為這裏不會再有它們所需要的食物了。在1月的頭兩周裏車隊的獵人們一共才見到二三隻羚羊,這些羚羊能夠幾個星期不喝水,即使這樣它們也很少在沙漠中出現。
但是,在火熱的太陽下行走,在沒有一絲潮氣的空氣中呼吸,在黑夜和白天一樣酷燥的沙漠中進行三角測量,這一切已經使科學家們明顯地感到身體不適。他們儲存的水快要用完了,以致不得不限量使用,因此他們得飽受煎熬。但是,對工作的熱忱和戰勝困難的決心使得他們能夠克服疲勞和供水不足,在測量過程中科學家們仍一如既往地專注精細、謹小慎微。
到1月25日,科學家們已經完成了57個三角形。他們已經穿越了沙漠的大部分地區,莫孔估計月底可以到達恩加密湖畔。上校和他的同伴也一致決定堅持盡快工作以早日結束沙漠之旅。
但是,隨行護送的波謝曼人並不與科學家持有同樣的想法。他們隻是受雇傭的幫工,他們看重的隻是金錢而非科學測量,他們很不情願地繼續工作,一路上,這些人因饑渴疲乏而變得心灰意懶。幾頭拉車的牛由於缺乏營養已經無力拉車了,不得不將它們放棄在荒漠之中,人們不由得擔心它們的數量正在一天比一天減少。在困難麵前,波謝曼人已經是牢騷滿腹、怨聲載道,莫孔的任務比以前更加艱難,他在波謝曼人中的影響已大不如從前了。
非常明顯——缺水已成了車隊無法抗拒的難題,旅行者們將不得不考慮放棄北上的念頭,但順原路返回或者是沿著子午線向右前進靠攏俄國隊都是不現實的。
二月中旬,莫孔提醒埃弗雷斯特上校,他們目前的處境已經步履困難,連他也無回天之力了,趕車的車夫都不願聽從他的安排。但應該承認,這些不幸的波謝曼人正在努力克服炎熱和饑渴,看著他們一張張布滿憔悴的臉誰都不忍心去過多地指責他們,另外,拉車的牛和馬由於缺乏食物和飲水困難已經幾乎不能走動了。
埃弗雷斯特上校完全明白自己目前的處境,但他仍然盡量保持鎮定,即使其他人表現出了或多或少的擔憂,他依舊熱情高漲,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他都不想中斷測量工作,他甚至宣布就算隻剩下他獨自一個人他也要繼續工作。默裏和埃默裏也決心竭盡全力地支持他,隻要上校發出命令他們將隨時準備出發。
莫孔費了不少努力才把波謝曼人挽留下來,他估計車隊五六天之內就可以到達恩加密湖畔,到那時不但馬和牛能夠飽食一頓,人也可以盡情地享受用不完的淡水。
莫孔懇切地把他的想法強調給波謝曼人首領聽,並用理由證明最快的補充給養的方法就是繼續朝北走,朝西邊走隻不過是盲目地碰運氣而已;順原路返回隻能回到已滿目荒涼的卡魯,那裏的溪流早已幹涸。最終,波謝曼人還是被他說服了,筋疲力竭的車隊繼續朝恩加密湖出發了。
幸運的是,在這廣闊的沙漠中科學家們通過豎立信號標杆、借助於觀測儀器使得測量工作能非常順利進行。為了節省時間,他們夜以繼日地工作,在電燈光的幫助下他們能精確地測出角度值,後來,經檢證明,這些值與他們所期望的一樣精確。
測量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一條三角形係鏈漸漸地越拉越長。
2月16日,旅行家們估計吝嗇已久的上蒼不久將會慷慨大度地補償給他們無盡的“水鄉”之樂了。一片寬約2英裏的湖麵在地平線上緩緩浮出,整個車隊迅速地朝那片波光閃耀的水麵趕去。
下午5點左右,他們終於趕到了湖畔。幾匹馬兒掙脫車夫的牽絆朝著渴望已久的湖水奔去:它們早已看到了這片湖,並且也嗅到了水的氣息。但是它們馬上又跑了回來——湖水含鹽度太高,不能用來降暑解渴。
莫孔開始憂慮起來,他甚至產生了想放棄說服波謝曼人留下來的念頭。不過,幸運的是,他們離恩加密湖和讚比西河的支流已經很近了,沿著選定的測量方向所需走的路程比到其他淡水源要近得多。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他們將於4天之後抵達恩加密湖畔。
他們又出發了,為了充分利用平坦的地理優勢,科學家們經常設計不需頻繁測量大型的三角形。晚上,這裏的天空晴朗如洗,測量者可以清晰地觀測到信號燈,經緯儀也能夠準確地測出它們的位置。出於對科學的忠誠熱愛,這些勇敢的科學家們顯得鼓舞振奮;而波謝曼人卻和那些牛馬一樣在暑躁的天空下顯得疲憊和煩躁,但無論如何,在這種可怕環境下車隊的一切生物都無法再支撐兩個星期。
2月21日,平坦的沙地忽然變得高低不平,上午10點左右,人們得知,前麵東北方向約15英裏處出現一座500~600英尺的高山,人們稱它為斯科澤福山。
莫孔細細觀察了好久,然後指著正北方向說:“恩加密湖就在那兒!”“恩加密!——恩加密!”波謝曼人欣喜地叫道,一邊還跳起舞來。波謝曼人高興得有些得意,他們想首先奔跑穿越這最後的十幾英裏沙漠,但莫孔還是設法製止了他們的這種行為,他說,在這裏很可能會遭到馬科羅羅人的侵犯,為了避免致命的打擊,他們不能分散火力。
為了盡快地趕到恩加密湖,埃弗雷斯特上校想加速到達恩加密湖,於是決定把目前的測站和斯科澤福山連接成一個大三角形的一條邊,山頂正好呈尖形,可當作三角形的頂點,這為測量提供了非常適宜的條件,現在根本不需要在山頂設立信號標杆或信號燈。
因為大家都急切地趕往恩加密湖,就隻設了一個臨時營地,莫孔盡管也非常希望能在天黑前到達湖邊,但他更加強了警惕。他派人仔細觀查了營地四周圍的情況,營地的左右兩邊都是既矮又茂密的灌木叢,他們不得不謹慎小心。自從“奇特的大羚羊”之後,他們再也沒見過馬科羅羅人的蹤跡,好像派人站崗顯得有些多餘,但是,向來謹慎的莫孔還是為一切的意外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以防萬一。
當莫孔如臨大敵地守護著營地時,科學家們正精心地設計著新的三角形,按照埃默裏設計的方位,這個三角形將在20度經線附近,是他們在南非測量的最東端。接下來就是到恩加密湖的對岸開展幾次測量,再經過精心的檢測之後整個偉大的測量任務就大功告成了。科學家們似乎已經看到了勝利女神的微笑,美妙的科學前景激發了這些科學家們高漲的工作熱情。
在這段時間內俄國人的工作進展如何呢?從國際委員會成員們分開後的半年裏,斯特克斯·怕蘭德和佐恩他們三個現在何處呢?他們是否也同英國同行一樣經曆了坎坷與勞頓,經受了饑渴與炎熱的煎熬呢?他們的沿途地帶是否也一樣地貧瘠荒涼呢?也許在離開科羅本鎮之後他們由於接近利文斯通的路線遇到了村莊,在那裏他們可以得到各種給養的補充。但是,在那些沙石較少,土壤肥沃的地帶,經常有搶掠成性的遊牧部落出現,斯特克斯的俄國小分隊是否仍處在極大的危險籠罩之中呢?既然馬科羅羅人一度放棄了追蹤英國人,很難說他們不是在這段時間追蹤著俄國人。
埃弗雷斯特上校一直在專注於工作,他沒有也不願去對此事做任何猜想;但是,默裏和埃默裏經常在揣測著並談論著他們曾一起工作過的俄國同事的命運,他們彼此還有機會再相聚嗎?他們的工作是否取得了成功呢?他們同時而異地進行的測量結果會相同嗎?埃默裏非常想念佐恩,同時他堅信佐恩也一定在想念著他。
為了測量角度更加準確,他們選擇了兩個觀測點,其中一點仍是斯科澤福山的峰頂,另外一個是距子午線左邊4英裏處的一個錐形小山尖,並把它的方向測定了。為了減小誤差他們分別測量了20次之多。
不管波謝曼人多麼的煩躁不安,上校仍舊無動於衷,他像當初在劍橋天文台時一樣精心細致地測了一遍又一遍:2月21號他幾乎不停歇測量了一整天,直至下午5點半天近傍晚,他幾乎看不清儀器上的刻度時才停止。
“好啦,莫孔!現在你下命令吧。”上校說。
“夜晚來臨前你還沒有完成工作,我很遺憾,”莫孔回答說,“但是,我們得盡早把營地設置在恩加密湖畔。”
“幹嘛現在就要動身呢?”埃弗雷斯特上校問道,“15英裏算什麼,就是在晚上行走也不會有所妨礙,路線也已經很明朗了——隻要穿過眼前這片平原就可以,根本不用擔心迷失方向。”
“的確如此,上校,”莫孔似乎猶豫了一下,“雖然我也覺得我們白天趕完這段路要好一些,但也許我們還是現在冒險出發為好,波謝曼人已經很著急了,他們急切地想喝到淡水,那我們就馬上動身吧,上校。”
“悉聽尊便,莫孔。”埃弗雷斯特上校回答道。
這個決定得到一致通過,車隊很快就準備停當。傍晚7點,莫孔一聲令下,車隊在淡水的強烈激勵下朝著恩加密湖進發。
出於獵人的某種本性莫孔肯求三位英國專家準備好槍支彈藥,他自己也全副武裝,並且帶上了默裏先生給他的來福槍,並裝滿了子彈。
現在他們出發了,沙漠的夜晚黑沉沉的,重重的烏雲遮住了天上的星星,但離地麵較近的大氣層有一層清晰的白霧散發出來。莫孔瞪著一雙敏銳的獵人眼睛時而向前眺望,時而向兩邊側顧。他不斷地回頭跟默裏先生耳語幾句,這表明他對這個地區的安全並沒有把握。所以默裏時刻警惕著,為可能要發生的一切做好了準備。
車隊已經朝北推進了三個小時,但是由於幹渴與勞累,他們走得極慢,他們還要經常停下來等待落後的人。他們每小時隻能前進3英裏,到晚上10點鍾左右他們離恩加密湖還有6英裏遠。
疲乏的牛幾乎窒息,夜晚的沙漠悶熱難當,空氣幹燥得連最敏感的液體比重計都沒有一點濕度跡象。人群不顧莫孔的警告已漸漸分散開來,拉長了隊伍,人和牲畜已聽不到命令在向前掙紮著,偶爾有氣喘籲籲的牛轟然倒下,再也爬不起來了。波謝曼人從不堪負重的馬上滾下來後就無力站起,寸步難行了,此時,哪怕是最弱小的敵人都能夠將他們輕易擊倒。莫孔更加焦急不安,他不辭辛勞地用語言和手勢一個一個地鼓勵他們打起精神,努力想把他們聚集起來聽從命令,但他失望了,不知不覺中莫孔發現已經少了幾個人。
晚上11點左右,走在最前麵的貨車離斯科澤福山已經不到3英裏了。盡管是在晚上,但這座孤立的山丘,仍清晰可見,在朦朧中像座聳立的巨大的金字塔,夜色使它顯得更加龐大,也比它的真實高度高。如果莫孔沒判斷錯的話,恩加密湖就在斯科澤福山的背後,因此他們隻要繞過這座山丘就順理成章地能喝到淡水了。
正在他們準備向左邊拐時,突然聽到一陣清脆的槍聲,使他們立即心情緊張地停下來,在隻有土著人玩槍弄箭的地帶,槍聲使得英國人惶恐和驚訝。
“這是怎麼回事?”上校問道。
“槍聲。”默裏回答。
“槍聲?”上校叫道,“從什麼方向傳過來的?”
他這次問的是莫孔,後者回答說:“槍聲是從斯科澤福山頂傳來的,看看山頂上有光亮,由此映射下來的人影可以得知那兒正在進行一場激戰,馬科羅羅人也許在襲擊一群歐洲人。”
“歐洲人!”埃默裏大叫道。
“是的,埃默裏先生,”莫孔回答道,“隻有歐式武器才有可能發出那種爆炸聲,而且很有可能是來福槍。”
“那麼,這些歐洲人也許就是——”
但上校立即打斷了說話者:“不管那些歐洲人是誰,我們都應該去援助他們。”
“是呀,是呀,快出發吧!”埃默裏重複說,他的心由於緊張而揪得縮小了。
開始向大山進發之前,莫孔想把波謝曼人聚集起來,因為他擔心他們會慘遭劫匪殺戮。但當他返回車隊時他們早已四麵逃散了,貨車被丟在路上,牛和馬已被他們牽走,零散遊蕩的影子漸漸消失在南方的黑夜之中。
“這群懦夫!”莫孔喊道,“饑渴、疲勞都可以克服,卻被槍聲嚇跑了,真是膽小鬼。”然後他轉向科學家和忠厚勇敢的水手,命令道:“出發!”英國人和莫孔趕著一息尚存的馬兒,朝著北邊全速馳去。
20分鍾後,雖然估計不出他們的具體數量,但已經能清晰地聽到馬科羅羅人的呼喝聲了。顯而易見,這群強盜在襲擊山頂上的人,此時山頂已經火光一片,滿山紅光。
埃弗雷斯特上校等人很快就趕到了山下,丟下已疲憊不堪的坐騎,他們一起大吼了一聲以鼓舞被圍困在山頂的歐洲人的鬥誌,然後就對著馬科羅羅人開火了。
當這些馬科羅羅人冷不丁聽到身後的槍聲時,他們還認為是被大部隊圍攻了。
這次突然背後襲擊使他們措手不及,他們沒有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抗就慌忙撤退了。
莫孔、科學家和水手們一邊裝子彈一邊射擊,已經有15名劫匪的屍體倒在地上。
馬科羅羅人見勢就四散奔逃,英國人緊追不放,看見逃跑的人就射擊。不到10分鍾他們就到達了山頂,山上現在已一片漆黑,為了避免傷到及時趕來的救星,被圍困者已經停火等待。
果然,被圍困的是俄國人!
全部的俄國人——斯特克斯、帕蘭德、佐恩以及五位俄國水手都在這兒。但是他們的護衛隊隻剩下了忠誠勇敢的沃魯波爾,那些可恥的波謝曼人如同跟隨英國科學家的波謝曼人一樣,在危險來臨的緊要關頭就拋棄他們而去了。
斯特克斯在埃弗雷斯特上校一出現就跳出來大叫:“你們是英國的先生們嗎?”
“是我們,來自俄國的紳士們,”上校以一種比較嚴肅的口吻說道,“這裏已經沒什麼英國人和俄國人之分了,隻有團結起來聯合自衛的歐洲人。”
測量的命運
一陣歡呼與掌聲表示了對上校一席話的讚同,麵對共同的困難,英國人和俄國人忘記了國家之間的戰爭,決定聯合起來對付眼前共同的敵人——馬科羅羅人,目前的形勢十分嚴峻,“英俄聯合”比以前任何時候都顯得強大、牢固。埃默裏與佐恩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其他人也相互握手以慶祝這次重新聯盟的成立。
英國人當務之急是解決口渴,正好俄國人從恩加密湖汲取了大量的淡水。在山頂上的廢棄堡壘的掩護下歐洲人相互敘說著自科羅本鎮分別後經曆的一切,水手們則嚴密地監視著馬科羅羅人的情況。
他們談論的首要話題是俄國人為什麼偏離子午線左端如此遙遠,而來到這座山的頂峰。其原因也和英國人的理由一樣,因為在這兩條相臨的子午線之間,恩加密湖畔的斯科澤福山是最合適的測點。因此,這兩支敵對的勘察隊就在這座對雙方測量有用處的山上相逢了。英國科學家和俄國科學家都在這附近設定了測點——兩個測點間的距離不遠,因此,很有理由利用三角測量將恩加密湖南北兩岸連接起來。
斯特克斯詳細講述了他剛完成的測量工作,自打離開科羅本鎮之後他們的三角測量就暢通無阻地進行著。首先,他們經過的是一片肥沃富饒地帶,在那裏,一係列的三角形在便利的地形條件下很順利地就測量好了。和英國專家一樣,他們也飽受了高溫的考驗,隻是不曾缺過水,那裏有大量的溪流,空氣比較濕潤,到處都有茂密的叢林、灌木和草原,牛和馬可以盡情地品嚐各種鮮美的食物。
夜間,俄國車隊燃起熊熊篝火,四方的野獸被通紅的火焰嚇得遠離營地。隨行保護的波謝曼人也不曾經受過什麼艱難困苦,因此他們也從來沒有產生過抱怨。
他們於2月20日到達斯科澤福山,36小時後,一群約三四百人的馬科羅羅人出現在山下的平原上,魂飛魄散的波謝曼人立即逃得無影無蹤,被丟棄的俄國人隻好奮力反擊。
凶殘成性的馬科羅羅劫匪開始搶劫留在山下的車隊,幸好,他們將儀器全帶上了山頂,輪船也未受到任何傷損,因為在劫匪搶劫之前他們就將它組裝好放置在恩加密湖的小海灣裏了。
山的北邊是波光浩蕩的恩加密湖,並且那邊的山勢陡峭,隻有南邊才能通行。馬科羅羅人就是從這邊衝擊上來的,要不是英國同行及時趕到這裏恐怕山頂早被他們攻占了。
埃弗雷斯特上校也敘述了他們行程中發生的一切——勘察過程中的災難和困頓、波謝曼人的反複無常以及沿途克服的種種障礙和困難。由此大家知道,自從離開科羅本鎮之後俄國人比英國人要幸運。
2月21日莫孔帶領水手們在堡壘牆下站崗守衛,直到夜晚都沒有人來侵犯。馬科羅羅人雖然沒有重新發起襲擊,但是到處燃起的篝火表明這群劫匪仍不死心,他們一點都沒有放棄搶掠的計劃。
第二天早上,歐洲人離開堡壘下去勘察地形,朝陽下南邊是一望無際的黃色沙漠。幾片幹枯的野草地,顯出一副幹燥乏味的景象。山腳下是敵人的圓形營地,大概有四五百人,一堆堆篝火依舊燒得正旺,篝火上架著幾隻肥大的羚羊烤得正香。
盡管馬科羅羅人搶走了大量物資——貨車、牲畜以及儲存品,但他們現在根本沒有放棄撤退的打算,當然這些“戰利品”不能滿足這些貪婪凶殘的匪徒的胃口,他們還想殺掉那些歐洲人,然後奪取他們的武器,因為他們目睹了上校和同伴們使用的武器的驚人威力。
在偵察了劫匪的陣營後,英俄專家和莫孔進行了一次長久的交談,但並未達成一致意見,因為決議與周圍的環境有很大的關係,一句話,首先是要知道斯科澤福山的確切位置。
科學家們都已經知道南邊是一片一直延伸到卡魯鎮的廣闊大平原;東西兩邊是一片大沙漠;往西邊還可以發現遠處有許多山丘的輪廓,那是馬科羅羅人的一個重——:馬克佗鎮,它距離恩加密湖北邊約100英裏;山的北邊與其他方向相比則景象迥異,與南邊的荒漠對照鮮明——處處生機勃勃,一汪湛藍的湖水浩蕩無涯,樹林和草原隨處可見。
正如斯特克斯所述,斯科澤福山的北部就像是忽然從湖水中矗立而起的一樣,顯得異常陡峭,但是再陡的山坡也難不倒這些技藝高超的水手,他們可以輕鬆地到山下汲水,這樣,有了充足的水源,在給養消耗殆盡之前可“英俄聯軍”以堅守防禦。
不過,怎麼會有座堡壘在荒漠山頂存在呢?大惑之餘隻得請教莫孔,莫孔在給利文斯通當向導時曾來過這裏,他講出了堡壘的來曆。
過去,這裏時常有象牙商和奴隸販子經過,整個讚比西河流域常常受到可惡的外國人侵害,內部戰爭、襲擊以及洗劫村莊屢屢發生,他們相互之間甚至搶劫人口,並把擄掠來的人口當俘虜賣給外國商人做奴隸。從西方來的商人經常在恩加密湖畔駐腳,因此斯科澤福山也成了奴隸交易活動的根據地,在出發之前他們就在這裏休整幾天。為了保護自己的生命安全,販賣奴隸的商人守在這裏,同時可以防止奴隸逃跑或者奴隸賣主把奴隸搶走,因為在讚比西河地帶,那些賣主背信棄義並不少見,他們把賣出的奴隸搶回去再重新賣掉。
這就是堡壘的由來,但現在已經被廢棄了,因為商人和探險隊的行車路線發生了改變——恩加密湖上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蹤影,斯科澤福山不再是自衛的屏障,四周的牆壁日見衰敗,惟一剩下的隻有一道朝南的弓形外牆,中間是高築的方形堡壘,堡壘頂上有個凸起的木塔,木塔向一側呈較小的角度傾斜,正好適合架上望遠鏡。雖然堡壘已基本毀壞,但躲在裏麵卻十分安全,在厚厚的沙石牆後麵歐洲人通過上麵鑿的槍眼架起了幾支後膛來福槍,這樣,他們可以堅持到馬科羅羅人供應的給養用完為止。
他們的彈藥並不缺乏,因為俄國人終日將裝有彈藥的箱子隨身攜帶,因此並沒有被馬科羅羅人搶走,但令他們擔憂的是,食物不足,他們儲存食物的貨車被馬科羅羅人搶走了,剩下的所有食物最多隻夠他們18個人用兩天。
他們隻好省吃儉用,吃過簡易的早餐後,天文學家們和莫孔走向方形堡,而水手們則在堡壘四周守護防禦。就食物缺乏問題他們展開了嚴肅而激烈的討論,但並沒有得出明確的解決辦法,最後,莫孔對大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