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古疑案4
敬重說
獨孤氏具有較高的文化素養,又出身於高官家庭,盡管足不出戶,卻很關心朝政,熟悉時局,經常為丈夫出謀劃策,而且言無不中,計無不成,使楊堅一次次化險為夷,不斷取得新的勝利。比如,在對女兒的婚事上,獨孤氏表現出了可貴的遠見和果斷。其女楊麗華長大之後,獨孤氏一手操辦了女兒的婚事,將其嫁給周武帝的兒子宇文為妻。對此,楊堅有滿肚子意見。理由是這位太子生性頑劣,喜好女色,就算以後順利繼位,也非賢明之君。況且,女兒比女婿的年齡還大,極易遭到拋棄,責怪妻子所擇非人。獨孤氏對於丈夫的世俗之見毫不理會,她不冷不熱地說:“宇文是當今太子,他再不成器,身上流的也是皇家血脈,隻這一條就足夠了。”獨孤氏的選擇有她的道理,姐姐為周明帝的皇後,已經領受了恩寵無比的味道,如果自己家裏再出個皇後,那將是罕有其匹的榮耀。作為獨孤氏而言,她需要的不僅僅是滿足一下虛榮心,更需要為丈夫創造爭奪天下的條件。事情果如獨孤氏所料,周武帝不久死去,女婿宇文繼承皇位,是為周宣帝,女兒楊麗華被封為皇後。楊堅也因此而躍升為上柱國、大司馬,後又疾升為大前疑(位同丞相)。皇帝如果外出,則由他總攬所有政務。
楊堅成為國丈之後,不久飛來一場禍事。楊皇後因規勸皇帝而冒犯天顏,宇文竟逼皇後自盡,還要夷滅皇後全家!多虧內史、上大夫鄭澤講情,楊堅一家才轉危為安。
這場風波使獨孤氏寢食不寧,她認為隻有讓丈夫外放,才能實現長遠大計。經過努力,大象二年(580)五月,楊堅被外放揚州任總管之職。剛要上路,內宮傳出意外消息:皇帝飲酒中毒,已經兩天昏迷不醒。獨孤氏認為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機會,力勸丈夫暫緩外出。她認為,萬一皇帝駕崩,時局必然動蕩,如果遠離京城,後果不可設想。在她的布置籌劃下,楊堅假裝失足扭傷,不能行走,他和鄭經聯合起來,借宣帝昏迷之機,任命楊堅為輔政大臣。宣帝駕崩,扶7歲的皇太子宇文闡登位,楊堅獨攬了朝政。這一來引起宇文氏諸王的強烈不滿,趙王宇文招設下“鴻門宴”,想要謀殺楊堅。多虧護衛人員拚死相救,楊堅才幸免一死。獨孤氏及時提醒丈夫借機起事,楊堅又想起當年趙昭那話:“必大誅殺而後定”,決定開始實現“為天下君”的目標,討伐所有的反對者。他先命人告發趙王與相州(治所今河北臨漳縣西南鄴鎮)總管尉遲迥企圖叛亂,牽連坐罪,一口氣殺了5個親王及其家屬,又殺掉6個反對他的大將。大定元年,也即開皇元年(581),逼小皇帝讓位,楊堅登基為帝,建立了隋朝,曆史上稱他為隋文帝,獨孤伽羅也實現了當皇後的夢想。
隋文帝深知,自己能夠執掌天下,與皇後的幫助和支持是分不開的,對於這位發妻於敬重中帶有畏懼。凡遇軍國大事,隋文帝經常征求皇後的意見。一時拿不準的事情,要回後宮同她商議之後再作決定。後來,獨孤皇後幹脆與隋文帝同乘一輛禦輦上朝,至金殿前而止,然後目送皇帝進殿。如果聽到楊堅處理政事有誤,就讓宦官隨時前去匡諫改正。皇帝退朝時,帝、後二人一同乘輦回宮,朝臣們都很敬慕這一帝一後,尊稱他們為“二聖”。麵對這樣一位“女聖”,隋文帝自然敬畏有加,不敢再拈花惹草了。
懼內說
獨孤氏是曆史上有名的妒婦。《隋書·後妃傳》稱她“性尤妒忌,後宮莫敢進禦”。前麵已經說過,她尚未大貴時,就要丈夫發誓不與其他女人生孩子。本來,情人間的這種誓言最狗屁不如,然而獨孤氏對於這類事情卻最最認真。她容不得任何女人與她爭寵,一旦發現這種對手,就毫不留情加以製裁,甚至刀斧相加也不手軟,殺害尉遲氏就很能說明問題。
開皇十九年(599),隋文帝新建的仁壽宮落成,皇帝與皇後本欲一同前去巡宮,不巧獨孤皇後身體不適,隋文帝隻好帶了幾個親信去仁壽宮視察。他見宮殿造得很好,心裏十分高興,不免多喝了幾杯,遂選了一間宮室休息。一名宮女前來獻茶,立刻打消了隋文帝的倦意。但見她蠻腰擺柳,儀態非凡,不禁一陣陣心旌搖蕩。經詢問方知是老對手尉遲迥的孫女,坐罪入宮已有4年。隋文帝看著這位楚楚動人的少女,一種報複的快意湧上心頭,便急不可耐地拉她上床,匆匆做了雲雨之事。這事被獨孤氏知道後,雌威大發,她一麵厲聲斥責隋文帝的背誓行為,一麵派人把尉遲氏偷偷殺了。並以此曉諭後宮,凡是想得到皇帝寵幸者,即以尉遲氏為例!眾多後宮佳麗個個花容失色,害怕因此丟掉性命,便像躲避瘟神一樣躲著皇帝。隋文帝見皇後妒意如此,又不敢因這種事在宮內發作,便怒氣衝衝騎上一匹快馬,出長安城北門,馳入山穀20多裏。大臣高、楊素聞訊隨後趕到,苦諫皇帝回宮,隋文帝仰天歎道:“吾貴為天子,而不得自由!”高趕忙勸說道:“陛下豈以一婦人而輕天下!”隋文帝當然能拈得出孰輕孰重,“駐馬良久,中夜方始還宮”。
獨孤皇後也許感到自己做得太過分了,待隋文帝回宮時擺上酒宴,流涕認錯。高、楊素又在一旁極力說和,才化解了這場風波。可是高卻因此而觸了黴頭,因為他說過皇後不過是一婦人,遭到獨孤氏嫉恨,不斷散布高的壞話,終於導致此公被黜(事據《隋書·後妃傳》)。
獨孤皇後不僅在自己的皇宮稱霸,連其他人的小妾她也銜恨,發現誰的小妾懷孕,必定勸說隋文帝對其痛斥。像被廢的皇太子就因為多了幾個小老婆而吃了大虧,他的愛妾雲氏也被獨孤氏害死。諸王、大臣凡有小妾者,無不提心吊膽,生怕讓這位皇後醋意大發,進而也使自己因此倒黴。當時的一些大臣以沒有小老婆為榮,而且獲準提升的機會很多。那些受小妾“連累”的大臣知道了這個訣竅,紛紛拋棄自己心愛的女人,裝模作樣地隻愛結發妻子。可以想見,本來懼內已成習慣的隋文帝,麵對這種環境和氛圍,怎能不帶頭實行一夫一妻製呢?
獨孤皇後可以管住皇帝,可以統馭後宮,甚至還能阻擋別人娶小老婆,可是她沒有辦法操縱自己的壽命。仁壽二年(602)八月甲子夜,獨孤皇後在永安宮病逝。妒者短命,她隻活了50歲,葬於太陵。
獨孤皇後去世之後,可憐的隋文帝始得解放,能夠隨心所欲地與宣華夫人陳氏、榮華夫人蔡氏等女人親近。誰知這一放縱,幾個女人再也容不得皇帝有所空閑,你爭我奪,恨不能把老頭子掏幹。隋文帝無緣享受這種豔福,很快染上疾病。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這才明白縱欲實在不是什麼好事,重又思念一夫一妻製的好處。臨死前,對侍者說:“使皇後在,吾不及此。”(引見《隋書·高祖本傳》)。仁壽四年(604)七月丁未日,隋文帝駕崩於仁壽宮大寶殿,終年64歲,與獨孤皇後同葬太陵。奇怪的是這一對帝後“同墳而異穴”,大概隋文帝擔心在另一個世界仍受獨孤氏的嚴厲管束,所以采取這種葬法,看來死後他還是“懼內”。
對於隋文帝是否認真實行一夫一妻製也有人持不同意見,認為是誇大其辭,與事實並不相符。理由是,自開皇二年(582),隋文帝就大致參考《周禮》決定了內宮之式,隻是“省減其數”,不夠詳備,但是嬪妃3員、世婦9員、女禦38員等人數還是有的。據《隋書·後妃傳》記載:“初,文獻皇後(獨孤氏)功參曆試,外預朝政,內擅宮闈,懷嫉妒之心,虛嬪妾之位,不設三妃,防其上逼。自嬪以下,置六十員。”從這段記載看,獨孤氏確係一位內擅宮闈的妒婦,之所以“不設三妃”,是為了減少競爭對手,當然也防備皇帝與這幾位身份較高的女人親近。而嬪以下“六十員”,與獨孤氏有較大距離,沒有資格和實力同她較量,她無須防備和嫉妒這些女人。獨孤氏出身高貴,姐姐和女兒都是皇後,她豈能不知後宮之禮?如果真要皇帝同她一人相好,還要那60個女人做什麼呢?再說,她總不能把皇帝拴到身上,他要真和後宮的女人親近,皇後能看得住嗎?事實上隋文帝還寵愛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就是宣華夫人陳氏。據《隋書·後妃傳》記載,她是陳宣帝陳頊的女兒,“性聰慧,姿貌無雙。及陳滅,配掖庭,後選入宮為嬪。時獨孤皇後性妒,後宮罕得進禦,惟陳氏有寵”。可以說這位宣華夫人是獨孤氏在世時可以與之爭寵的女人,由此看來隋文帝實行的還不能算是真正的一夫一妻製。
曆史上確實有真正的一夫一妻製帝王夫妻,如北朝時期西魏廢帝元欽,他隻守著一個名叫宇文雲英的女人。元欽當太子時,她是妃子。元欽當皇帝,她進位至皇後。偌大宮殿空空蕩蕩,元欽始終沒有冊立其他妃嬪。不過,元欽隻當了兩年皇帝,似乎時間太短,而金朝宣宗皇帝完顏雍在位29年,卻始終沒有冊立皇後,他心中的位置,隻有未做皇帝時的發妻烏林答氏一人,至死他的中宮都一直空著。以上兩例才是真正的一夫一妻製帝王夫妻,隋文帝尚無資格入此行列。
隋文帝為什麼實行一夫一妻製?他實行的是不是真正的一夫一妻製?目前仍然存有爭論。弄清這個問題,決非楊堅一家一戶的小事,對於研究隋初宮廷製度、朝政建設、勳戚關係等都會有所幫助,期望能夠找到一個令人信服的答案,以解開這一不大不小的曆史之謎。
唐太宗是否混血兒
唐太宗李世民是中國曆史上著名的賢君明主,他在位23年,政治清明,國家安定,人民安康,史稱“貞觀之治”,為後來唐王朝的繁榮昌盛奠定了堅實的基礎。這位英主,自然會引起人們的關注,自古以來,研究唐太宗的人不知有多少,在他的血統問題上,發生了較大爭議。
傳統觀點認為李世民為漢族血統,證據是新、舊《唐書》中李氏自言其為西涼王李後代的記載。按李為十六國時期西涼政權的建立者,世稱涼武昭王,他出身於隴西成紀(今甘肅秦安北)李氏望族,是漢代將軍李廣的後裔。既然李世民為李廣、李的後人,理所當然是漢族人。
但是正史中的記載並不一定可靠。早在唐代,就有人敢冒殺頭的危險提出異議。據唐代僧人彥《唐護法沙門法琳別傳》記載,高僧法琳曾直言駁斥李世民的出身,他說:“琳聞拓跋達,唐言李氏,陛下之李,斯即其苗,非柱下隴西之流也。”認為李氏實出鮮卑族拓跋達宗族,而不是隴西望族李氏之後,法琳的說法應比較可信。一則僧人不打誑語,不會無端提出這樣重大的問題。二則沒有確切證據,他是不敢拿自己生命開玩笑的。《宋書·柳元景傳》、《新唐書·宗室世係表》對李氏一族另有相關記載。李淵祖父李虎有兄名“起頭”,有弟名“乞豆”,李起頭之子名“達摩”,這些名字顯然帶有異族色彩,並非為漢族人所常用。而李氏的先祖在北魏時,做過弘農太守,名叫李初古拔,四字姓名在漢族中除複姓外極其少見,由此不難推斷,唐宗室李氏應出自胡族。
對新、舊唐書中記述的李氏家族淵源,經現代學者考證,存在疏漏。李淵自稱出自隴西李氏望族,其祖父李虎因為這個原因被封為隴西郡公。而李淵四世祖李熙、曾祖李天錫卻出自河北趙郡李氏。隴西李氏與趙郡李氏本來沒有必然聯係,北魏時,以趙郡李氏為望族,西魏時改封隴西李氏為望族。宗族郡望應是固定不變的,李氏家族卻頻繁更換郡望,可見,他們並不是真正的漢族血統出身。隨意更改郡望,無非是想要獲得較高的政治地位,他們的這種行為徹底暴露了其胡族的真實身份。
傳世的唐代畫家閻立本《步輦圖》,細致描繪了李世民的容貌。他身姿豐偉,神態安詳,兩頰和下巴的胡須卷曲著,與西域胡族男子有著近似的相貌特征。從生理學來看,這多少與其胡族血統有點關係。除此,李世民的性格、行為、擅長、嗜好等,也集中體現了其胡族出身。首先,他貴為一代明君,卻在“玄武門之變”中殘忍殺害親兄弟,這與胡人的“嗜血成性”一脈相承。其次,他精於騎射,在戎馬倥傯中度過了大半生生涯,顯然是繼承了塞外民族的優良傳統。再次,他嗜愛駿馬,生前有良駒萬匹,死後也要在墓前設立“昭陵六駿”陪侍左右,一定程度上顯露了遊牧民族所共有的“戀馬”情結。種種跡象都表明了李世民的胡族身份。
另外,還可以找到一些旁證來證明李世民出自胡族。據《舊唐書·李元嬰傳》載,李世民侄孫滕王李涉“狀貌類胡而豐碩”,明顯具有異族人的特征。又唐代劉饣束《隋唐嘉話》說,隋末王世充部將單雄信曾呼李世民之弟李元吉為“胡兒”,這不應是諷刺挖苦之語,而是揭了李世民家族的老底兒,令他特別惱火。最突出的例證是李氏家族中部分人的婚姻,顯著地帶有胡人婚俗遺風。如唐高宗李治在太宗死後,納其父才人武則天為昭儀,講號宸妃。唐明皇也不顧眾人反對,公然納其兒媳楊玉環為貴妃。這些行為,用漢族的禮儀來看有違倫理,不符合道德規範,但以胡人眼光觀之,並無不妥之處。南宋理學家朱熹曾批評說:“唐源流於夷狄,故閨門失禮主事不以為異。”道明了此中緣由。還有唐太宗李世民的昭陵,據學者考證也帶有胡族的痕跡。陵前原有的14個“番西”雕像雖已不知去向,但他們應該與墓主有一定聯係。昭陵的駿馬石刻為中國曆代帝陵所獨有,它代表了一種特定的陪葬習俗,這種習俗隻能來自於塞外民族。綜上言之,這些旁證進一步證明了唐太宗的身上確實流淌著胡族人的血液,他的民族屬性應該是胡族而不是漢族。
開創大唐基業的李世民,竟然是胡人血統,似乎令人不可思議,因此招致了一些人的反駁。他們認為,《步輦圖》中李世民的肖像,盡管胡須有些卷曲,但這是畫家的誇飾之筆,不一定是真實情形。以此來判定李世民為胡族血統,未免太武斷。唐太宗弑兄奪位,這是不爭的事實,但這種殘忍手段並非他所獨創,早在春秋時期,就已有了殺父弑兄、奪占王位的醜行,而兩漢、魏晉南北朝時為了搶奪皇位,父子相殘、兄弟互戕之事也時有發生。這些人中,既有漢人,也有胡人,如果僅以奪位者所用手段的毒辣凶殘來斷定其族屬,那難免有以偏概全之嫌。因此,也不能用“玄武門”之變中唐太宗的所作所為來認定他是少數民族後裔。
曆代開國君主在未取得帝位之前,大都是能征善戰的猛將,如東漢光武帝劉秀、晉武帝司馬炎等。騎馬作戰是他們應具備的本領,唐太宗自然也不例外。李世民出身於豪門,其父兄皆能騎射,作為胸有大誌的李家二公子,注重學習兵法,喜歡騎馬射箭,所以,根據李世民擅長騎射而臆斷他是胡人也是不足取的。愛馬並非遊牧民族的獨特風俗,在漢族中也不乏其例,如項羽有馬名“騅”,項羽視之如生命,即使在他兵敗烏江時,也不忍心將其殺害,而將它送給了烏江亭長。漢武帝也酷愛名馬,當李廣利在攻滅大宛向其進奉“汗血”寶馬時,他驚呼其為“天馬”。可見,“昭陵六駿”陪葬石刻也不能充分證明唐太宗為塞外民族後裔。至於李世民後代的亂倫行為,這在性關係比較自由的唐代算不上醜聞,而且也很少提到倫理的高度認識這點。往往倒是人的情欲戰勝了倫理,李治、李隆基均為美色所迷惑,全然忘記了道德人倫,才做出令後人恥笑的荒唐事來,這與其胡族血統沒有必然聯係。由此可見,唐太宗李世民根本不是什麼胡人後裔,他還是徹頭徹尾的漢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