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了石敬瑭的這些情況,再來看他當“兒皇帝”一事,就比較客觀公正了。
其一,石敬瑭出身不是漢族,而是沙陀族。沙陀族是西突厥的一個分支,世代居住在沙陀漬(今新疆境內)。後來因與周圍民族爭奪牧地,戰敗東遷,受唐王朝庇護,被安置在山西北部一帶。但沙陀人仍保持遊牧民族的生活方式及傳統風俗。與此同時,東北的契丹民族也異軍突起,迭刺部首領耶律阿保機統一契丹各部,率軍進入內蒙古中東部地區,建立了初級政權。由於契丹族社會製度比較落後,處於奴隸社會晚期,施行的是家長製統治方式。所以,即使後來建立了封建君主專製製度,他們也難以擺脫舊習俗的幹擾。在契丹國主的眼中,其統治下的百姓不僅是其臣民,更像是其家族中的成員。他要求臣民能如家庭中兒子、孫子孝敬長輩那樣,服從接受自己的統治。石敬瑭身為沙陀族,雖然受到了漢族文化的一些熏陶,但仍保留著本民族的習俗。因此,當契丹國主認石敬瑭為兒子時,石敬瑭並沒有受辱的感覺,反而覺得很親切,這是草原民族風俗相近形成的必然結果。然而,後人並不理解其中緣由,硬是給其冠以屈辱卑賤的惡名。
其二,石敬瑭遭受千古罵名的另一個因素是年齡問題。石敬瑭出生於公元892年,至936年稱帝時,已是44歲,而此時耶律德光(生於902年)年僅34歲。石敬瑭稱比自己大10歲的人為父皇,以漢族人來看,簡直不可思議。其實這又是一個民族習慣的問題。沙陀族氏族公社遺習十分濃厚,養子之風很盛,如後唐明宗李嗣源就是莊宗李存勖養子。但養子與養父年齡往往並不相當,石敬瑭對耶律德光稱“父”,雖年齡相差懸殊,但以塞外民族養子風俗來看,不足為奇。石敬瑭給耶律德光上表時稱臣,寫書信時卻稱“兒皇帝”,如家人禮,也說明耶律德光認可了這個幹兒子,契丹與後晉遂結成“父子之邦”。但是曆代正統史學家無法擺脫漢族傳統的道德倫理觀念,將這些條條框框強加給石敬瑭,把他貶得一無是處。試想一下,封建時代官員尊君為父,倘若碰上娃娃皇帝執政,豈不與石敬瑭相差無幾嗎?
其三,即以漢族的倫理道德來評定石敬瑭,其所作所為也沒有什麼不妥之處。據《新唐書·唐本紀》載,後唐太祖李克用於公元904年和契丹國主耶律阿保機在雲中相會,約為兄弟。按李克用養子為李嗣源,石敬瑭是李嗣源的女婿。耶律阿保機之子為耶律德光,耶律德光明顯長石敬瑭一輩,石敬瑭稱其為“父皇帝”是嚴格依照輩分關係排定的,符合漢族的倫理觀念。假如一個人為了某種利益對別人稱兒子,的確可恥,但對叔叔輩自稱為兒尚在禮製所允許的範圍之內。人們在評論石敬瑭時,有意忽略了這些遊牧民族首領幾代人的淵源,專門將石敬瑭比耶律德光大10歲的事情抽出來,肆意誇張,極力譏諷石敬瑭寡廉鮮恥,這種割裂曆史的做法是不足取的,理應為石敬瑭正名,還其清白。
其四,人們說石敬瑭早有謀反野心,隻是隱忍未發,後來見時機成熟,才借契丹兵滅了後唐,做了皇帝。這種觀點並不正確。因為石敬瑭是後唐明宗的女婿,多次拯救明宗於危難之中。出於信任,明宗將太原周圍地區交由石敬瑭經營。閔帝即位後,潞王造反,如果石敬瑭真有謀反之心,可趁亂起事,成就帝業。但他沒有這樣做,而是將閔帝托付衛州刺史看護,自己靜觀時局變化。潞王登基後,對石敬瑭疑心很重。石敬瑭整日提心吊膽,惟恐被人誣告為謀反之罪。據《舊五代史·晉書》載,清泰二年夏,石敬瑭屯兵於忻州,朝廷遣使送夏衣,傳詔撫慰。而那些軍人不知深淺,向石敬瑭山呼萬歲,接連四次。石敬瑭十分害怕,就斬首了30餘人,才製止了軍士們的舉動。後來,潞王遷其為天平軍節度使時,石敬瑭才感覺出事態的嚴重。倘若聽從詔令,去人地都很生疏的地方任職,不消多久,皇帝就會找個借口削你兵權,豈不成了任人宰殺的“刀俎之肉”?經再三考慮,石敬瑭決定托疾抗旨,並做好了兩手準備,“若且寬我,我當奉之,必若加兵,我則外告鄰方,北構強敵,興亡之數,皎皎在天”。潞王果然廢去石敬瑭官爵,發兵征討。石敬瑭要想活命,隻能求助於契丹人。生死關頭,顧不得許多,遂與耶律德光簽訂條約,引契丹人進入中原,滅了後唐。這是迫不得已情況下做出的無奈之舉,如果用舍生取義的儒家教條套在石敬瑭身上,讓其坐以待斃,不求援於契丹人,顯然是不合適的。
其五,石敬瑭割讓幽雲十六州給契丹,是人們貶斥他賣國媚主的重要證據。在此需要闡明的是,自唐代“安史之亂”之後,幽雲地區就從未被中原皇帝控製過,統治它的是代代承繼的藩鎮節度使。他們名義上屬中央政府管轄,其實是各自為政,不聽指揮。後唐時期,統治幽雲諸州的是趙德鈞、趙延壽父子。據《舊五代史·趙德鈞傳》載,石敬瑭在晉陽起兵時,後唐末帝詔令趙德鈞父子救駕,二人帶兵緩緩來遲,但不出兵迎戰,持觀望態度。趙德鈞更是心懷叵測,“乃遣使於契丹,厚齎金幣。求立以為帝,仍許晉祖(石敬瑭)長鎮太原,契丹主不之許”。可見,石敬瑭借兵之時,幽雲十六州並非在其控製之下,也就無所謂割讓。石敬瑭將想要稱帝的趙德鈞的領地“割”給契丹,是一樁無本萬利的好買賣,既打擊了政敵,又解了燃眉之急,可謂一箭雙雕,坐享其成。後來,契丹出兵占領了幽州,令趙延壽為節度使,才算吞並了幽雲諸州。因此,割讓幽雲十六州不應歸罪於石敬瑭,隻是他默認了契丹兼並本屬於趙氏父子屬地的行為,才使其背上了割地求榮的罵名。
其六,有人認為幽雲諸州人民被劃歸契丹後,飽受壓迫摧殘,嚐盡了世間萬苦。難道生活在漢族軍閥的統治下,就能過上幸福生活嗎?事實未必如此。據史料載,有個節度使造了一種刑具想試試其效果如何,就懲罰了一名無辜百姓,並對他說以後犯罪可以抵消。後來這個人因罪受刑,要求抵免,節度使說:“無罪尚打,何況有罪!”,照舊施刑不誤。還有一個節度使兵力不足,在全州征兵,凡是15歲以上的應征者臉上皆刺“定霸”兩字,士人則在胳膊上刺“一心事主”四字,其蠻橫殘暴行為令人發指。相反,契丹人建立的遼國實行一朝兩製,並不強求幽雲地區的百姓服從契丹族習俗。因此,生活在契丹人統治下的幽雲百姓,其命運說不定比中原百姓還要好些。
其七,一些人認為石敬瑭對契丹稱臣、稱“兒皇帝”可恥至極。其實隻要了解一下曆史,也就明白石敬瑭有苦難言的矛盾心態。從主觀上講,沒有一個人願意對他人稱臣、稱兒子,但是殘酷的現實又不得又讓人重新考慮這個問題。論軍事、論國力,後晉都不是契丹的對手,如果一意孤行,打腫臉充胖子,違抗“父皇帝”的旨意,不僅石敬瑭帝位不保,而且百姓還會遭殃。權衡利弊,對契丹稱“兒皇帝”應是最好的選擇。從客觀上講,幽雲十六州本來不是石晉瑭所能掌握的領地,割與不割,對他影響都不是很大。因耶律德光比石敬瑭年長一輩,石敬瑭稱其為“父皇帝”,於禮法尚能夠容忍。為了保住帝位,求得暫時安寧,石敬瑭找不出除稱“兒皇帝”之外的最好方法,隻能忍受屈辱,苟且偷生了。然而,他的後繼者卻不能認識國情,對契丹稱孫不稱臣,引得契丹“爺爺”大怒,於公元946年率軍一舉攻滅了後晉,這是石敬瑭所不曾料到的。因此,對於石敬瑭稱“兒皇帝”一事,我們不能脫離既定的曆史背景,要全麵把握與其有關的曆史聯係,這樣才能對石敬瑭有一個正確的評價。
然而,絕大多數人認為不能為石敬瑭翻案。他的所作所為均是咎由自取,理應受到人們的痛斥與辱罵。據《資治通鑒·後晉紀二》載:“帝(石敬瑭)事契丹甚謹,奉表稱臣,謂契丹主為‘父皇帝’,每契丹使至,帝於別殿拜受詔敕。”這種奴顏婢膝的舉動難道還不夠可恥嗎?為了更好地討得主子的歡心,石敬瑭除歲輸金帛30萬之外,“吉凶慶吊,歲時贈遺,玩好珍異,相繼於道”。同時,也不忘賄賂契丹國的太後、元帥、太子及諸多大臣們,以求他們能在“父皇帝”麵前美言幾句,好讓自己這個“兒皇帝”當得踏實些。但契丹君臣對石敬瑭的“進貢”百般挑剔,“小不如意,輒來責讓”,而石敬瑭全無九五之尊的威嚴,常常是“卑辭謝之”,重新置備禮品,以滿足契丹君臣的胃口。後晉使者出使契丹時,遭受侮辱而還,告之以朝廷,群臣皆以為恥,惟獨石敬瑭不置可否,仍舊硯顏人世,毫無羞恥之意。他的這些舉措確實也“感動”了“父皇帝”,其後,“契丹主屢止帝上表稱臣,但令為書稱‘兒皇帝’,如家人禮”。顯然,對於如此忠厚軟弱的“兒子”,連契丹“老子”也覺得於情不忍,取消了兩國間的君臣關係。在契丹國主看來,後晉稱不稱臣意義不大,而令石敬瑭稱“兒皇帝”則更容易管束這個溫順孝敬的兒子。對他人稱臣,在特定的條件下,尚不覺可恥;倘若稱兒,則恥莫大焉!然而,這般奇恥大辱,石敬瑭卻能安然領受,不作反抗,此公可謂世間第一恬不知恥的厚臉皮了!
盡管幽雲十六州實際控製者不是石敬瑭,但據《新五代史·晉本紀》載,天福元年(936)十一月,石敬瑭稱帝時,幽雲地區掌權者“趙德鈞及其子延壽叛於唐來降”,名義上幽雲十六州已經歸順後晉了。但石敬瑭與契丹有約在先,割幽雲諸州給契丹,隻好令契丹人將趙氏父子“鎖之以歸”。顯然,石敬瑭是丟失幽雲之地的罪魁禍首。又據《資治通鑒·後晉紀二》載,契丹人奪得幽州後,改名南京,“以唐降將趙思溫為留守,思溫子延昭在晉,帝(石敬瑭)以為祁州刺史。思溫密令延照言虜情終變,請以幽州內附,帝不許”。本來是奪回幽州的一個好機會,石敬瑭卻奉行委曲求全之策,膽小怕事,送上門的領地也不敢接受,其媚主自保的醜態一覽無餘。
其實,契丹人也不是天下無敵。石敬瑭的侄兒石重貴繼位後,與契丹交惡。天福八年(943),契丹南下攻晉,晉將景延廣據黃河抵抗,擊退敵軍。開運二年(945),契丹再次進軍後晉,石重貴親自督戰,大敗契丹軍。因此,無論從軍事實力還是從財力來講,石敬瑭完全可以奮力一搏,與契丹爭個高低,而無須去做什麼“兒皇帝”,也不應對契丹稱臣。但他自甘墮落,不知抗爭,一味地去討好契丹國主,出賣國家民族利益,這種喪權辱國的行為卑賤可恥到極點。石敬瑭由此而背上千古惡名實是罪有應得,不值得人們為他歎惜。
綜上所述,人們對石敬瑭稱“兒皇帝”一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分歧較大。但評價一個人,總不能抓住一些細枝末節緊緊不放,而要看他對社會的進步與發展是否做出了應有的貢獻。以五代時期的特定形勢而言,石敬瑭的借兵稱帝,避免了中原地區陷入更大的戰亂,加強了漢族與契丹族人民的友好交往,石敬瑭做了一個封建帝王力所能及的事。至於石敬瑭為什麼對契丹稱“兒皇帝”,恐怕隻有他才知道自己的苦衷。相信隨著一些新材料的發現,人們最終能解開這個背負了千古罵名帝王的心中之結。
宋高宗為何用處女選太子
宋高宗趙構(1107~1187),字德基,宋徽宗第九子,欽宗之弟。初封蜀國公,後封康王。靖康二年(1127)年初,徽欽二帝被金人掠走後,同年五月趙構即位於南京(應天府,今河南商丘市),改元建炎,是為宋高宗。他執政36年,以求和苟安為國策。長期倚用奸相秦檜,收諸將兵權,殺嶽飛,與金訂立屈辱的“紹興和議”,割地稱臣納貢。為交付巨額貢物和奢侈之費,大肆搜刮百姓,政治黑暗,民不聊生。金朝完顏亮率兵攻宋,宋高宗幾無戰守之備,不得不讓位於宋孝宗,退居德壽宮,當起了太上皇,15年後病死,終年81歲。
宋高宗在收複國地上動腦筋不多,在確定接班人時卻費盡了心機,關鍵時刻竟用處女“選”太子,在曆史上製造了一段不絕於口的閑話,同時也留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謎團。
原來,宋高宗後宮嬪妃不少,於史留名的就有兩位皇後、兩位貴妃、兩位賢妃、一名婉儀,被他寵幸過但沒有名位的女人就不知有多少了。然而為他生出兒子的隻有憲聖皇後吳氏、張賢妃和潘賢妃三人。而其中隻有潘賢妃生下的兒子成活,取名趙。建炎三年(1129)二月,高宗到了揚州,一天晚上正興致勃勃同宮女淫樂,突然報告金兵襲來,他受了很大驚嚇,患了鎖精症,從此失去生育能力。一個月後,宋高宗到了杭州,扈從統製官苗傅、劉正彥發動兵變,逼迫宋高宗退位,立不到3歲的魏國公趙勇為帝,並請隆太後垂簾聽政。一個月後,韓世忠殺苗、劉二人,高宗複位。建炎三年四月壬申日,冊立趙為太子。在這場動亂中,趙被嚇出病來,延至七月,病情愈重,醫治無效,短命而亡。
太子夭折,皇儲乏人,大臣們議論紛紛。有不識時務者開始上疏,要皇帝盡快在宗室後裔中挑選儲君,倘若皇帝日後生出兒子,到時再重新冊立太子。按說這是關心國脈大事,照此實行可安人心。然而宋高宗以為這是心懷二誌,並借此事羞辱自己,再說眼前戰事緊張,哪有時間選立太子?為了平息大臣議論,便將上疏者撤職查辦。大家果然緘口藏舌,不再議論立儲之事。
宋高宗和後妃們生不出兒子,戰局也慢慢穩定下來,立儲之事遂又重提。這時,輾轉在江西的憲聖皇後也平安返回臨安,她說曾經做了一個怪夢,不解何意,秘密向高宗說了,高宗悟出是選嗣之事。恰在這時,大臣範宗尹也提出了這事,高宗答道:“太祖皇帝以神勇之武定了天下,可是他的子孫沒有享受承繼之福,現在遭遇世亂艱難,他的後代更是飄零可憐,我若不效法仁宗皇帝,為天下著想,怎能告慰太祖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