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肯號”這一整天下來,苦苦地追出了至少500海裏,但那怪物卻一點疲憊的狀態也看不出。

到夜間11點左右,“林肯號”前方3海裏處又亮起了那怪物發出的強光。但這次它似乎是在睡覺,靜靜地躺在那裏隨著海浪起伏。法拉古認為這是個天賜的良機。

戰艦無聲無息地向前偷偷靠攏,在離那怪物隻有370米時關閉了氣門,隻靠慣性向前滑行。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現在距那焦點僅剩100英尺了,光亮照得我們頭昏眼花。

我這時正倚在船頭的欄杆上,而尼德·蘭就在我下麵,我見他一手抓住桅繩,另一隻手緊握他那把寒森森的魚叉。我們距那一動不動的怪物隻有20英尺了。

突然,我看到他的手臂猛地一揮,魚叉飛了出去。魚叉正中目標,隻聽到一聲如同金銀撞擊發出的響亮聲音。

眼前的電光一下子消失了,突然,兩條大水柱猛地向戰艦甲板上衝來,把從船頭到船尾的所有人都衝倒了,而且連護桅的繩索都被打斷了。

接著,戰艦被撞得劇烈地一震,我站立不穩,直向大海中墜去。

“救救我!救救我!”我高叫著,向“林肯號”拚命遊去。

但衣服貼在身上,阻礙了我的遊動,使我行動不便。我呼吸困難!正在向下沉去……

“救命!”

我絕望地喊了一聲,正要“潛”入水下,突然,一隻有力的手拉住了我,我覺得自己又被托出了水麵。

“如果先生不介意的話,就靠在我的肩膀上,這樣先生就會遊得更從容些。”

一把抓住我的,是最可靠的康塞爾。

“你也被衝下來了!”我說。

“不是。我是自己跳下來的,先生既然在海裏,仆人怎麼能不跟從呢?”

“在我跳下來的時候,”他又說,“我聽到舵手在喊:‘舵和暗輪都被那怪物咬壞了!’我想,可能現在‘林肯號’已失去了操縱。”

“那我們就隻能等死了!”

“有這種可能,”康塞爾依然冷靜,“但我們再堅持幾個小時還沒問題,幾個小時,我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他很快就幫我把衣服割掉了,我也幫他做了這些。然後我又做了“不少事”——遊啊遊。

戰艦壞了,不能來救我們,所以我們仍未脫離險境。現在惟一的希望是船能放下小艇來接我們。因此,我們隻能盡力多堅持一段時間,直到小艇到來。我冷靜下來想了一個辦法,能使兩個人不必同時使勁。方法如下:兩人其中一個仰麵朝天,兩臂張開,兩腿伸直一動不動地浮著,另一個泅水向前推著走。過會兒再換過來重複這一動作,這樣也許可以多堅持一段時間,甚至到天亮。

到1點鍾左右我就累極了。我的手腳抽筋、僵硬,活動不再自如了。康塞爾隻得獨立支撐著兩個人的擔子。很快,我就聽到他痛苦的喘息聲。

“放開我吧!放開我吧!”我說道。

“放開先生?那不行!”他答道,“除非我先被淹死。”

這時,風吹散了烏雲,月光灑落海麵,四邊一片光亮。我發現了“林肯號”,它離我們大約5海裏,但隻是朦朦朧朧一團黑影。但我沒看到一隻小艇!

我想呼叫,但發不出半點聲音。康塞爾還勉強可以,他冷靜地呼號著:“救命!救命!”

我們停止地劃水,側耳傾聽,雖然我頭腦發漲,耳暈目眩,但還是仿佛聽到有人在回應著康塞爾。

“你聽到了嗎?”我輕聲問。

“是,先生。”

他又發出兩聲呼喊。

不用再懷疑了!真的有人在回答我們!

康塞爾使盡餘力托住我的肩膀,我盡力忍住痙攣的痛苦,他從水麵上揮出半個身子,然後疲憊地躺在水麵上。

“你看到什麼沒有?”

“看見了……”他說,“我看見……先生別說話了……我們省點力氣吧!……”

康塞爾拖著我直向前遊,時而抬頭看看,發出兩聲呼叫。

回答聲更近了,但我越來越聽不到了,我已無力支撐身子了,十指僵硬,嘴唇發抖,冷冷的海水直灌進肚裏。我最後掙紮了一下,慢慢沉了下去……

但與此同時,我似乎碰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我下意識地倚在上麵,接著,好像有人把我拉出了水麵,胸部一下舒暢了,但隨即我就幸福地暈了過去……

“尼德·蘭,是你?”

“是我,教授。”他回答。

“您還好嗎?先生!”康塞爾詢問道。

“我們在哪兒?”

“在尼德·蘭的2000美元上。”康塞爾難得的幽默,“或稱之為‘遊動的小島’。”

“真是個小島?”

我精神為之一振,看到這生物(或物體)有一半沒入水下,現在已成了我們的暫住地。我拿腳感受了一下,顯然這東西堅硬無比,刀槍不入。而絕非有著鬆軟滑膩肌肉的大型海洋哺乳動物。怪不得連魚叉都被它碰彎了。

毋庸置疑,目前必須承認,這個令整個學術界絞盡腦汁,而使世界所有海員莫名其妙的家夥,不是一個一般的怪物。但這種怪物更令人驚訝,因為它是人工製造而成的。

即使麵對著古怪,最荒誕,甚至是傳說中的怪物,我都不會感到如此驚訝。

一切都很清楚了,我們的確是正在一隻潛水艇的脊背上避難。

“這麼說,肯定有一套動力機器驅動它,裏麵還會有人駕駛它。”我說。

“那是自然,”尼德·蘭答道,“但我已在這小島上呆了3個鍾頭了。它仍然一點動靜也沒有。”

“如果它隻是這樣行駛在水麵上,我倒不用擔心,”他又說,“但它假如突發奇想,要潛到海底去,那我們可就要完蛋了!”

尼德·蘭說的確是實情。因此,當務之急是要想方設法通知裏麵的人,那就找個“入口”吧,但鋼板之間都被一排排螺絲釘嚴密地鉚在一起,簡直連條縫都找不到。

恰好這時月亮又隱去了,周圍又是一團漆黑,看來要想進到其內部,隻好等天亮再想辦法了。

可以這麼說,我們的命運完全操縱在這個潛水艇的船長手中了。

現在對法拉古艦長則不再抱任何幻想了,因為我們正以12海裏的速度向西行駛。

船到淩晨4點鍾左右則明顯加速了。我們感到一陣目眩神馳。尼德·蘭慌亂中幸運地在鋼板上摸到一個大環,我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但總算沒被甩出去。

天亮了,濃霧慢慢散盡。我正想認真觀察一下船殼的上層平台,但它卻慢慢地向下沉去。

“喂!你這惡棍!”尼德·蘭邊叫邊踢著鋼板,“快開門,你這見死不救的家夥!”

不過他的話夾雜在螺旋槳的轉動聲中,顯得很微弱,幸好船很快就停下了。

有一塊鋼板突然被嘩地猛然掀開了。站出來一個人,但這個人“嗷”地怪叫了一聲,隨即就縮了進去。

又過了一會兒,上來八個帶著麵具的高大漢子,他們無言地站在我們四周,並將我們押到船的內部去了。

裏麵很黑,我辨不明方向,隻感覺被很快推入一間屋子,接著,身旁響起尼德·蘭的叫罵聲。

又過了半小時,囚室才被照亮了,剛開始我還不適應這種強光,眼前隻有一片雪白,我知道,這就是那天晚上我見到的強烈電光,我把眼睛閉了一會兒,然後慢慢睜開,發現艙頂裝著一個透明的半球體,光就是那裏發出來的。

“嗨!終於看清楚了!”尼德·蘭拔刀在手,作好了戰鬥準備。

“不錯,現在能看清楚了,”我答道,“但是,我們的前途卻很黑暗。”

“請先生稍安毋躁。”康塞爾依然像往日一般冷靜。

我打量這間囚室,四麵牆壁上看不到門和窗戶,房內隻有一張桌子和五把椅子,安靜得出奇。

又過了不長時間,隻聽到“嘩啦”一聲,一塊牆壁向外打開,走來兩個人。

在前麵的是一個五短身材,扁寬背厚,顯示出強健的體魄。一顆結實的大腦袋上,生滿了亂蓬蓬的頭發和胡須。麵孔上兩點漆光,那自然就是眼睛了,略帶著法國南部普羅文斯省人所特有的氣質。

另一個身高腿長,天庭飽滿,鼻直口方,十指修長,用句常用的說法,叫“通靈相”。特別是他有一雙能穿透一切的冷靜的黑眼睛。

兩個人都戴著水獺皮的帽子,腳穿海豹皮水鞋,身上的衣服不知是什麼料子的,寬鬆舒暢,一點也不妨礙行動。

我敢肯定,身材高大的那位是船長,因為他打量我們較仔細些,但他沒有出聲。然後向他的同伴交待了幾句,我沒有聽懂他說的話,但他語言響亮,富有韻味,聲調婉轉多變。

那同伴邊聽邊點頭邊回答。然後他回過頭望著我們,用我們完全聽不懂的話詢問我們的來曆。

我就用法語把我們的經曆講述了一遍,他們聽得很認真,但從那漠然表情可以看出,他們沒聽懂。我們又用英語、德語和拉丁語把上述內容重複了一遍,結果是兩個字:不懂。

這兩個人又用我們聽不懂的語言討論了幾句,隨後就走了,他們甚至忘了可以用手勢來使我們安心——這是全世界通用的,但他們沒有,關上門就走了。

“真是一群混蛋!”尼德·蘭在發第二十次火了。他也不明白這是何方神聖,講的哪家仙語。

我盡管也急躁,但我能從那個高個首領眼神中,看出那是一個有思想、有感情的人,決非魯莽粗淺之輩。

不久門又開了,進來一個仆人。他送來了全部衣服,但我們不認識這種衣料。

過了一會兒,那個仆人——好像聽不到什麼,又好像不會說話——送進來三份餐具。

“這還差不多,看來這是件好事。”康塞爾說。

“得了吧,”尼德·蘭氣哼哼地說,“在這兒能吃到什麼?也就是些甲魚肝、鯊魚片、海狗排而已!”

“看看再說!”康塞爾答道。

食物被罩在銀蓋子下,全都擺在餐桌上,我們依次入坐。跟我們打交道的是些有教養的人,要不是燈光耀眼,我還真以為是在利物浦的旅館或在巴黎大酒店裏呢。但這裏沒有酒,也沒有麵包。但水卻甘甜、清爽。所有吃的肉類食品中,我隻認出了幾種烹調得很好的魚;但那幾盤好吃的菜我卻認不得了。而餐具更是精美別致。所有的叉子、刀、匙子、盤子上都刻有這樣一圈格言和字母:

MOBILISINMOBILI

N

格言的意思是“在行動中行動”。而那個“N”字母,我估計可能是那個神秘船長的姓名開頭一個字母。飯吃飽之後,我們美美地睡了一覺。

不知我們睡了多久,直到一股新鮮的海風把我們吹醒,船內顯然剛剛換了空氣,我們立刻神清氣爽,但肚子卻又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

我們一麵談論著當前的處境,一麵等待著開飯。

尼德·蘭進行了各種設想,但都令他惱火,他喉嚨也和肚子一樣咕咕地罵著,神情很是嚇人,如同一隻關在籠中的猛獸一般圍著屋子亂轉,不時打出一拳,踢一腳。但這隻能讓他更餓。

仆人還沒來。一向胃口很好的尼德·蘭餓得有些忍不住了,不停地咒罵著。

又過了兩個鍾頭,尼德·蘭就破口大罵,但毫無作用。我甚至一點聲音也聽不到,恐怕它早已潛入了海底。這種死一般的沉寂的確有些恐怖。

我們被拋棄在這間屋子裏,無法設想還要呆多長時間,原來見麵後對這位船長產生的好印象,都慢慢毀掉了。他們不給我們送飯,在這間小牢房裏讓我們忍受折磨,難道要故意餓死我們?這個可怕的想法纏繞在我的腦海中,我覺得我已被一種極度的恐懼打倒。康塞爾依然很平靜,尼德·蘭則在咆哮。

終於聽到外麵有動靜了。有腳步聲傳過來。鎖一響,門打開了,仆人走了進來。

我還來不及動手,尼德·蘭早就衝過去把那個仆人打倒了,然後又掐住了他的脖子。

康塞爾極力想把尼德·蘭的雙手從這個已快昏死過去的仆人脖子上拉開,我也正想上前幫忙。忽然有幾句法語把我釘住了,尼德·蘭鬆開了雙手。

“安靜一下,尼德·蘭先生,還有你,教授先生,聽我說幾句!”

說話的正是船長。

“各位,我懂得法語、英語、德語和拉丁語。原本在我們第一次見麵時我就能回答你們,但是我想先了解一下,然後再做打算。你們把經曆講了四遍,內容一樣,這讓我明確了你們的身份,我現在了解到,一次意外的遭遇,使我有幸碰到正出國作科學考察的巴黎博物館的彼埃爾·阿龍納斯教授,教授的仆人康塞爾以及美國海軍‘林肯號’戰艦上的加拿大魚叉王尼德·蘭。”

我點頭承認這些,他的法語說得很好,不帶一點土音,而且語意準確、措辭恰當、流暢自然,但這些並不能讓我感覺他就是我的同胞。

他接著說:

“先生們,我直到現在才來拜訪,可能你們會認為我有些怠慢。但是,在我知道了你們的身份後,我總要認真考慮一下要如何對待你們,我有些為難。最重要的是我一向都不與人類交往,但你們把我的生活打亂了……”

“這並非是我們故意的。”我說。

“你說不是故意的?”船長提高了嗓音,“難道‘林肯號’千裏迢迢趕到這裏,不是故意的嗎?你們在海麵上搜尋追逐我,不是故意的嗎?‘林肯號’炮擊我的船,不是故意的嗎?尼德·蘭用魚叉刺我的船,難道不是故意的嗎?”

我聽得出來,他的話裏隱含著一種憤怒。但對於他這一連串責問,我卻認為有很充足的理由回答他。

“先生,”我說,“你大概不知道,你已經轟動了整個歐美大陸。由於你的潛水艇的衝撞而引發了各界人士的爭論,人們在這些隻有你才能解釋的問題上做出種種設想,直到‘林肯號’在北太平洋上追逐這個潛水艇時,仍把它當成海怪來追殺,因為隻有把它清除掉才能保障水上交通安全。”

船長嘴角掠過一絲微笑,他語氣平和地問道:

“教授先生,你能肯定當你們發現所追擊的不是海怪,而是潛水艇時,會放棄炮擊嗎?”

這的確讓我難以回答,因為,首先法拉古司令官是不會猶豫的,即使他發現這是潛水艇,他仍會堅決地予以打擊,以消除這海上隱患。

“我遲疑了好長時間,”船長接著說,“我們完全沒必要接待你們,我可以將你們再放到你們曾經避難的船背上,然後像忘記了你們一樣潛入海中,難道我不能這麼做嗎?”

“但這是野蠻人的做法,”我答道,“文明人是不會這麼做的!”

“教授先生,”船長有些激動,“我可不是什麼所謂的文明人,我為了自己的夢想,同整個人類社會都完全隔絕了,生活在人類社會的道德法規之外,希望你最好別再跟我談這類問題了。”

他的話如此決絕,眼中射出憤怒和羈傲不馴的光芒,在這一瞬間,我感到他肯定有過一段不平常的經曆。他不僅不服從人類社會的法規,而且他還渴望絕對的獨立自主,不願受到絲毫束縛!

在沉默很久之後,船長打破了僵局:

“既然上帝讓你們來到這裏,那就住下來吧。我會讓你們自由行動,不過,為了得到這種相對自由,你們要答應我一個條件,現在你們隻要先答應就行。”

“請說,先生,”我回答道,“我想這肯定是一個讓正派人能夠接受的條件。”

“條件很簡單:有時可能發生某種意外,我們隻得把你們關在艙房裏,隻有幾個小時或幾天,我們並不願使用暴力,因此需要你們絕對服從,這隻是不想讓你們看到你們不該看到的,希望你們能夠接受。”

“我們答應你,”我答道,“不過,船長先生,不知您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隻有一個。”

“請講,先生。”

“我想知道,我們得到的是怎樣的自由。”

“手腳行動的自由,用耳聽,用眼看的自由,甚至在船上參觀的自由,當然有時候不行,除此之外與我們一樣。”

“那就是說,我們將再也不能回到祖國和親人、朋友們身邊了?”

“可以這麼說,但這也使你們擺脫了世俗的約束。你們還是把這種約束當作自由,扔了它吧,這不會讓你更難過的!”

“什麼?”尼德·蘭怒道,“讓我們答應以後不會逃走!”

“你不必答應這些,尼德·蘭先生。”船長冷冷地答道。

“船長先生。”我有些按捺不住了,“你不要仗勢欺人,蠻不講理!”

“錯了,教授,你用不著生氣,這不是欺侮,這是寬厚!別忘了你們是我的俘虜,我想把你們送到海底也是舉手之勞,但我仍然收留你們。你們曾攻擊過我,現在你們又看到了誰都不應該看到的秘密,這就是關於我的秘密!難道我把你們留在這裏還過份嗎?”

我們現在知道,船長是讓我答應以後不會逃走!

“這麼說,先生,”我說,“這也無異於是生與死之間的選擇了。”

“不錯。”

隨後,他換了一種較平和的語氣說:

“我可以保證,教授,在我的船上你肯定不會失望的。你將會遊曆於神奇的世界中,我就要做一輪周遊海底世界了,會經過我曾去過多次的海底,繼續我的研究,屆時,你可以成為我這次科學研究的同事。那時,你將接觸到新元素組成的世界,會看到除了我之外誰都沒見過的東西,地球將把它最後的秘密呈現給你。你將不虛此行。”

這番話的確把我打動了,我將自由的神聖向下降了降,然後回答他說:

“先生,盡管你已經與人類社會斷絕了往來,但我想你還沒有失去人的情感,我們作為遇難者被你好心收留了。我們不會忘記你的恩情。對我而言,假如因為科學的原因使我忘掉自由的話,我會承認,這次與你同行將是對我最大的補償。”

“最後還有一個問題,”我又說,因為他正要離開,“我怎麼稱呼你呢?”

“教授先生,”他回答道,“你就叫我尼摩船長吧,你和你的同伴同我諾第斯號上的乘客一樣。”

尼摩船長向外麵喊了一聲,進來一個仆人,船長用我們不懂的奇怪語言交待了一句,然後他對尼德·蘭和康塞爾說:

“你們的房間已經準備好了飯菜,請跟這個人走。”

等他們走後他又對我說:

“現在,教授先生,我們的午餐也準備好了,跟我來。”神奇的艙

在一個裝飾典雅的餐廳裏,我和尼摩船長一起用餐,吃過後他平靜地對我說:

“教授,假如你現在有興趣參觀一下我們的船,我正好有空為你作向導。”

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說心裏話,這東西帶給我這麼多的困惑和麻煩,了解他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我們走到餐廳後麵,穿過兩扇門進入一間與餐廳大小相當的房間。四麵的牆壁被高大的檀木嵌鋼絲書架遮住了,書架上每一層都擺滿了裝璜講究的書籍,書架前麵是一圈栗色獸皮包裹著的沙發。房子中間有一張大桌子,上麵也堆著雜誌、筆記本和報紙,四個半透明磨砂玻璃球鑲嵌在天花板上,正發出柔和的光,使這個雅致的圖書室顯得更加溫馨。

使我吃驚的是,還有我的兩本書被放在書架顯眼位置上。可能正是因為這兩本書船長才對我這麼友好。

“尼摩船長,”我對他說,他舒適地坐在沙發上,“你的圖書室足以與地上的宮廷相媲美。”

“但是,教授,難道陸地上有比這兒更隱蔽更安靜的地方嗎?”尼摩船長說,“在巴黎自然博物館,您的工作室會為您提供如此安全靜謐的環境嗎?”

“不會,船長,而且我那工作室與這兒相比,還顯得有些寒酸。這圖書館恐怕有6000多冊……”

“共有12000冊,教授先生,這是我了解陸地的途徑。我的諾第留斯號下水那天起,就完全與世隔絕了。在那一天,我買了最後一套書,最後一本雜誌,和最後幾份日報。我從那時就意識到,人類不會再有什麼思想和著作了。教授,這些書你可以任意挑選來看。”

“多謝,船長,”我說,“我肯定會在這科學室中發現不少財富。”

走出圖書室,迎麵走進一扇門,裏麵竟是一間富麗堂皇的客廳。

我剛走進屋內,就張大了嘴讚歎不已。這哪裏是客廳,分明是一家博物館,大自然的所有奇珍異寶齊聚於此,在柔和的光線照射下,置身其間,恍若隔世。

客廳是一個10米長,6米寬的長方形,四麵牆上掛著和貼著許多世界名畫和壁毯。畫與畫之間用明亮的武器藝術品隔開。這一切都向我說明,它們的主人還是一個博學多識的藝術家。

尼摩船長似乎早就預料到我會怎麼想,他淡淡地說:“我隻是個業餘愛好者而已。”

“還是音樂愛好者?”我指著房間一邊大鋼琴上一些音樂家的樂譜說。

“噢!這隻是一些永久的記憶。”

他說了這句話,就無言地倚在雕花桌子一角,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我不忍心去打擾他,於是繼續觀賞這間房子裏的奇珍異寶。

除了那些藝術品,自然界的各種珍品也擺放在顯著位置。它們主要包括各種植物、貝殼,以及其他海產品,無疑這都是尼摩船長親自收集的。大廳中央有一個電照明的噴泉,水被噴起落回由一片大貝殼做成的水池中。這個最大的無頭軟體動物的殼,周邊大概有6米長,上麵還鑲著精美的花紋。

在這噴泉的周圍,在鑲著銅邊的玻璃櫃內,一些最珍貴的海洋動物被分門別類貼上了標簽,任何一個生物學家看到它們,肯定會昏厥過去,因此,我當時內心的狂喜也是可以理解的。

看著這些收藏價值很大的稀世珍品,我不禁納悶,他哪來這麼多錢呢?這時,我的思緒被他打斷了:

“你已經看到這些貝殼了,教授,我相信它們會讓每一位博物學家跌破眼鏡,但它們對我卻有更大魅力,因為我是用自己的雙手親自把它們收集起來的,而且沒有哪個海洋的角落能躲過我的搜尋。”

“我能理解,船長,理解你在這些財富中漫步是多大的快樂。你屬於自己收集珍寶的異人。歐洲沒有一所像你收藏的這樣的海洋生物博物館。我固然要讚美這些珍寶,但我又拿什麼來讚美裝載著它們的這隻寶船!我並不是想探查你的秘密,但我必須承認,諾第留斯號的發動機馬力,它的機動裝置,以及它的強大能源,所有這些都將我的好奇心吊得高高的。”

“教授先生,”尼摩船長答道,“我早就說過你在船上是自由的,所以,你可以參觀諾第留斯號的所有地方,而且我樂意作你的向導。”

“我不知該怎樣感謝你,船長,但我不能濫用你的好意,任意詢問,我隻想知道,這些物理裝置是幹什麼用的……”

“教授,首先還是過去看看我為你留出的房間,我想讓你知道你在諾第留斯號上會受到怎樣的禮遇。別的事我們還有很多的機會說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