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朋友,”我答道,“我對神奇的諾第留斯號很有信心,在這四天中,說不定真會有漲潮到來。另外,等我們到了英國或法國的海岸,可以隨時實施逃走計劃,但現在是在巴布亞海域,那則另當別論,而且,等諾第留斯號真無力脫身時,我們再離開它也為時不晚。”
“難道就這麼幹耗著?”尼德·蘭的火又上來了,“哪怕到岸上走一走,看一看,重要的是換換口味!”
“我也這麼想,”康塞爾讚同道,“難道先生不能向你的朋友尼摩船長請求一下,我們哪怕隻是到陸地上踩踩腳,可別到時回到地麵上連路都不會走了。”
“我試試看,”我猶豫著說,“不過他可能不會答應。”
令我驚奇的是,尼摩船長竟爽快地應允了,並出奇地友好和關懷,囑咐我們可以不回到船上來了,島上的土著人可能會對我們有特殊對待。
第二天早晨8點,我們駕駛著諾第留斯號的小艇穿過格波羅爾島周圍的珊瑚石區,停在了沙灘上。水下葬禮
重新踏上陸地竟會讓人如此激動,尼德·蘭拿腳親熱地踢著土地,好像已經占有了它。實際上我們不過才與土地分開僅兩個月嘛!
走出幾分鍾後,離島岸隻有槍的一個射程遠了。構成土地的幾乎都是珊瑚石。偶爾還可以看到一些枯竭的河道,裏麵有花崗石的殘渣,可見島是在原始的太古時期形成的,漫山遍野都是茂密的森林。
尼德·蘭不愧是個務實家,他無心看風景,隻撿對身體有實際意義的東西,很快我們飽食了一頓他獻上的榔子,真是賽過天堂的仙果。這也表明,其實我們還是不滿足於諾第留斯號單一的海味菜肴。
“真好吃!”尼德·蘭回味無窮的說。
“好美的味道!”康塞爾咂著嘴說。
“尼德·蘭,”我見他又打榔子,“榔子雖然好吃,但可別把小艇全裝上榔子,我們先看看島上是否還有別的,比方新鮮蔬菜、水果,可以拿回去放在廚房裏。”
“先生言之有理,”康塞爾答道,“我習慣性地將小艇分為三部分,水果部、蔬菜部和野味部,但至今還沒看到野味影子,那如何是好!”
“接著找唄,”我說,“但千萬要注意,島上可有著土人呐!別我們隻顧打野味,自己卻讓他們獵去了!”
一邊說笑著,我們走進了森林幕簾之下,兩小時後,我們就輕快地踏遍了整個小島。
意外的收獲令我們很開心,我們找到了許多食用植物。值得一提的是,在熱帶地區最有用的一種,相信會受到船上所有人的歡迎,這種寶貴食物叫麵包果。我特意挑選了沒有核仁的一種,被馬來西亞稱作“利馬”的。這是上天對不產麥地區的恩賜,使人們不用耕種,這種麵包果就夠采摘八個月時間。
麵包果又勾起了尼德·蘭的食欲,這個美食家用火鏡把幹樹枝引著了。火猛烈地燒起來,康塞爾遞給他十二三個無核麵包果,他都切成厚片放在火上燒著,嘴裏還念念有詞,卻並非祈禱:
“等著吧,教授,美味的麵包快好了!”
“而且我們好久都沒有吃麵包了!”康塞爾補充道。
“這不是普通的麵包,簡直是美味糕點,嘖嘖……,教授,你恐怕沒有吃過吧?”
“沒有。”
“那你可防備著,吃它時別把舌頭也咽下去了,如果你吃了第一塊不想吃第二塊的話,我就不是魚叉王了。”
幾分鍾後,麵包片向火的一麵已變得外焦裏嫩了。裏麵的粉條像鬆軟的麵包屑,略帶幾絲百葉菜的味道,果然很好吃。
“遺憾的是這種好麵包不能保存長久,”我說,“否則我們可以帶回船去儲存起來。”
“這好辦,教授!”尼德·蘭叫道,“康塞爾,再去摘些來,我們回去的時候帶上它們。”
見我一臉迷惘,他補充說:“取出澱粉製成發酵粉,那就能長久保鮮了。”
“可是,教授,”尼德·蘭又道,“到哪兒去尋找水果和蔬菜呢?”
功夫不負有心人,中午時分,我們又找到了很多香蕉、芒果和大個的菠蘿。
“尼德·蘭,”康塞爾問,“看看還缺什麼吧?”
“好朋友,”尼德·蘭反駁道,“還差湯和肉呢!”
“是啊,”我說,“尼德·蘭曾答應做排骨給我吃,看來我可吃不上了。”
“教授,”尼德·蘭喊道,“還沒開始打獵呢,你千萬別灰心!”
“但我們天黑前一定要趕回諾第留斯號。”我說。
“在陸地上才能感到時光飛逝!”尼德·蘭師傅差點兒吟誦起來。
直到下午五點鍾我們才離開小島,收獲頗豐,當然除了排骨。
第二天,船還是不能出發,小艇仍放在旁邊沒收起來,我們決定再到格波羅爾島遊一番,尼德·蘭則希望今天能兌現對我的許諾。
我們在太陽升起時出發,船兒在海浪中悠悠前行,很快就到了島上。
這次,尼德·蘭提議沿海岸向西走,然後我們橫渡幾條溪流,來到高地平原上,邊上樹木蒼翠,翠鳥喧鬧,鬧而怕人,人來便飛,飛到遠方……看來島上常有人出沒。
又穿過一片廣闊的草原,走到一座小樹林前,林中鳥語花香,歌舞升平,但卻沒有務實家的排骨。
從林間小徑走過去,眼前又是一片長有灌木的平原。能看到空中有一些打扮花哨的鳥兒。
它們豔麗的羽絨服迎風展開,而且飛行時畫出某種類似函數圖像的優美曲線,長長的鮮豔羽毛能使人很容易認出它們。
“天堂鳥!天堂鳥!”我高唱道。
“燕雀目,直腸亞目。”康塞爾應和著。
“現在該你了,尼德·蘭,是不是想弄回一隻這麼望而脫俗的東西?”
尼德·蘭雖作了一番努力,但一直徒勞到中午。大家的肚子都餓得直響。充滿自信的獵人們,卻連根獵物的毛也沒得到一根。康塞爾虔誠地閉上眼睛放了兩槍,一隻白鴿和一隻山鳩應聲砸在他頭上。這意外的午餐驅使他們倆拔毛去腸,點火燃烤,佐以麵包果,很快,白鴿和山鳩連骨頭也塞進了我們肚中。
“吃著有點像剛長大的母雞味道。”康塞爾餘味未絕。
“尼德·蘭,我們還需要——吃——什麼?”我提醒他道。
“一頭四足動物,教授先生,”尼德·蘭略帶尷尬,“我知道這些鴿子、山鳩隻是零食和小吃,我會讓你吃到最美味的——排——骨。”
“但尼德·蘭,如果不帶回一隻天堂鳥,我照樣很遺憾。”
隨後康塞爾提議,向海邊的森林走,我三人都一致同意。走進森林時,天堂鳥遠遠地飛走了。
我正望鳥興歎時,被前麵康塞爾的歡呼聲打斷了。而且我也隨著他一起歡呼。
“真了不起,小夥子!”原來他得到了一隻美麗無比的天堂鳥。
“不過,先生,這也並非全是我的功勞,”他謙虛地說,“它自己多吃了豆蔻汁,正醉臥樹下。”
“把它帶回巴黎,”我忘了自己是尼摩船長的“客人”,“動物園裏還沒有一隻活的天堂鳥呢。”
接下來的運氣更好了,尼德·蘭一槍擊斃了一頭肥大的野豬,他利索地割下幾塊腰窩肉,又拔毛、開膛、清除內髒,然後他又打到幾隻袋鼠。
“好了!教授,”尼德·蘭的沮喪情緒一掃而光,“多美味的獵物,尤其是燜煮著吃!我敢打賭,諾第留斯號上的人肯定沒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
這次打獵讓我們心滿意足。興奮的尼德·蘭做好了明天打獵的計劃。他要打盡島上所有能吃的四足動物。
我們下午六點回到海灘。尼德·蘭更不敢怠慢,立即點火掛肉,烤野豬腰窩肉的香氣很快彌漫在空中……
豐盛的晚餐,吃得我們個個都笑容滿麵。
“我們要不今晚就不回諾第留斯號了吧!”康塞爾說。
“一輩子都不用回去才好呢。”尼德·蘭也說。
一塊石頭突然從天而降,把他們的提議打斷了。
我們逆著石頭落下來的方向看去,又一塊石頭正從那裏飛過來,準確地打落了康塞爾手中的山鳩腿。
我們舉槍在手,作好了還擊準備。
“肯定是土著人。”康塞爾說道。
“快回小艇!”我邊喊便率先撒開兩腿。
從林中追出二十來個土著人,手拿弓箭和石器,離我們隻有100步之遙。
小艇在20米外的海邊。
土著人們越追越近,尼德·蘭不甘心放棄這些美味,冒著石林箭雨,敏捷地把食物一古腦抱在懷裏狂奔。
很快,我們跑到海上,將食物和武器放下,把小艇推下水,安上雙槳,說時遲,那時快,我們剛劃出200米,就有100來個土著人口中亂叫著,手舞足蹈地衝進齊腰深的海水中。諾第留斯號還在那兒呆呆地躺著,平台上一個人影也看不到。
我們上了船,把小艇藏進暗艙,迅速鑽進諾第留斯號肚中。
“船長!”
我叫喊著跑進客廳,尼摩船長正彈著大鋼琴,陶醉在音樂之中。
他似乎沒聽到我的男高音加入。
“船長!”
我又叫了一聲,同時拿手碰了碰他。
他好像吃了一驚,回頭一看是我:
“啊!教授,是你。你們玩得開心嗎?肯定帶回不少獵物吧?”
“是很開心,船長。”我答道,“也帶回不少獵物,但帶回更多的兩足動物,估計他們已到達我們周圍了!”
“兩足動物!”
“就是那些野蠻人!”
“哦?野蠻人?”尼摩船長挖苦道,“教授,你剛一踏上陸地就碰到野蠻人了,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陸地上到處都是野蠻人。”
“那好,船長,”我說,“如果你不想增加諾第留斯號上乘客的話,我勸你還是想個辦法吧,因為他們有100多人。”
“教授,”船長的手指正放回琴鍵上,“就是召集巴布亞所有的土著人,也不能把諾第留斯號怎麼樣!”
隨即他的手指又在琴鍵上跳動了,很快地腦中就沒有我了,隻有他那如詩如幻的音樂。
在這低緯度的地方,太陽很快下落了,黑夜擠走黃昏而直接降臨。格波羅爾島融入了夜色之中,但海灘上火光閃耀,說明了那些土人的存在。
船長的鎮定給了我信心,我也很快像船長一樣,忘了那些土人,而沉浸在熱帶夜景之中。
澄淨的天空中月朗星稀,當後來這個地球的忠誠衛士再露麵時,會帶動潮汐把諾第留斯號推離珊瑚石床。午夜時候,海浪在黑夜的輕撫之下入眠,岸上樹下也寂靜無聲,我返回艙內,安然入夢。
第二天清晨,我又早早走上平台,黑夜在黎明中隱退,格波羅爾島慢慢變得清晰了。
岸上聚集了更多的土著人,至少有五六百人。這時正值低潮,他們走到離諾第留斯號400米遠的礁石上,使我能更清楚地打量他們。
那是正宗的巴布亞人,高大魁梧,凸出而寬大的前額,鼻孔張開,牙齒雪白,濃密的羊毛似的紅發,更與他們漆黑發亮的身軀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們——更清楚,哦!不,更近了,石塊和箭已經射過來了。
我飛快地向尼摩船長報告。
“是嗎,教授?那很簡單,把艙口關上就行了。”他淡淡地回答。
他一按電鈕,傳達了一個命令。
“沒事了,教授。”他對我說,“艙口關上了。據我看,連你們‘林肯號’都不能損傷這些鋼鐵外殼,好像也不必害怕這些土人們的石塊吧。”
隨後,他與我談起了杜蒙·居維爾,那是法國最傑出的航海家之一。
他手拿著居維爾地圖,與我一起回顧這位航海家的事跡,他怎樣環球航行,他怎樣兩次南極探險,結果發現了阿米利島和路易·非動島,並且最終製作了大洋洲主要島嶼的船海圖。
“你們居維爾在海麵上做的事,”船長說,“我已在海下做過了,而且更容易、更安全,當渾天儀號和熱心女號遭受風暴的時,諾第留斯號就像是一個安靜的海下工作室一樣!”
“是的,船長,”我說,“但是,有一點,諾第留斯號很像杜蒙·居維爾的舊式海船。”
“哪一點,先生?”
“那就是諾第留斯號也像它們一樣擱淺了!”
“諾第留斯號並不是擱淺,教授,”他冷靜地回答,“諾第留斯號經常在海底停靠,而居維爾則必須使他的船漂浮起來,到海麵上去做那些困難、危險的工作,我可不需要。渾天儀號和熱心女號消失了,但諾第留斯號卻一點危險也沒有。明天,我指給你確切時間,海潮會平靜地托起它,再次穿洋過海,航行在水中。”
“船長,”我說,“我從未懷疑……”
“明天下午2點40分,”船長站起來補充說,“諾第留斯號將漂浮起來,安然無恙地離開托列斯海峽。”
他說這幾句話時口氣生硬,然後他輕輕地點了點頭,要求我離開。我回到自己的房間。
康塞爾在我房中,急切地想知道我與船長見麵的結果。
“當我提出諾第留斯號處於巴布亞土著人的威脅之中時,回答我的是他的嘲諷。因此,我能告訴你的就是:充分相信他,放心地去睡覺!”
“依照先生的願望,”康塞爾又說,“尼德·蘭正在做袋鼠肉餅,那將是最棒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