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尋蹤(3 / 3)

依格邇哢的遺跡一直延伸到叢林之中,而且越來越深了,貼著一個個樹墩擦過去,從一棵棵倒伏的大樹旁繞過去,又繼續向前延伸。唉,兒子呀,這樣你很容易被樹墩絆倒的,那會把你的滑雪板撞斷。

唉,到底還是少喝了幾年湯啊!是為了節約子彈?比方就在這個地方,動物已經到了這拔起的樹根後麵,它已經沒地方躲了,就應該把它一槍幹掉。

為什麼要空手捉動物呢?尤其受傷的動物,你伸手捉它試試——就是隻小倉鼠也會在狂怒之下咬斷你的手指,況且這看來還是隻不算小的動物——你看它在雪地上的腳印可真深啊!

咋啦,怎麼下起雪來啦?那就壞了,雪會掩埋蹤跡的,我該怎麼辦?趕快追上去!動物不停地在叢林裏繞來轉去的,依格邇哢在後麵緊追不舍,兩種足跡看不到盡頭。

雪逐漸下大了。再往前,樹林變稀疏了,透進縷縷的亮光。一棵棵大樹傲然挺立。這樣雪就會把足跡掩埋得更快,那就很難辨認了。

依格邇哢終於追上了動物。雪地上的痕跡非常雜亂,不時有血跡和粗硬的灰毛夾雜在印痕裏。好好看看這些動物毛吧——也許會辨認出是什麼動物。但這裏的雪似乎髒得有些不尋常……

依格邇哢兩膝碰地,難道他跌倒在雪地上了?哦,前麵是什麼東西紮在雪裏?是一塊滑雪板!這裏又是一塊!那裏有幾個又深又長的雪坑:依格邇哢肯定是跑著跑著就跌倒了……

出乎意料,路的左、右、前方,出現一串大狗一樣的腳爪印,橫著攔住了依格邇哢。——那是狼!這些該死的圍住了依格邇哢!

護林員站住了:右腳上的滑雪板被什麼硬東西碰了一下。他仔細一看,卻是依格邇哢心愛的唄旦槍。一定是這樣:頭狼撲倒了依格邇哢,他的脖子被咬斷了……唄旦槍從他手裏跌到雪中。一群狼都趕了上來……

一切都完了!護林員抬眼望了望前麵:就算撿回兒子的衣服碎片也行啊!突然,樹叢後麵閃過一道黑影!接著就傳來了喑啞的嗥叫和尖利的吠叫,好像有兩隻公狗在那裏咬架。

護林員一挺身,把獵槍端在手上,快步向前衝去。來到樹後,那裏有一堆鮮血淋淋的骨頭,上麵站著兩隻虎視眈眈的狼,它倆正齜牙咧嘴、頸毛倒豎地對峙著。四周還有幾隻,它們或蹲或躺,似乎早已吃飽了。

護林員一聲怒吼,抬手就是一槍。巨大的雙筒獵槍的後坐力撞得他一個趔趄,兩腿一軟跪倒在雪地上。硝煙散盡,狼群已經消失了。

但他的耳朵裏還似乎響著“嗡嗡”的槍響。其中夾雜著依格邇哢呼喚他的聲音:“爸爸!”

護林員的視線模糊了:可能是大片大片的雪花遮住了他的眼?他摘下帽子,蒙在臉上。

“爸爸……”清晰地傳來依格邇哢的輕聲呼喚,但護林員依然聽得不是很真切。

他喃喃地回答著:“我親愛的依格邇哢!”

“爸爸,抱我下來!”

這次他聽真切了,不由一下跳起身來:“兒子!”他向發出呼喚的那棵大樹飛撲過去。

依格邇哢像一隻麵口袋跌進了爸爸懷中——他已經凍僵了。護林員把兒子放在背上,一口氣背回了家。但他半路上隻得停了一下,因為依格邇哢不停地嘟囔:“爸爸,我的唄旦,把它撿起來,唄旦,我的唄旦……”

屋裏爐火正旺。護林員坐在炕邊上,手裏拿著小茶碟不停地喂依格邇哢喝著熱茶。依格邇哢躺在炕上,身上蓋著厚厚的熟羊皮,他全身都被烤暖了。

依格邇哢對爸爸描述著當時的情景:“我聽到狼追到附近了,我一慌,唄旦竟然脫手了,滑雪板也陷進雪堆裏,我幹脆扔了用腳跑。我剛剛爬上最近的一棵樹,它們就追到樹下了。這群該死的家夥,它們不住地向上躥著,咬得牙‘咯吱、咯吱’直響,總想著一口把我給扯下去。哎呀,真是嚇死人哪!”

“好了好了,兒子,我們不說這些了,親愛的孩子!還是說說你打斷了一隻腿的是隻什麼動物吧?”

“哦,那是隻胡獾,爸爸,可肥的一隻胡獾呢!跟你養的那頭豬一樣胖。你看到它的足跡了?”

“你說那是胡獾嗎?這我倒沒料到。它的腿掌前麵長著尖利的爪子。不用著急,你等天不冷了,它就會睡夠了再爬出來的!這麼冷的天兒,它會一直睡大覺,冬天很少出來活動的。你等著看吧,天暖和了,我帶你到它的洞那裏去看看。它的洞可講究了!狐狸是別想挖出這樣的洞的。”

但後麵的話依格邇哢並沒聽到。他腦袋向旁邊一歪,眼皮打著打著架就合上了。他進入了夢鄉。

護林員放下手裏的小茶碟,輕輕地給兒子掖了掖蓋在身上的羊皮。然後,他靜靜地站在窗前。窗外暴風雪仍然肆虐著。大片大片的雪花輕舞飛揚著,掩埋了森林中各種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