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小姐(2 / 3)

那個矮小的侯爵到客廳裏去找他應該選擇的東西了。他拿了一把很小巧的中國茶壺走出來,壺裏滿裝著火藥,並且他慎重地在壺嘴子裏裝了一條長的引線,他點燃了它,捧著這件凶器趕忙送到隔壁那間屋子裏。

隨後他很快又回來了,同時又關上了門。所有的德國人都站起來等著,一種幼稚的好奇心使得他們臉上都顯出微笑了,一到爆炸的力量開始搖動那座古堡,他們趕忙一齊向著客廳裏撲過去。

菲菲小姐首先進去,他站在一座炸斷了腦袋的維納斯瓷像跟前發狂似的拍掌。接著每一個軍官都拾起好些碎瓷片兒,吃驚地看著碎片上異樣的斷口,審查這一次的損失,否認某些破壞是上一次爆炸的成績。

營長擺出家長的樣子,檢閱這間寬大的客廳,他首先從客廳裏退出來,一麵用和藹的態度高聲說道:“這一次的成績真不壞。”

但是一股很濃的硝煙早已竄到了飯廳裏,它和煙草的煙混在一塊兒,使人沒法兒呼吸。

營長推開窗子,那些回到飯廳裏來喝最後一杯白蘭地的軍官都走到了他身邊。

潮濕的空氣湧到飯廳裏,帶來了一種凝在胡須上的灰塵樣的細水珠兒和一陣河水上溢的氣味。他們望著那些壓在狂雨下麵的大樹、那條在低雲中間的寬大河穀以及很遠很遠如同一隻灰色長錐似地豎在風暴裏的禮拜堂鍾樓。

自從普魯士人到了以後,那鍾樓一直是靜悄悄的。它的沉默簡直是侵略者在附近一帶遇到的唯一抵抗。禮拜堂的堂長對於普魯士人在堂裏的住宿和飲食毫不拒絕,敵軍的營長時常把他當做一個善意的中間人,他甚至於陪營長喝過好幾次啤酒或者葡萄酒。不過,若是要請他照往常一樣按時敲鍾,那是辦不到的,因為他寧肯讓人來槍斃自己而絕對不肯敲鍾。

那是他本人反對侵略的抗議方法,和平的抗議,沉默的抗議。所以在10法裏的周圍,人人都稱讚他的堅定,商大樊長老的英雄主義,他敢於肯定國難正在眼前,用他那所禮拜堂的頑強沉默來宣布國難。

營長和他部下的軍官們都對那種無害的勇氣付之一笑,並且因為當地的全部農民在他們的眼光裏表現得良好和順從,他們都欣然寬恕那種無聲的愛國主義。

僅僅隻有威廉?艾力克侯爵非常想用強迫手段要禮拜堂敲鍾。他因為他的上級采取了遷就的手段而感到生氣,每天他都懇求營長讓他去搞一回,僅僅為了笑一下子而小搞一回。但是營長決不讓步,於是菲菲小姐為了安慰自己,就在雨韋古堡裏演放地雷了。

現在,他們5個人待在那兒吸著潮濕的空氣,好幾分鍾沒有動彈。中尉弗利茨終於發出一種不響亮的笑聲,說道:“那些姑娘們到這兒來散步,一定是遇不到好天氣的。”

接著他們就分手了,每個人都去辦公,而上尉忙來忙去預備晚上的筵席。

到了他們在傍晚重新集攏來的時候,他們如同大檢閱日子一樣,都打扮得整整齊齊、容光煥發,頭上都擦了油又灑了香水,見了麵彼此互相望著笑。營長的頭發像是沒有早上那麼花白,上尉也刮過了臉,隻在鼻子底下留著一小撮火焰樣的髭須。

到了6時10分光景,子爵報告遠遠地有一陣“隆隆”的聲音。全體都趕過來了,不久那輛大馬車出現了,4匹馬始終在路上飛馳,連脊梁上都是爛泥,渾身汗氣蒸騰而且喘著氣。

5個婦人在台階兒前麵下車了,那是5個經過上尉的一個夥伴仔細挑選的美貌姑娘,“義務”先頭是帶了上尉一張名片去找他的。

大家立刻走進了飯廳,飯廳燈火通明。

上尉是笑容滿麵的,他獨占著那些女人,把她們當做一種熟識的事物看待,品評她們,吻她們,嗅她們,估量這些賣笑姑娘的身價,後來那3個少年人正想各自留下一個,上尉用權威態度反對起來,主張按照官階來做很公正的分配,才可以絕不破壞階級製度。

於是為了避免任何爭執、任何辯論和任何由於偏私而引起的懷疑,他把她們5個人按照身材高矮排成一個行列,接著就用下命令的音調向那個最高的姑娘說道:“你名叫什麼?”

她提高著聲音回答:“葩枚拉。”

於是上尉喊道:“第一名葩枚拉,決定給營長。”

接著他擁抱了第二名白隆婷,顯示自己的主人翁身份,然後把肥胖的阿孟妲分給中尉倭妥,西紅柿艾佛分給中尉弗利茨,剩下來的就是那個最矮小的勒斯兒了。

她是一個很年輕的栗色頭發的猶太女子,眼珠黑得像是一滴墨水,彎彎兒的鼻梁肯定了那條號稱把鷹鉤鼻子配給猶太民族的規律,上尉把她分給了軍官中間的那個最年輕的、身體不算結實的威廉?艾力克侯爵。

她們全都是漂亮而且肥胖的,臉蛋沒有什麼顯然不同,由於官辦妓院的共同生活以及每天的賣笑生涯,她們的姿態和皮膚差不多都變成了相同的。

勒斯兒忽然透不過氣了,咳得連眼淚都擠出來了,鼻孔裏噴出了一點兒煙,原來侯爵借口和她接吻,向她嘴裏吹進了一股煙。她並沒有生氣,也不說一個字,不過隻用一種從烏黑的眼珠裏露出來的怒氣,盯著她這個主人。

大家坐到飯桌邊了。營長本人仿佛也很高興,他高聲說:“您先頭的意思真是妙極了的,上尉。”

倭妥和弗利茨兩個中尉都是彬彬有禮的,仿佛陪著上流社會的女賓,他們這樣就使得同坐的女人都有點不好意思。但是開爾韋泰子爵完全得意忘形了,喜笑顏開,說了許多粗野的話,仿佛他那紅頭發使他著了火似的。他那些從門牙的缺口噴出來的小酒店派頭的頌揚,夾在一陣唾沫星兒中間濺到了姑娘們的臉上。

那些男人們受到這種陳列在鼻子和手掌下麵的女人肉體的陶醉,不久也都猖狂起來,他們嚷著,敲碎好些杯盤碗碟,同時他們的背後,有好些神情木然的小兵正伺候他們。隻有那位營長多少還能夠保持一點體統。

菲菲小姐早已抱了勒斯兒坐在膝頭上,不動聲色地興奮起來。他是存心虐待她的,頻繁地用兩隻胳膊摟著她。長久地把自己的嘴唇壓住那猶太女子的鮮潤的小嘴巴吻著,逼得她不能呼吸。突然,他很重地咬了她的嘴巴一下,一線鮮血從青年女子的下頜邊流下來再落到她的胸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