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故事(1 / 2)

真的故事

一陣大風在外麵吼著,一陣狂呼而席卷的秋風。一陣掃盡枝頭枯葉送它們直到雲邊的那種風。

那些打獵的人吃完了他們的晚飯,卻都沒有脫掉他們的長筒皮靴,滿麵緋紅興致勃勃。他們都是諾曼底省的一些半貴族半鄉紳而又半務農的人,家境富裕,身體壯健,氣力可以擊斷那些在集市裏蹲著的牛的雙角。

他們在艾巴鄉的村長白龍兌爾老板的山場裏,打了一整天的獵,現在他們正在那個別墅般的田莊裏圍著一張大桌子吃東西——那田莊的主人就是他們的東道主。

他們像吼著一般說話,像野物嗥著一般大笑,像蓄水池一般喝酒,伸長了腿子,肘拐撐在桌布上麵,眼睛在燈光下麵睜得大而有神,身體被一座向天花板吐出血色微光的大火爐烘得火熱。他們所談的都是打獵和獵狗。

但是半醉了的他們,已經到了心中別有所思的時候,所以全體都用眼光去追逐一個用發紅的指尖兒托著那些滿盛著食物的大盤子的強壯女人。

忽然,一個喜歡吵鬧的姓塞菇爾的大漢子——這個人從前研究那種做士的學問,現在卻成了獸醫,給本地附近各戶診治家畜。——他高聲說:“了不得,白龍兌爾老板,您有一個無可非議的女傭人。”於是一陣哈哈的笑聲爆發了。

這時候,一個出了名而為酒所困的貴族衛侖多先生提起嗓子說道:

我從前和這樣一個女孩子有過一段奇異的故事。哼,我應當說給大家聽。每次我想到她,就記起麋兒紮——那是一隻雌狗,我從前賣給何宋內子爵的,但是隻要有人放開它,它總要回來,可見它不能離開我。後來我生氣了,便央求那位子爵用鏈子拴住它。後來你們可知道它怎樣了嗎?那個畜生?它竟因為悲傷送了命。

不過現在不說它了,還是回到我那女傭人身上。故事是這樣的:那時候,我有25歲,沒有成家,住在我自己那個在好鄉的別墅裏,你們知道,一個人年輕有錢而晚飯後又無事可做的時候,眼睛就要四處尋東西了。

不久,我發現一個在戈鄉的兌布多先生那裏做事的年輕人。白龍兌爾,你本來認識兌布多呀,簡而言之,那個小家子女兒很叫我發狂,以致某一天我跑了去找她的東家,向他提出一件交易。倘若他把他的女傭人讓給我,我就把他想了兩年的那匹黑馬賣給他。

他和我握手:“彼此兩無異言!衛倉多先生。”交易做成了:那個小女人到我別墅裏來了,我親自牽了那匹馬到戈鄉去,作價300法郎讓給了兌布多。

在初期,這件事便利得像輪子一般。誰也沒有疑慮到什麼,僅僅從我的口味上說來,薔薇有點過於愛我,你們知道,那孩子不是那種不三不四的人。她的血脈裏大概有些與眾不同之處,而凡是和東家鬧花樣的女傭人總有點這樣。

總而言之,她真崇拜我,這就是那些小狗的稱呼和種種溫存親熱的字眼和事情給我的看法。

我自己盤算過:“這件事頂好是不要持續太久,否則我要上當!”但是我不是容易上當的,我不是那些用兩個吻便可以迷得住的人。最後,當她向我通知說她懷孕了的時候,我早已注意了。

這簡直像是有人在我胸脯上“劈啪”放了兩槍。她呢,她吻了又吻我,笑著,舞著,她發癡了,有什麼話說!當天我什麼話也沒有說。但是到了夜晚,我便推敲起來。

我想:“事情發生了。但是應當拿出手段來,割斷那根線,時候正好。”你們可懂得,那時候,我父母都住在巴侖鄉,我姐姐伊士拔侯夫人住在羅貝克,離好鄉不過10多裏路,真是沒有法兒開玩笑的。

但是我怎樣給自己解圍呢?倘若她離開我那裏,便有人會動疑,於是就有人會來饒舌,倘若我留下她,不久便有人會看見她的大肚子,並且我不能夠就這樣放掉她。

我和我舅舅克勒德邑侯爵談起這件事,他本是一個見多識廣的老江湖,所以我向他征求意見。他泰然答複我:“應當嫁掉她,好孩子。”

我一下跳起來:“嫁掉她,舅舅,但嫁給誰?”

他從容地聳著雙肩:“你願意嫁給誰,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啊。一個人隻要不笨總可以找得著。”

我把這篇議論想了七八天之久,結果我自己對自己說道:“他畢竟有道理,我的舅舅。”

後來我開始挖空心思地思索起來。某一天晚上,我和一個在本地做推事的人吃晚飯,他對我說:“波梅爾老婆子的兒子,新近又鬧了一個笑話。他的結局將來定不會好,這個孩子。可見遺傳的力量很大。”

那個姓波梅爾的老婆子本是一個老光棍,她的青年時代本使人垂涎。一個法郎便可以使她賣掉她的靈魂,她兒子的壞勁兒更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