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初那所被他們當做無人理料的房子後麵,他們看見了20來個德國兵。
一個渾身長毛的巨靈樣的人騎在一把椅子上麵,吸著一枝長而大的瓷煙鬥,用地道的法國話問他們:“喂,先生們,你們很好地釣了一回魚吧?”
於是一個小兵在軍官的腳跟前,放下了那隻由他小心翼翼地帶回來的滿是鮮魚的網袋。
那個普魯士人微笑地說:“嘿!嘿!我明白這件事的成績並不壞。不過另外有一件事。你們好好地聽我說,並且不要慌張。我想你們兩個人都是被人派來偵探我們的奸細。我現在捉了你們,就要槍斃你們。你們假裝釣魚,為的是可以好好地掩護你們的計劃。你們現在已經落到我手裏了,活該你們倒運。現在是打仗呀。”
“不過你們既然從前哨走得出來,自然知道回去的口令,把這口令給我吧,我赦免你們。”
兩個麵無人色的朋友靠著站在一處,4隻手因為一陣輕微的神經震動都在那裏發抖,他們一聲也不響。
那軍官接著說:“誰也不會知道這件事,你們可以太太平平地走回去。這樁秘密就隨著你們失蹤了。倘若你們不答應,那就非死不可,並且立刻就死。你們去選擇吧。”
他們依然一動不動,沒有開口。
那普魯士人始終是寧靜的,伸手指著河裏繼續又說:“你們想想吧,5分鍾之後你們就要到水底下去了。5分鍾之後!你們應當都有父母妻小吧!”
瓦雷良山的炮聲始終沒有停止。
兩個釣魚的人依然站著沒有說話。那個德國人用他的本國語言發了命令。隨後他挪動了自己的椅子,免得和這兩個俘虜過於接近。隨後來了12個兵士,立在相距20來步遠近的地方,他們的槍都是靠腳放下的。
軍官接著說:“我限你們一分鍾,多一兩秒鍾都不行。”
隨後,他突然站起來,走到那兩個法國人身邊,伸出了胳膊挽著莫利梭,把他引到了遠一點的地方,低聲向他說:“快點,那個口令呢?你那個夥伴什麼也不會知道的,我可以裝做不忍心的樣子。”
莫利梭一個字也不回答。
那普魯士人隨後又引開了索瓦日先生,並且對他提出了同樣的問題。
索瓦日先生沒有回答。他們又靠緊著站在一處了。
軍官發了命令。兵士們都托起了他們的槍。
這時候,莫利梭的眼光偶然落在那隻盛滿了鱸魚的網袋上麵,那東西依然放在野草裏,離他不過幾步兒遠。
一道日光使得那一堆還能夠跳動的魚閃出反光。於是一陣悲傷叫他心酸了,盡管極力鎮定自己,但是,眼眶裏已經滿是眼淚。
他口吃地說:“永別了,索瓦日先生。”
索瓦日先生回答道:“永別了,莫利梭先生。”
他們互相握過了手,不由自主地渾身發抖了。
軍官喊道:“放!”
12支槍合為一聲響了。
索瓦日先生一下就向前撲做一堆了,莫利梭個子高些,搖擺了一兩下,才側著倒在他夥伴身上,臉朝著天,好些沸騰似的鮮血,從他那件在胸部打穿了的短襟軍服裏麵向外迸出來。
那些士兵都散了,隨後又帶了些繩子和石頭過來,把石頭係在這兩個死人的腳上。隨後,他們把他們抬到了河邊。瓦雷良山的炮聲並沒有停息,現在,山頂罩上了一座“煙山”。
兩個兵士抬著莫利梭的頭和腳。另外兩個,用同樣的法子抬著索瓦日先生。這兩個屍身來回搖擺了一會兒,就被遠遠地扔出去了,先在空中劃出一條曲線,隨後如同站著似地往水裏沉,石頭拖著他們的腳先落進了水裏。
河裏的水濺起了,翻騰了,起了波紋了,隨後,又歸於平靜,無數很細的漣漪都達到了岸邊。
那位神色始終泰然的軍官低聲說:“現在要輪到魚了。”隨後他重新向著房子那麵走去。
忽然他望見了野草裏麵那隻盛滿了鱸魚的網袋,於是拾起它仔細看了一會,他微笑了,高聲喊道:“威廉,來!”
一個係著白布圍腰的兵士跑了過來。這個普魯士人把這兩個槍斃了的人釣來的東西扔給他,一麵吩咐:“趁這些魚還活著,趕快給我炸一炸,味道一定很鮮。”
隨後,他又抽著他的煙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