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快回去!”她輕輕的推著他,他顫微微的差點跌倒在地上,於是她捂了嘴,再也不肯動他一下了——
“回去吧~回去啊劍傷……”
“劍傷?”他緩緩地抬起頭,眼睛盯著她,他的樣子讓人可怕“你看,你叫我劍傷,你還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她無言,隻是淚水順著指縫流下來,滿滿麵的鋪陳在所有可以到達的地方。
“我們一起回去好不好?我們一起死了好不好?我真的怕你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會孤獨~我知道孤獨的滋味,所以,我不想要你那樣……”
“快回去~這裏好冷……”她又繼續推他,似乎有些其他的什麼東西,讓她重新壓製住了關於他可能會倒下來的可怕。
“他真正喜歡的人叫人圓……你們搞錯了,他不是汝南王,我才是……那個女人背棄了他,所以他揚言要殺光天下的女人,可是他沒有做到,他什麼也得不到,我們快些走吧……不要等他回來……”他拉著她的衣服,想要將她托到一個他想要的地方去。
“陰劍傷!”她大喝一聲!
他扯著她的衣服的手像被火燒到一樣訕訕地縮了回來,他的眼睛裏的最後一絲光明熄滅了,然後就如同死了一般地,轉身離開。
他的帽兜被風吹掉,他灰色的頭發在空中飄散開來,她看著他飄搖的背影,如一掛清愁。
翌日,王府辦喪事。少子早逝,父母不盛悲哀。然而最傷心的是月圓,雲崢嶸眯著眼睛看那口棺槨,知道是上好的檀木製造的,這樣才配了他弟弟骨相合圖、相貌清奇的形象,於是他滿意地笑了——這世間終究是又少了一個痛苦的人。他跪下拜了三拜,不是拜給那個一直叫他“哥哥”的人,而是拜給這一整個既將泯滅的康居王府。
(二十)月圓人圓
半月的喪期已滿,他們開始打點行裝,月圓滿心希望生命會有一個新的開始。
然而就算是離開了那個死氣沉沉的大宅,就算是搬到了一個讓一切都充滿生氣的新的環境裏,他依舊每天都喊著另外一個人的名字。
“我是你的妻子,可是你卻每天在夢中喊著另外一個人的名字~”月圓清淚滿麵。
他將沏好的兩盞茶放在小桌上,然後低頭道“對不起。”
“為什麼隻有對不起!”她大聲的問道,
“因為,故事已經結束了。”他說,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客棧的窗外,街市上人很擁擠,她站在窗前發呆,並且思考著故事還會有怎麼樣的繼續。一個烏發及腰的女子在客棧前下馬,雲崢嶸握著劍站在她的跟前。
她戴著和他曾戴過的一模一樣的麵具,雖然看不到她的臉,但隻是看她的背影就可以想像得出她的美來……
他,是要殺她嗎?她那樣想著,不知不覺地用手握緊了窗欞。
誰也沒有開口說什麼,劍也沒有拔出,然後他們跨上同一匹馬調頭朝向城門的方向去。
她就那樣站在窗前守了一天。黃昏了,他還是沒有回來。
她抬起頭向外望過去,又是一個月圓之夜,於是她輕聲的說“月圓~”自己僵硬的脖子痛苦的酸著,她重新低下頭,似乎想起了一些什麼,然後低聲呢喃著,“人圓~”
然後,她去睡覺了。
那個夜晚格外的安靜,她沒有在天亮以前醒來。
因為,再也沒有一另外一個人時時刻刻的在自己的耳朵邊提醒著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她想起了不久前他對自己說的,“我是愛你的。”
於是,她開始不知道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了。
(二十一)收梢
客中無處去,於是又想到了江南。幽幽兩載時光已過,當她趕到那裏時,就隻看到了變化。
舊日的鹹魚鋪做大了,店麵增了二間,草嗟在看店,家裏音獄抱著剛滿月的孩子向屋裏說道“可人~咱們今天中午吃什麼?”
“五香田螺已經煮好了~鹹魚飯是草嗟大哥最愛吃的,哦,對了,還有你的酒~我都快忘了,這就去給你煨上~”
音獄沒有說什麼,隻是自言自語地道,“這孩子多像你啊。”
月圓微微的笑了,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喝酒的呢?她轉過籬笆,不知道他們的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音獄說像媽媽,那一定是男孩子了!
她一行走一行思量。
劃船的姑娘唱著秋浦歌“碧玉小家女,來嫁汝南王。蓮花亂臉色,荷葉雜衣香。揖芳獻公子,願襲芙蓉裳……”
一個瞎子一行拉著二胡一行聽著這清美的歌兒,
一個小丫頭丟給他二個銅板讓給她算命。
瞎子問,算什麼?
算我長大了能不能找個好婆家!
你叫什麼名字?
碧玉!
於是他一行拉起了二胡一行用嫻熟的調子唱將起來,
碧玉小家女,來嫁汝南王。旅居碎葉城,計日成佳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