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星球上,狩獵是相當容易的,沒有一種動物曾經見過人或獵槍,它們看見人竟好奇地走近來,結果就成了獵獲物。這地方氣候比較適宜人生存,也很寧靜,隻有風雨雷電的聲響,遙遠處傳來一兩聲野獸的吼叫,天上有拍翼的聲音,一種近似原始的氛圍。
這星球每一天是36個小時。這樣過了12天,接著外星人來了。
望遠鏡以順時針方向轉動,突然發現有形象在視野中活動。馮?奧斯丹大叫一聲:“集合!”然後他拿起內部通訊聯絡係統的話筒:“所有人注意,在全部防禦點候命。韓密敦船長在哪兒?請通話!”
“我是在1號船頭上,他們看來似是……智慧生物……是吧?”韓密敦馬上就回了話。接著命令道:“做好準備,火力要蓋住他們!不過,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開火,甚至在他們向我們開火的時候。”
警報提高到一個新的調子:全體戒備!難挨的一個小時過去了,外星人正很接近地向營地走過來。兩群“人”對峙著。
那些外星人像人一樣用兩腿直立,不過微微向前傾,這樣使他們170米多的高度降低了0.1米,一條像袋鼠似的尾巴,保持著身體的平衡;他們的手臂相當瘦削,5隻手指呈對稱狀長著,每一隻手指都比人類多一個關節;他們的頭部是圓形的,有著兩隻長滿簇毛的長耳朵,扁平的黑鼻子,突出的下巴,在黑色闊嘴嘴唇的口上有著頰須,一雙金色的長長的眼睛。
他們穿著寬鬆的罩衫,腳上穿著鬆毛皮靴,腰間圍著皮帶,掛著兩個小袋,一柄刀或斧頭,還有一個大概是火藥筒的東西,在他們背後背著細小的背囊,手中握著長筒狀的東西,可能是滑膛槍。
他們其中的一個講話了,那是帶著很重喉音的嗚嗚的顫音。
韓密敦對同伴說:“他們的行動不像是個戰鬥的隊伍……艾維尼,你是個語言專家,你能弄清他們講的是什麼嗎?”
“不……還不能,”艾維尼這位心理學家滿臉流汗,講話也口吃起來,“他們……講的是……獨特的語言。”
羅蘭辛覺得奇怪,艾維尼幹嗎這麼緊張呢?
“他們的行動像……嗯,我也不知道像什麼,”韓密敦說,“除了一點我敢肯定,他們顯然並不把我們當成是從天而降的天神。”
菲南迪茲說:“他們是從哪裏來的呢?這星球並沒有城市,沒有道路,甚至連一個村子都沒有。”
韓密敦說:“那正是我希望我們能搞清楚的事。艾維尼,你盡快弄懂他們的語言。馮?奧斯丹,在防衛哨部署好守衛,具體派人一個盯一個‘陪’著這幾個生物。”
外星人被留在一間簡陋小屋裏居住,他們睡覺時,總有一個人醒著做守衛。他們似乎不喜歡跟人類混雜在一起,而用他們自己的器皿煮食。不過,他們一連好多天都跟隨著艾維尼和羅蘭辛,而且相當努力於交換語言智能。
那些外星人,自稱為“羅爾萬”。到底羅爾萬是什麼,誰也說不清,這也隻是人類的喉嚨可能發出的近似音罷了。不過,總算開始分出他們的姓名了,有3個首先弄清的名字是:西尼斯,楊伏薩蘭,阿拉士伏。
當然,要學懂一種外星人的語言是相當困難的,需要很大的耐心與毅力。艾維尼弄懂了一些動詞和一些基本詞彙,同時也分析出一整套的音素,但他卻說他沒有搞清這些,一再為這種語言的難學而叫苦不迭。羅蘭辛向他索要這種語言的資料,他給羅蘭辛的,也是更改過的抄本。
艾維尼在研究著外星人的語言,其他人在無所事事地幹等著。終於有一天,韓密敦船長把羅蘭辛、唐敦、凱瑪爾、菲南迪茲和馮?奧斯丹召集起來,聽艾維尼的報告。
艾維尼說他對羅爾萬語言做了點研究,但所獲甚微。不過,在今天他弄清了一件事,羅爾萬人要回老家去,並且拒絕用飛行車送,他們堅持步行,盡管要走4個星期的路程。羅爾萬人也不高興在空中跟蹤他們,但並不反對一些人陪同他們步行同往。
艾維尼沒弄清羅爾萬語,但卻把這件事弄得清清楚楚。馮?奧斯丹臉漲得通紅:“這是圈套!”
“當然,你可以偷偷地帶一個手提無線電收發報機去。”韓密敦船長對馮?奧斯丹說。然後他又說:
“艾維尼想跟他們一起去,我同意派幾個人,去摸摸虛實,這也正是我們的工作。看看誰願意去?”
羅蘭辛有些猶疑,但其他幾個人都表示讚成,他也隻好同意了。事後他才意識到,假如當時有誰說一聲不願去,那大家都會退縮不前的,人就是這麼一種有趣而古怪的動物。
大家艱難地行進著。凱瑪爾背著發報機,那是一個點線發報係統,他一直不讓羅爾萬人懷疑這無線電是什麼東西。韓密敦船長建立起3個三角自動收報站,隨時接收凱瑪爾發來的信息。
羅爾萬人看樣子對路線並不太陌生,隻是偶爾翻翻他們手繪的很像中國繪畫的地圖。
羅蘭辛開始能分辨出他們的個性特征了。阿拉士伏是個行動迅速、魯莽、三言兩語就幹起來的性子;西尼斯則是個慢吞吞、行動緩慢遲鈍的類型;從楊伏薩蘭的表情,看得出他脾氣暴戾;另一個能叫出名字的狄乍加茲看來是他們當中最有學問的知識分子了,他跟艾維尼一起很用功地研究語言。
羅蘭辛設法跟上他們的語言課,但很難得到艾維尼的指點。大家一路行進,漸漸地,雙方有了接觸和交往,彼此有些融洽了。這旅途變得和平和充滿友誼。
羅蘭辛和唐敦時常為各個星球之間的爭戰和不斷移民而爭論,而發感慨。羅蘭辛望著那些蹦跳著的羅爾萬人灰色的身影,心想:在他們那些非人類的腦殼裏,又有著些什麼夢想呢?他們會為了什麼事去奴役,去殺戮,去欺騙,去為之而死嗎?這星球是他們的星球嗎?
菲南迪茲出生在拉丁美洲的烏拉圭,他的家庭是個曆史悠久、非常富有的大家族,他是這大家族中的嫡子。他有機會受過很高深的教育,也享受過最富裕的生活。他有大量的藏書,有馬匹,有遊艇,經常去戲院,聽音樂;他曾在世界馬球大賽中為他們的大陸奪了很多分,還曾駕駛帆船橫渡大西洋;他在月球和水星做過很多地質地層學的工作……
現在卻帶著一首美麗的歌,離開地球去探索星空。他就死在特羅亞星上。這慘事來得太迅速也太殘酷了,那是在開闊的草原上行進兩周之後,他們到達了微微向上伸展的地方,走向在遠方地平線窺見的藍色迷蒙的遠山。
這地帶長滿了又長又粗的草,密密麻麻的樹木,流著冷冽而湍急的河水,經常有風刮過。隊伍成一列長排,跌跌撞撞地走上崎嶇的山道。這一帶有著很多生物,四翅獸展開4隻毛茸茸的翅膀,小一點的獸類驚慌奔逃,遠處一群有角的爬蟲停住腳步,用一眨不眨的眼睛望著這群旅人。
羅蘭辛走在隊伍的前端,他看見前邊的一塊岩石上,躺著一個細小的顏色鮮豔的動物,正在曬著陽光。它看去像長得過分大的蜥蜴,羅蘭辛向身邊的外星人阿拉士伏指了指這動物。
“沃蘭蘇。”阿拉士伏回答。
羅蘭辛已經能慢慢分別出不同的語言了。
“不……”羅蘭辛覺得古怪的是,艾維尼研究了這麼久,仍不知道“對”和“不對”的詞語,也許,他根本就不想讓別人學羅爾萬語吧!所以他隻好用英語說:“不,我懂得那個詞,那是指石頭,我是指那在石頭上的蜥蜴。”
阿拉士伏走過去看了好一陣,才說:“西納爾蘭。”
羅蘭辛一邊走,一邊在筆記本上把這個詞記下來。一分鍾後,他聽見了菲南迪茲發出的慘叫聲。他回轉身來,隻見那地質地貌學家早已倒下來,那蜥蜴咬著他的褲腿。
唐敦捉住那蜥蜴的脖子,將它摔在地上,用腳把它的頭踩碎。
菲南迪茲用痛苦的眼睛望著大家:“好痛啊……”他的腿上留著牙印的齧痕,四周有著發紫的色澤。
“毒!快拿急救箱來!”唐敦喊叫著。
艾維尼用刀子把傷腿的皮肉割開。菲南迪茲猛吸了口氣,叫著:“我不能呼吸……透不過氣來……我透不過氣……”
艾維尼彎下腰,想去吸吮傷口,但他立即就挺起腰杆,含糊地說了聲:“把毒血吸出來也沒用,如果毒已擴展到他的胸部,是沒辦法了。”
菲南迪茲的眼睛往上一翻,他們看出他的胸部突然靜止不動了。人工呼吸也是白費的,他的心髒徹底地停止了跳動。羅蘭辛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他從未見過人死,也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大家掩埋了他的屍體。羅蘭辛悲慟萬分。菲南迪茲活著的時候,對於唐敦來說,隻是個羅馬天主教徒;對於凱瑪爾,他是個又唱又鬧的家夥,凱瑪爾還曾因為他的吵鬧而同他發生過爭執;馮?奧斯丹曾把他叫做手無縛雞之力的花花公子和蠢材;艾維尼呢,菲南迪茲對於他,隻不過是另一個研究的對象罷了;對於羅蘭辛自己呢,他跟菲南迪茲的關係,從來就並不特別密切。
他們再也救不活死者,對於埋在石下的屍體,他們沒有什麼事可做了。為什麼在死者生前,不對他更好些呢?
菲南迪茲長眠在遙遠的異星,孤單寂寞,不知他的靈魂要飛渡多少光年才能回到南美洲蔥綠的家園了。羅蘭辛猛地想起一件事,當時他同阿拉士伏走在前邊,他指著石頭上的毒蜥蜴問是什麼,阿拉士伏猶豫了一陣才回答說是“西納爾蘭”,但他並沒有警告說這生物是會咬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