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狗們更加不安寧了,它們在一陣突然的驚慌之中跑到火堆最近旁,緊緊地圍繞、偎依在人的膝下。在混亂當中,一隻狼狗被擠到營火邊沿,空氣中立刻充斥著狗的皮毛被烤焦的味道,那隻狗因痛苦和驚嚇而狂吠起來。這一陣騷動使那一圈炯炯發光的眼睛不安地移動了一會兒,甚至後退了一些,但當狼狗們安靜下來時,那一圈眼睛也安定下來。
“亨利,真倒黴,我們的彈藥都用完了。”
晚飯以前,比爾在雪地上放了一些樅樹枝,現在他吸完煙鬥,正在給夥伴往上麵鋪皮褥和毯子。亨利鼻子裏重重地哼了一聲,開始解鞋帶兒。
“你剛才說還剩幾顆子彈來著?”比爾問。
“3顆。要是300顆就好了,那我就可以給它們點顏色瞧瞧,媽的!”
他恨恨地衝著周圍閃閃發亮的眼睛揮了一下拳頭,然後把他的平底鞋架在火堆旁邊。
“糟糕的鬼天氣緩一緩就好了,”比爾繼續說,“兩個星期了,一直是零下20多度。我真不該出來跑這一趟,亨利。我不喜歡這兒的氣氛,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兒。說來說去,還是趕緊跑完這趟交差了事,然後咱們到麥格裏堡圍著火爐打牌去。這是我唯一的願望。”
亨利咕咕噥噥鑽進鋪裏。他打著盹兒,被朋友的聲音弄醒。
“喂,亨利,剛才吃了條魚的那隻——幹嗎這些狗不咬它呢?我傷腦筋的就是這個。”
“你傷腦筋的東西太多了,比爾。”亨利睡意蒙矓地回答。“你過去從不是這個樣子,現在閉嘴好啦,睡覺吧,明天早上一切都會好的。你胃裏不舒服,這才是讓你傷腦筋的。”
他們蓋一床被子並排著睡了,呼吸沉重。火越來越小,他們先前看見營地外的那圈發光的眼睛也越靠越近。狗懼怕地擠在一塊,看見一雙眼睛移近時不時威脅地發出嗥叫。有一次它們吵鬧得很厲害,把比爾驚醒了。他小心翼翼離開床鋪以免把朋友弄醒,給火添了些柴,待火燃起來時那圈眼睛又退後了一些。他隨便瞥一眼擠成一團的狗,擦擦眼看得更仔細一點,然後又鑽進毯子裏。
“亨利,”他說,“唔,亨利。”
亨利醒來時發出哼哼的聲音,問:“怎麼啦?”
“沒什麼,”比爾回答,“隻是又有7隻了,我剛數過。”
亨利聽到這個消息時咕噥一聲,然後又睡著了,不知不覺打起鼾來。
早晨亨利先醒,把同伴喚起來。離天亮還有3小時,雖然已經6時。亨利摸著黑準備早飯,比爾把毯子卷起來,將雪橇準備好便於捆紮。
“瞧,亨利,”他突然問,“你說我們有多少隻狗?”
“6隻。”
“錯了。”比爾得意地宣告。
“又是7隻了?”亨利反問。
“不,5隻,有一隻不見了。”
“有鬼!”亨利一邊憤怒地大聲說,一邊放下正煮著的早飯,去數一數狼狗。
“比爾,你說得對,”他肯定地說,“斐蒂不見了。”
“一下子就閃電似的不見了。也許因為有大霧,我們沒看到它吧!”
“根本不可能,”亨利斷言說,“它們把它生吞活吃了。我打賭它在落到它們喉嚨裏的時候,一定不住聲地吠,該死的它們!”
“它一直是一隻笨狗。”比爾說。
“但是沒有哪隻笨狗會笨到離群去那樣地自尋死路。”他用思索的目光查看一下剩下的狼狗,那目光立刻總結出每一隻狼狗的顯著特征,“我敢斷定它們都不會那樣做的。”
“用棒子都不能把它們從營火旁趕走,”比爾同意地說,“但我總是認為斐蒂有些不對勁兒。”
這是在北方荒野山區中小徑上一隻死狗的墓誌銘——它與許多其他狗和許多人的墓誌銘相比,足夠顯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