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萋霞回校之前,同張偉兩個人有過一次突如其來的談話。形容為突如其來,一方麵是由於談話的時機選擇很讓人意外,另一方麵是談話的深入程度,對耿萋霞而言有些難以想象。
這天是耿萋霞回校的前一天,遲阿姨說,耿萋霞今年的生日恐怕要在學校過了,所以想為她提前慶祝。爸爸媽媽都說,小孩子過什麼生日。後來商討的結果是不提生日,隻是兩家人一起出去吃自助餐。
餐廳的規模並不是很大。雖然人不多,但他們去的時候,少數的幾張大桌都已經有人坐了。所以後來是大人們一桌,耿萋霞和張偉一桌。
取菜的時候,耿萋霞發覺張偉很嫻熟,什麼多取點兒,什麼少取點兒,他都心中有數。
“在國外常吃?”
“我曾經在這樣的餐廳打過工。”
“獎學金不夠用?”耿萋霞知道,張偉在國外的這兩年,是不用家裏給他寄錢的,完全自立。
“我是替朋友的班,他動手術。”
“很要好的朋友?”耿萋霞知道張偉對於時間是多吝嗇的,讓不缺錢的他去做那種事情,無異於要他浪費生命。那麼唯一能解釋得通的就是這個朋友是他的知交。
“當時還算不上。”程平郅是張偉同一個實驗室的同學,當時的交往還不算深。能求到張偉頭上,實在是考慮到張偉不會對這樣一份兼職感興趣,不存在被取而代之的危險。
程平郅是用一句話打動了張偉,他說:“你到這裏,就是為了在實驗室裏麵待上若幹年?你的一生就打算在一個又一個實驗室裏麵完全消耗掉?”
張偉知道自己這樣生活,的確是存在問題的。他到了美國之後同姚笙接觸得很多,甚至漸漸開始依賴她。生活方麵的事情、學業上的事情,隻要是能夠借他人之手的,姚笙都會主動幫他做好。所以他同意幫忙,邁出了跨向校園之外的第一步。
“我們是在這之後才逐漸熟悉起來,他帶著我嚐試了很多東西。”
“什麼都試?”耿萋霞拿起夾子,衝著生魚片躍躍欲試。
“什麼都試,我還參加過大麻聚會。”
“這人!這種事都讓你去?”香煙在耿萋霞這裏都屬於違禁品了,難怪她的反應大。
“我隻是去參加聚會,並沒有吸。”張偉見耿萋霞的眼睛都要瞪出來了,安撫性地說了一句。
兩個人端著餐盤回到座位上,耿萋霞才說:“這種熱鬧,你竟然也會去湊,你真是變了很多。”
“偶像的形象瞬間崩塌?”張偉看似輕鬆地調侃。
“你怎麼會是我的偶像!”耿萋霞用叉子戳了戳盤子裏麵盛的水果,“你一度是我的信仰。”可能正是這個原因,其他人有任何問題,她都能麵不改色地理解和接受,但是對張偉,她卻做不到。一直在耿萋霞心裏有著固定位置、固定形象的他,要她把這個形象搬下來打破,不能夠,也不願意。
“信仰動搖了?”
“你總是抽冷子就來一次釜底抽薪,我再堅定的信仰也扛不住啊!”
張偉停了一會兒,才慢慢地道:“總是?離開也算?”
耿萋霞抿了一下嘴唇,這是她緊張時候的小動作,她無意與張偉探討從前。
見耿萋霞一副不欲再談的表情,張偉盯住她問:“往事不要再提?”
“張偉!別這樣,這不像你。”耿萋霞對咄咄逼人的張偉很不適應。
“怎麼樣才像我?對了,信仰,就要像神一樣,既無瑕疵,又無過錯?”
“對不起,我出去一下。”沒等耿萋霞想出來該怎麼回答,張偉突然起身。
耿萋霞一個人坐在那兒,時不時地還得衝爸媽那邊露個笑臉,表示吃得很好、心情很好。正等得忐忑不安,生怕他就這麼走了,張偉終於回來了,帶過來一絲煙味。
他坐定之後,又開口,“你有沒有什麼想問我的?”
耿萋霞忙搖頭,單是聽他說話都夠讓她心驚肉跳的了,她哪裏還敢提問。
“我卻有想問你的,” 張偉幾乎連一個停頓都沒有,就問了出來,“姚笙跟你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