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襪子 (2)
他準備出去。帽子緊緊地扣在頭上,外套一直扣到下巴,他走上前來吻她。走前要是不吻她的話,他一整天都會難受的。她任由他吻著。她的臉經他一吻變得濕漉漉的,而他的心卻在痛。她深深地傷害了他。而她也覺得很委屈,沒有怎麼原諒他。
過了一會,她便上樓去看耳環了。耳環可愛地躺在小抽屜裏——真可愛!她帶著滿足的神情看了又看,把耳環戴上,在鏡前她看著自己,不時擺出各種姿勢,麵帶微笑,自我欣賞了一番。她快樂,而且美麗。
她整個上午都戴著耳環,在家裏。麵包師來的時候,她正自我陶醉,也確實光彩照人,心裏便想不知麵包師是否已注意到。所有的商販從她家離開時都滿心喜悅,得意洋洋,不知不覺之間已喜歡上這嬌小可人的女子了,盡管她的舉止沒有什麼引人注目的地方。
她整個一天興奮不已。她沒有去想自己的丈夫。他是那個永久基地,從這裏起飛,也可以在基地上空做些短暫而又讓人眩暈的飛行盤旋。到了晚上,她才回到他身邊,像雞要回籠棲息一樣。
與此同時,威斯頓這位小公司的巡回推銷員和台柱子,正忙於工作,心裏卻時刻在掛念著她,渴望得到保證,卻因得不到而緊張不安。
二
結婚前,她原是在亞當斯花邊廠的貨棧工作。山姆?亞當斯是老板。他是一個四十歲的單身漢,身體正發胖,衣著考究,紅光滿麵,蓄著一臉胡子,稀疏的頭發。從他精心修飾,惹人注目的外表看,禿頂顯然使他懊惱不已。他氣質不俗,同時還有幾分愛爾蘭血統。喜歡姑娘,或者說姑娘喜歡他,都是出了名的。愛爾希活潑,漂亮,也算得上聰明的可人兒——她好像還聰明,雖然她說的個那些話再重複上一次,便會發現全是些雞毛蒜皮的瑣事——她對他很有吸引力。他經常到貨棧裏來,穿一件淺黃的雙排鈕扣的獵裝,黑白條的褲子,帽舌很大,鈕孔裏還插上一支猩紅的香石竹,為的是給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她隻有零星的印象。就她良好的品味來說,他太花哨了。他憑直覺意識到了這一點,便換成了海軍藍。這樣,一個身強體壯的男子,紅光滿麵,蓄著棕色的胡子,筆挺的海軍藍西服,時髦的靴子,頗具男人氣概的帽子,實在無可挑剔。愛爾希印象深刻了。
而同時,威斯頓正在追她,而她也在自己臥室的鏡子前做些忠貞不渝之類的美妙姿勢。
“忠貞,忠貞,至死不渝——”
她就這麼唱著。威斯頓就是這樣被造就的,因此也就用不著為他費心。
每年聖誕,山姆?亞當斯都在家裏開一次晚會,邀請他的那些高級員工—不是那些在廠裏打雜和賣苦力的,而是那些高級的。他以自己的方式表達著慷慨,真心實意地希望給大家帶來快樂。
兩年前,愛爾希最後一次參加這種聖誕晚會。威斯頓陪她去的。當時他在山姆?亞當斯那裏做事。
她十分地得意,穿著那身緊身長擺的裙子。威斯頓去叫的她。然後,她便和他並肩前往,手裏拿著胸前的開司米大圍巾。他邁著大步,褲腳優雅地束在靴子裏,而她那雙綢緞鞋則把他那大擺外套的口袋塞得鼓鼓的。
他們穿過公園門口,而她的興致也已高漲起來。夜色中聳立著雄偉的城堡岩,林蔭道兩旁,光禿的樹木在寒霜中靜寂而黝黑。
他們已很遲了。在衣帽間裏,帶著急切的心情,她取下圍巾,穿上絲緞鞋,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臉頰兩邊鬆散的卷發在優美地顫動,她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在燈火輝煌的門口,她站了一會兒。耀眼的燈光裏,水晶枝形吊燈下,眾多的來賓在走動,女人的長裙飄曳,男人的絡腮胡子和領結在頻頻點頭致意。於是她便走進了燈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