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媯姬?看來天鳳朝的開國史,她有空要好好讀一讀才行,庚兒隨便亂聽,知道的都比她多,說出去也丟人。
宋連城忍住了再提問的念頭,對著歎春道:“歎春姑姑,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了略賣人的藏身之處,你去將那些出外尋找的人叫回來吧!我們直搗黃龍。”
歎春應聲點頭,剛走了兩步,便又停住,回身對宋連城笑道:“小娘子,如今家中無人,我再走開,若是家中來了賊人,可如何是好?”
宋連城長到五歲半,加上今日這一樁,算是經曆了兩番生死的人,說她自私也好,她深以為,再沒有比自己活的妥妥的,有閑功夫再去幫助別人更美妙的事情。歎春一走,家中就剩下他們兩個小孩子,若真有壞人跑進來,叫他們拿什麼抵抗?
這麼一想就有些後怕,宋連城忙道:“那歎春姑姑還是不要去了!約摸著官府的人也快趕到,這捉壞人的事,還是交給他們去辦,比較像樣一點。”
歎春點了點頭,微微一笑便退至一旁。
果然,約一樁香的時間,府中一個出去尋人的管事,領著滁州一個縣令來拜見宋連城。
縣令是七品官,宋連城是六品恭人,禮製是要行禮,宋連城有些尷尬,但知道這是規矩,適當的時候她可以不守規矩,但更多時候不能視禮法於無物,原則問題上絕不妥協,這些小問題則可有可無,她生受了縣令的禮,才開口說話:“我家這個小廝……”她抬手指了指庚兒:“說是跟著略賣人到了他們藏人的地點,知道他們將略賣來的人藏在何處。”
縣令四十多歲的年紀,十分精幹沉穩的樣子,聞言點了點頭:“如此,那便請他帶我手下的捕吏走一趟,將那些賊人抓獲,宋恭人您看如何?”
宋連城很誠懇的道:“大人你看著辦就好,我一個小孩子家家,不太懂這些。”
宋連城發了話,縣令也好辦事,他動作極快,一番安排下來,庚兒便被一個騎馬的捕吏擁坐在馬前,他瘦巴巴的小手往前一指:“往那邊走!”一幹騎馬的捕役,便隨著他所指之處,“駕”的一聲,縱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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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府裏出去尋庚兒的下人,聽到風聲,也陸續回到府中。龐氏猶不信,問過宋連城,又問了歎春三遍,直將歎春問的不耐煩,才終於相信——孩子回來了,手腳健全,全身毫發無傷,自個兒從外頭走回來的。
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下,可一琢磨不對勁啊!他沒被拐去幹嘛不回來?膽兒可真肥,還敢跑到賊人的老窩去,那是什麼地兒?說是龍潭虎穴也不過份,要是被發現了要怎麼整?小娘子誇兩句越發不知道誰是誰了,這性子不能縱,不然以後不得天天把心提在嗓子眼。
龐氏心中落下一塊大石,懸了半天的氣就上來了,想了這麼一通,心裏早就燒了一把大火,火冒三丈高,使勁在這憋著,就等事情一完,非得揍那個兔崽子三天三夜下不了床,看他還敢膽大包天不?
捕吏懷揣鐵尺、繩索,是擒賊老手,有了庚兒帶路,一路勢如破竹,不費吹灰之力,便將一夥略賣人抓住,一個也沒有逃出去,解救了幾十個被略賣的小孩。
輕輕鬆鬆破了一案,宋家正屋便臨時充做了公堂,被宋連城綁了紅線的也在其中,見宋連城嚴厲的盯著他,膝行幾步到宋連城麵前,磕頭求饒:“小娘子饒命,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是小娘子玉尊在此,冒犯了小娘子,還請小娘子網開一麵,饒了小人。小人上有老母待養,下有小兒待養,若是小人去坐監,他們便要活活被餓死,求小娘子法外開恩,饒過小人這一回,小人發誓,日後再不幹這缺德的營生。”
一旁龐氏恨恨踢了他幾腳,將他踢離宋連城身邊,嘴裏罵道:“滾開,我家小娘子何等尊貴的身份,豈是你這樣的賤民能隨便近身的?”聲音裏裹挾著不少怒氣,她正愁找不著由頭瀉一瀉心裏的邪火,這賊人便送來這麼一個機會,她當然是借機發難。
宋連城冷眼看著這個略賣人,被龐氏踢的抱頭縮成一團,他衣衫破舊,麵容枯瘦,確實像長期營養不良的樣子,但她沒有心軟:“你既也知道這是缺德的營生,為什麼還要幹?你說你有小兒待養,那說明你也是有子女的人,若是你家子女被人拐賣不知所蹤,你待要如何傷心?”
她語氣冰冷,臉似罩著寒霜,威儀教人不敢小覷,與她平日總是好說話的樣子反差不是一般大,莫說平日與她嘻哈成一團的庚兒不自覺收笑噤聲,便是老練如縣令和歎春,也是不由的收腹挺胸,把身子繃的筆直。
那個略賣人,被宋連城這冷漠的不近人情的氣勢嚇的一抖,哆嗦著再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宋連城卻不肯放過他:“你生活艱難,你去偷去搶,我都不會這樣生氣,可你竟然喪盡天良,去販賣孩子。這些孩子何其無辜,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的父母會如何傷心?為了找到孩子,也許他們會傾家蕩產,家破人亡,你害的人家庭支離破碎,便是你再可憐千倍萬倍,我也絕不饒你。”
那人似要爭辨,被宋連城一個眼刀掃過去,立刻嚇的噤聲,宋連城冷笑一聲:“你是不是想說,這些孩子有許多都是賤民?便是販賣他們,也不會害人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