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候爺這才道：“我是笑，沐修之前還有些不願意收她，這會兒卻是高興的跟撿到一本天下奇書似的，平日與我說話，都是他學生今日又說了些什麼驚世之語，將城娘捂的嚴嚴實實，上回城娘在半路遇著雪娘與靜之，與靜之說了幾句話，都把他給緊張的，生怕城娘被靜之給搶過去。”
嚴靜之是宋雪的老師，雖不及沐修桃李滿天下，但也極富學識，否則，宋老候爺也不會請他來教宋雪，世族便是這樣，有財有勢，總能占據最好的資源。
沐修之前確實覺著，臨老收了個女學生，確實有些覺得自己吃虧。可待他發現宋連城的妙處之後，卻反而覺著自己得了個大便宜。
與其說他與宋連城是師生關係，不如說是平等的學術交流。沐修是真的有學識，用滿腹經綸來形容也不為過。宋連城的優勢是過目不忘，她從小到大幾十年，讀了那麼多書，全都記在腦子裏，脫口而出便是長篇大論，常常能把沐修辯的要跳腳。
可越這樣，沐修反而越高興，一個縱橫學海幾十年的老學究，向來所向無敵，難逢對手，如今遇著一個能跟自己唱反調的人，甭管這個人是不是自己學生，老學究熄了幾十年的好戰之火重燃，興致勃勃要將對方言論擊垮，這種勝利時候的滿足感，他也是許多年未曾嚐過，可以試想，他會有多熱情。
倒不是說宋連城知識淵博到，能與這樣的老學究一較高下的地步，她所持的觀點，並非是她自己的觀點，而是幾千年文明發展，自然優勝劣汰下的輝煌成果，每一個小小的不同，每一點點的進步，都曾經曆過漫長的歲月沉澱。
這其中的差別，就是古今文明的碰撞。時局造就人，環境不同，適應的法則觀點相應就不同，現代的思想，並不一定適應這個時代，孰勝孰劣，一時半會兒，又怎麼能辯的清？
宋老夫人道：“城娘這資質確實難得，若不精心教導，白白浪費人才，也確實可惜。”
宋老候爺有些得意道：“這是自然，萬想不到我老宋家，也能出鳳帝那樣的女子。”
宋老夫人啐了他一口：“城娘還小，說那些有的沒的做什麼？現在也不比女主那時候，那時候天下大亂，百姓民不聊生，流離失所。自古亂世出英雄，時事造就了女主，咱們現在太平了這麼些年，依這勁頭看，還得太平不少個年頭，是怎麼也不能跟那時候比。”
宋老候爺道：“嬌嬌你看，你又誤會我意思了！我是說城娘才智與女主相當，又沒說城娘要篡姬家天下，反朝做女主。鳳帝登基之前，好歹是公主、太女一路坐上去的，名份都在。”
宋老夫人這才笑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以為你這老不修，又要做什麼春秋美夢。”
宋老候爺調笑著摸了她一把，嗬嗬道：“嬌嬌，這才真的是老不修。”
宋老夫人一張老臉發燒，佯裝推了他一把，嬌聲道：“都多大歲數了？你給我正經些。”
宋老候爺歎了一口氣：“與你成親，恍惚還是昨日的事情，這一眨眼的功夫，你我怎麼都老成這副德行了呢？”
宋老夫人道：“莫說是我們，便是我們的子媳，都已經是做大母的人，歲月不饒人哪！”
宋老候爺做總結：“所以要趁著咱們現在手腳尚靈便，還有幾年好活，更要把該享受的都享受了，走的時候才沒有什麼不痛快。”
宋老夫人推了他一把：“又開始胡說八道，夜深了，快些睡吧！”
宋老候爺“嗯”了一聲，緩緩閉上眼，似夢似醒間，卻聽耳旁一聲輕輕的呢喃：“要走也得我走在前頭，我不忍心眼睜睜看著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