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氏像個木頭人似的,樁跪在宋連城身後,低垂著頭,唇角一抽一抽,憋笑的嘴都要歪了,宋連城右手不動聲色向後扯了扯,回頭用唇語對她道:“奶媽,你給我端著!”
龐氏隻得使勁憋,使勁憋,才把就要破口而出的爆笑,又給硬生生的逼了回去。唔,估計她要得內傷了!
見龐氏端住了,宋連城這才回頭,對著宋老夫人為難道:“太母,城娘是晚輩,雪姑母是長輩,自然是晚輩隨著長輩,哪有長輩隨著晚輩的道理,這讓雪姑母的麵子往哪裏擱?還請太母和各位長輩不要為難城娘。”
配著張泫然欲泣的小臉,宋連城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叫外人看了,還以為她是發自肺腑這樣想,隻有熟知她,且在她手下吃過虧的人,才知道她這是實實在在的打宋雪臉。
長輩想做兩件新衣裳,還得等晚輩想做,才能一起做,被她這樣明晃晃的哄出來,丟人不丟人?
有一個年長的宋家婦道:“那是城娘你懂事,作長輩的,要給晚輩以身作則,若是做長輩的自己都不守規矩,又怎麼能教好晚輩?不是要帶壞晚輩麼?”
宋連城仍是一臉為難的樣子,小聲道:“可是……”
另一個宋家婦打斷她,笑著道:“沒什麼可是的,這既是世伯母的意思,你聽著便好。”
宋連城看了看宋雪,又回頭來看這些宋家婦:“城娘從帝都帶回來的衣服尚有許多,臨出門前,家家又與城娘裁製了好幾年的衣物,不時還會走官道,寄些帝都時新的衣裳給城娘穿,怕是近幾年,城娘都不會在建康做衣裳,雪姑母怎麼能同我一樣呢?總不能叫雪姑母好幾年都不做一件新衣裳吧?”
打蛇打七寸,宋連城算是看穿了宋雪,天*美,且無比的自戀,一個星期不讓她做新衣服,她就要大哭大鬧,何況是好幾年,這不是直接要她的命。
果然,一個看著與宋老夫人年歲相近,頗有威勢的宋家老婦道:“有何不可?雪娘的衣裳做的可是不少,便是十年不給她添置新衣裳,她的衣服也穿不舊。”
宋連城肚裏暗笑,麵上卻仍是一臉為難:“這怎麼能行呢?這如何使得?”一邊將目光望向了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被這些人鬧的頭痛欲裂,早想打發了她們走人了事,此刻也未細想,胡亂點了點頭:“就這麼辦!我看雪娘衣裳是不少,十年太久,就隻這幾年不做新衣裳倒是沒什麼。”
要的便是這個效果!
宋連城遲疑的望了望宋雪,這才不甘不願道:“那好吧!希望雪姑母不要怪我。”
她說完,又轉頭過去瞥了宋雪一眼,奇怪的是,宋雪從始至終並未說一句話,她站在一個背光的角落裏,陰狠的看著宋連城,那目光如淬著巨毒,欲把宋連城絞成千萬段。
宋連城無懼於她,在眾人看不到的角度裏,她眼尾輕抬,迎上宋雪的目光,神色淡漠,直直的看著她。
她如琉璃般晶亮的黑眸中,有一股無形的威懾,這種彌漫的威勢似曾熟悉,壓迫的宋雪心微微顫抖了一下,不由自主便避開了她的目光。
不可能!
她有限的上半輩子,隻有兩個女人讓她異常害怕,害怕到不敢對視的地步,這其一便是朝霞太女,另一個便是媯姬。
她略穩了穩心神,再抬眼望去,卻見宋連城神色如常,那股讓她害怕的氣勢已經消彌,她不由又慶幸起來,慶幸是自己看錯。
也是,朝霞太女和媯姬都是什麼樣的女子,一個最後做了天鳳朝的開國女皇,一個執掌吳國朝政幾十年,她區區一個宋連城,怎麼能和她們相提並論?
宋雪思及此,複做出一副凶相,狠狠瞪了回去。
宋連城輕嗤一聲,將目光移至他處,再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