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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為文學頑強奮鬥

1832年時,雨果還隻有30歲,但是鬥爭和憂愁就已經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

雨果熱愛戰鬥,可他需要支持。而他的忠實朋友越來越少,友人們疏遠了,冤家對頭卻不斷增多。聖佩韋不懷好意地旁觀、窺視;拉馬丁總是不冷不熱,居斯塔夫·普朗什過去與雨果友善相處,如今則反戈一擊。尼紮爾、雅蘭瘋狂地糾纏雨果。

人們可能對此大惑不解,因為他始終是個有良心的作家,是個正直的助人為樂的同人。但他近年來的成就超出了競爭自尊心所能容忍的限度。

拜倫已經謝世,歌德和瓦特爾·司各特也都相繼作古,夏多勃裏昂和拉馬丁則開始默默無聲。顯然,雨果已經無可爭議單獨位居世界文壇第一。但這並不使別人高興。

《巴黎聖母院》的成功使雨果獲得了世界級的聲譽。但是,“高處不勝寒”,《巴黎聖母院》的成功也使得許多原來與雨果處於同一水平線的朋友產生了不快。

《世界評論》雜誌在談到雨果時說了一句話:“戲劇、長篇小說、詩歌,在今天,這一切都得仰仗這位作家。”這句話惹得雨果最親密的朋友維尼十分惱火,公開要求雜誌“修改這個結論”。

一個一個朋友甩手而去,一個一個敵人卻憑空鑽了出來。有什麼辦法呢?雨果隻有歎息。嫉妒是人類的天性,即使是他自己,也經常有妒火中燒的時候。

1832年10月,雨果又一次搬家。7月,他們租了王宮廣場6號蓋梅內公寓三樓的一大套房間。這幢公寓建於1604年,具有貴族氣派,麵對巴黎最壯麗的廣場。廣場上一片翠綠,四周圍著一圈紅牆石板兒帶閣樓的房子。

房租每月1500法郎,雖然昂貴,然而房間寬敞。

這個廣場即使在燦爛的陽光下也顯得異常陰森昏暗。廣場中間矗立著一個漆著紅漆的機器,那便是斷頭台。市政廳尖峭屋頂的上方,矗立著一座奇形怪狀的鍾樓,鍾樓上掛著一隻白色的大鍾,就像一隻凶惡的獨眼直盯著刑場,行刑的時刻正是由這個大鍾宣布的。

雖然廣場和住所富有貴族氣派,卻坐落在平民區中心。所以雨果總喜歡說:“我們這些聖安托萬郊區的窮工人。”

領略了貧困的滋味後,對於遭遇貧困折磨的人,他理解他們的境況,對他們深表同情。

成功並未使他心安理得。1828年,他出版了《死囚末日》。1832年《克洛德·格》麵世。這兩部小說都是描寫當時不公正的酷刑,都是對闊佬和權勢者社會的法律的譴責。

孩提時代遇到的所有流放者的形象繼續在他腦中閃現。他想寫一部關於“窮苦人”,尤其是被法律追究的犯罪有因的犯人的長篇小說。

從1820年起,雨果曾多次見到死囚的頭從斷頭台的刀下滾出,他心裏充滿了震驚、恐怖和憐憫。給他印象最深的是1828年秋天的一次死刑。那天密密層層的人群把廣場擠得水泄不通,連廣場周圍的大街小巷也擠滿了人。廣場周圍的樓房有著居高臨下的好地勢,因此每到行刑的日子,所有的窗口出租一空。

那些性急的觀眾一個個脖子伸得長長的,眼睛裏閃著興奮狂熱的目光。刑車駛近了,那個不幸的人被拖上了斷頭台的階梯,於是群眾看到了一張由於對死亡的恐怖而變了形的年輕人的臉。

群眾對死刑的無動於衷使雨果很吃驚,他不明白人們怎麼能夠眼看著這一幕幕慘劇而不提抗議。雨果的頭在發熱,心在燃燒,他決定寫一篇表現死囚臨刑前心理特點的小說,用來反對死刑。

為了做到這一點,首先得到監獄裏去,到死囚牢房裏去,親眼看看一切,親身體驗一下死囚的全部感想和思想。

於是,雨果多次參觀了巴黎的彼賽特監獄,不僅見到了破舊的建築,還見到了囚犯們冒雨試戴枷鎖的情景。為了盡快激起上層人士和普通百姓對死刑的恐懼和厭惡,雨果決定用最快的速度把小說寫出來。

3個星期後,雨果完成了這部小說,名為《死囚末日》。書中描寫了一個死囚在即將行刑前的所思所感。他留戀生活,渴望自由,回憶幸福的童年時代,慈祥的母親,他的初戀。借助於他的內心獨白,雨果還表達了他對資產階級法律的不滿。

1832年,雨果從報上看到了工人克洛德·格被判死刑的消息,重又喚起了他對犯罪和法律問題的興趣。他覺得克洛德·格不應該受到如此嚴厲的懲罰,為了幫助他,保護他,雨果上書國王,請求赦免犯人。可是國王依然維持原判。於是雨果便在詳細調查案情,收集了大量資料的情況下寫成了一部短短的小說,小說的名字正是《克洛德·格》。

克洛德·格是巴黎一個窮苦的工人。他沒有讀過書,但因為天賦好,因此既能幹又善於思索。有一年冬天他失業了。為了填飽妻兒和自己的肚子,他偷了一些東西,結果被判5年徒刑。由於克洛德善於思考,許多犯人都來向他求教,他在犯人中因此享有很高的威信,可是獄中一個看守長卻因此十分憎恨他,時時在伺機捉弄他。

克洛德胃口很大,監獄給他的口糧並不夠他吃,他長期處在半饑半飽的狀態之中。一次一個叫阿爾班的青年犯人將自己的口糧分了一半給克洛德,從此他們倆每天都這樣分享口糧,克洛德因此非常感激阿爾班,與他情同父子。

可是有一天,那個對克洛德十分嫉恨的看守長卻故意把阿爾班換到了另外一個房間。克洛德心裏十分難過。克洛德·格從此便隻能總是餓著肚子,而且顯得非常憂鬱。每天他都向看守長要求將阿爾班調回自己的房間。

1831年10月25日,克洛德·格向看守長發出了最後通牒,他要看守長在11月4日必須將阿爾班調回到原來的房子裏。

11月4日那天,克洛德在他的一個木箱裏,找出了一把裁縫剪刀,隨後又向別的犯人借了一把小而鋒利的斧頭。

19時,當看守不在的時候,克洛德向大家宣布了他的決定,他說,看守長很惡毒,故意把他和阿爾班拆開,他這是拿折磨人取樂。現在,他已在心裏審判了看守長,決定把他殺掉。他認為自己的決定並非出於一時氣憤,他已經深思熟慮了兩個月。他老老實實地向大家說了他的想法並征求大家的意見。

有一個人提出,在殺死看守長之前,應當設法跟他最後談一次,迫使他讓步。克洛德同意了。

21時,看守長進來了,臉上露出幸災樂禍、得意和冷酷的神情。克洛德請求他說:“把我的夥伴還給我吧!”

但是,看守長拒絕了。

克洛德繼續向他懇求。但是看守長還是拒絕了他。克洛德從口袋裏抽出斧子,向看守長連砍了3斧頭,看守長仰麵倒下了。隨後克洛德扔下斧子,叫道:“現在輪到另一個人了!”他從上衣裏掏出剪刀,對著自己的胸膛連紮了20多下,一麵紮一麵叫:“罪人的心啊,我怎麼就找不到你呢!”最後他渾身是血,暈倒在看守長的屍體上麵。

克洛德沒有死,他在自己身上紮了那麼多下,沒有一下危及生命。在審訊時,他對自己的行為供認不諱,可是同獄的犯人沒有一個願意提供不利於他的證詞。

庭長威脅他們也沒有用,最後克洛德要求他們提供證詞,他們才開始說出他們所看到的情況。

阿爾班也出庭作證,他抽泣著,撲到克洛德的懷中。克洛德扶住他,微笑著對王室檢察官說:“這就是把自己的麵包分給挨餓的人吃的一個‘惡棍’。”

目睹此情此景,旁聽的婦女們哭了起來。克洛德在法庭上表現得很從容,對法官的態度很客氣,隻有一次當檢察官說看守長沒有什麼不好的舉動和暴力行為,克洛德忍不住發怒了,他告訴法官,正是這個人從心理上折磨了他長達4年,他大聲控訴法律的不公。

克洛德還請陪審員考慮一下,他為什麼會偷竊,為什麼會殺人。陪審員們討論了一下,仍判他為死刑,至於克洛德提出的兩個問題,他們卻沒有回答。最後,克洛德從容不迫地走上斷頭台。

在敘述了克洛德從容不迫地走上斷頭台之後,雨果寫道:“看看克洛德吧,毫無疑問,他頭腦聰明,心地純正。但是命運把他置於如此糟糕的一個社會裏,他終於走上了偷竊的道路。社會又把他拋入如此糟糕的一個監獄裏,他最後走上了殺人的道路。”

雨果尖銳地提出:“誰是真正的罪犯?是克洛德?還是我們?”“議會在做些什麼?為什麼總是討論一些無關緊要的事,而這樣重要的事卻沒有人關心?”他把批判的矛頭直接指向了統治機構。

在小說的最後雨果慷慨激昂地說:“人民在挨餓,人民在受凍。苦難迫使他們走向邪路,男人們犯罪,女人們墮落。監獄奪走了他們的兒子,妓院又奪去了他們的女兒。你們的苦役犯太多了,妓女太多了。這兩大潰瘍說明什麼呢?說明社會這個機體血液裏已患了病。”

雨果認為靠目前國家製定的刑法隻能起到緩解“病情”的作用,他主張要重新製定刑法和法典,改造監獄,撤換法官,為孩子們辦學校,為男人們開設工廠,給人民以良好的教育,特別要用基督教的美德指引他們,這樣就不必訴諸於死刑了。

《克洛德·格》最初發表在《巴黎雜誌》上。現在在克洛德·格的卷宗裏還保存著當年雨果為克洛德請求特赦的文件,以及克洛德·格的妹妹給雨果的信,信中對雨果寄給克洛德的錢表示感激。

自1820年遇見了一個叫魯費爾的死刑犯人之後,雨果開始思考死刑問題,他一直是死刑的反對者,而且多次上書國王為被判死刑的人請求特赦。最有戲劇色彩的一次是為工人起義領袖巴貝斯求情。

那一天他正在歌劇院看歌劇,一位法蘭西參議員進來坐在雨果旁邊。從他的口中,雨果了解到巴貝斯被判處死刑,而且次日一早就要執行。雨果一聽,扔下了這位參議員,跑到後台,從吸墨紙裏取下一張紙,飛快地寫上了4句詩:

看像鴿子一樣飛去的你那天使的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