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你是多麼快樂。
可這一切都永遠過去了,
像一陣清風,像夜的暗光!反抗拿破侖三世
愛女的死成了雨果的心病,他總是覺得冥冥中有一個聲音在譴責他對家庭對親人的不忠。他甚至想到萊奧波蒂娜的慘劇,會不會是上蒼對他的一種懲罰,
雨果由於女兒遇難,身體完全垮了,直至12月,他仍未恢複健康。當時正忙於爭取法蘭西學院院士候選人資格的巴爾紮克去拜訪他,走出王宮廣場的住宅後,他給韓斯卡夫人的信中寫道:
啊!親愛的天使,維克多·雨果簡直老了10歲!他可能把女兒的死亡當做是對他的懲罰而接受。此外。他完全讚成我進學院,答應投我的讚成票。他憎惡聖佩韋和德·維尼。啊!親愛的,這種18歲時的愛情、婚姻給我們留下了多麼寶貴的教訓!維克多·雨果和他的妻子是我們的偉大的老師。
雨果常常跑到維勒吉埃,趴在栽著薔薇的墳上傷痛。
法蘭西學院中有5個院士可以做法國元老院的元老。雨果所崇拜的夏多勃裏昂就是元老院的元老,因此早在25年前,雨果就有了當法蘭西元老的夢想。
1845年4月,在太子與太子妃的幫助下,雨果圓了青年時代的夢,按規定新任元老必須向國王表示效忠,並支持國王所任命的各部長,正直的雨果卻不肯屈就,他要“憑自己的良心說話”,並要求有“表決的最大自由”。太子妃因此很為難,最後太子還是讓步了。
從1846年至1848年,雨果在元老院發表了6次演說。第一次是替藝術家說話,主張加強保護藝術品的創作權;第二次是替手工藝者說話,要求保護他們的權益;第三次是要求聲援波蘭人民,當時他們正在反抗俄國沙皇的統治;第四次是要求鞏固海邊窪地,改善濱海人民的生活;第五次要求取消對拿破侖兄弟子侄的放逐令;最後一次他主張幫助意大利統一,反對奧地利的分裂統治的陰謀。
由於元老院是貴族保守派的大本營,雨果的呼聲是微弱的,可是他確實實現了自己的初衷,那就是要“憑自己的良心說話”。
在雨果的視野中,勞動人民占據著突出的地位。在第五次演說中,雨果大聲疾呼道:“你們想知道今天真正的危險在哪裏嗎?你們的目光不應當總盯著親王們,而應當注視群眾,注視為數眾多的勞動階級,我向政府提出嚴肅的警告:不能讓人民受苦受難了!不能讓人民挨餓了!這是一個重大的問題,這是真正的危險所在。”
值得注意的是雨果還寫過一篇為童工呼籲的演說稿,後來由於元老院解散了,沒有來得及發表。雨果關心童工的處境,早在1838年他就寫過一首題為《憂愁》的詩。
在詩中他憤慨而沉重地寫道:
壞的勞動製度啊!
它的魔爪抓住了脆弱的兒童,
它產生了財富卻同時創造了窮困,
它使用兒童仿佛使用一個工具。
1845年4月13日,雨果擢升為子爵,成為了法蘭西貴族!
雨果感覺自己已經好長時間沒有發表什麼像樣“值錢”的東西了。開支卻突然增加了許多。
雨果重新打開了稿紙,開始創作以後成為千古絕唱的《悲慘世界》。
在法蘭西學院,雨果工作勤勉,舉止莊重,眼圈發黑,但是下巴仍顯得威嚴有力。他有時帶點兒倔強,但又不失尊嚴。但實際上,他是在用隱藏在他著作裏的那些含蓄的幽默,諷刺性地記下了同事們的談話。
進入 1848年2月之後,整個法蘭西籠罩著騷動與不滿。這種不滿同兩個重大經濟事件緊密地聯係在一起,一個是馬鈴薯病蟲害帶來的農業歉收,一個是工商業總危機導致的大批工人失業。
從新的年度開始的那一刻起,人們對已經統治法蘭西18個年頭的七月王朝表示了極大的不滿。在自由主義者和共和主義者的宴會上,在正統王朝主義者的秘密串聯中,不滿的呼聲四起,很多人甚至談到了革命。
路易·菲利普國王對此不屑一顧。他認為法蘭西少不了他,他無所畏懼。顯然,他錯誤地估計了形勢。正因為如此,在往後發生的事件中,他就不可避免地一次一次地做蠢事。
2月23日,巴黎的街壘戰開始了。已經經曆過好多次革命的巴黎民眾,以輕車熟路般的技巧,在“短褲漢”聚居的巴黎市郊迅速構築起街壘。
路易·菲利普國王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派國民自衛軍去鎮壓。國民自衛軍作為有產者的軍隊,似乎應該堅定不移地執行國王的命令。可是,事與願違。國民自衛軍中有一部分人同情革命,他們對政府的命令缺少熱情,不願向民眾開槍。有一個團甚至向議會遞交了請願書,要求內閣辭職!
軍隊的動搖使狂妄自大的國王不能不感到事態的嚴重了。他決定犧牲首相基佐,讓在自由派中享有聲望的莫爾組閣。這樣一來,資產階級是高興了,可穿短褲的漢子們卻不答應。他們的回答道:“無論是莫爾還是基佐,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樣!”
2月23日夜晚,部分國民自衛軍和起義的民眾一起向原首相基佐的住宅推進,遭到把守街道路口的步兵營的阻攔。示威者派代表與營長談判,談判還在進行中,步兵營的士兵就向群眾開了槍。
巴黎怒吼了,手執火炬的數萬群眾護送著死難者的靈柩,在巴黎工人區緩緩行進。有人喊起了口號:“拿起武器來吧,他們殺死了我們的兄弟!”這口號得到了響應,成千上萬的工人、手工業者、大學生和其他勞動者拿起武器,向七月王朝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路易·菲利普國王當然不是一個肯輕易就範的人。他立即打出了兩張牌,一是任命資產階級共和主義者梯也爾和王朝反對派的代表人物巴羅聯合組織新內閣,二是授予敢於染血的陸軍元帥比諾以軍事指揮權,緊急調動外省的軍隊疾馳巴黎。
然而,路易·菲利普的兩張牌都沒打好。盡管梯也爾和巴羅幫著國王向起義者許了好多願,但是眾人已經對這類東西聽得夠多了。他們以《改單報》的一則聲明表明了自己的意誌:“公民們,路易·菲利普像查理十世一樣殺害我們,我們也讓他像查理十世一樣被推翻吧!”
比諾元帥的軍事行動也屢屢受挫。雖然這位元帥有著1834年血腥屠殺特蘭斯姆南街居民的“英雄”記錄,他本人也想在危機中過過槍癮,但一隊隊國民自衛軍的倒戈使他產生了動搖。他知道,用刺刀飲血來維持一個政權的處方,這回是難以靈驗了。
元帥命令軍隊停止戰鬥。於是,起義民眾利用軍隊手足無措的時機,迅速占領了除土伊勒裏宮外巴黎所有的街區和要地。路易·菲利普國王知道七月王朝的覆滅已經不可避免。當一個幕僚告訴他,拯救王朝唯一的辦法是他自己宣布退位,讓年幼的孫子巴黎伯爵當國王並由其母奧爾良公爵夫人為攝政王時,他點了點頭。在侍衛騎兵連的保護下,他連夜離開巴黎,流亡英國。
起義民眾占領了王宮,激憤的情緒沸騰到了極點。他們把國王的半身銅像扔到窗外,把比諾元帥的圖像撕得粉碎,連國王的寶座也搬到巴士底廣場上點火燒了。而後,沸騰的民眾高呼著“共和國萬歲”的口號衝進議會所在的波旁宮,高呼:“不要攝政王,共和國萬歲!”把還在謀劃保留君主製的立法會議議員,一個不剩地趕了出去。
2月24日晚,一個平衡著各方利益的臨時政府成立。雖然這個政府的各派相互敵對,矛盾重重,但七月王朝卻是徹底地垮台了。
在革命醞釀階段的騷動不安中,雨果的態度是相對平靜的。他覺得無論國家的體製怎麼變,他都沒有什麼可以害怕的。年邁的國王對他很好,如果內閣垮台、國王退位,也不要緊。因為這樣一來,奧爾良公爵夫人就會成為攝政王,那時候“攝政王謀臣”的位子肯定非他莫屬。至於共和,他想都沒有想,因為他認為這是既不希望也不可能的事。
可是,2月23日,當他在去議會的路上看到一隊隊高呼口號的士兵和武裝的民眾時,他立即敏感地意識到,政府已經把事情弄到了很危險的地步。暴動很快就會發生,但暴動很快就會被鎮壓,而革命卻會顛覆王朝!
事情的發展印證了雨果的預測。一天上午,巴黎第八區區長莫羅告訴他,基佐內閣倒台了,支持改革的巴羅掌握了政權。雨果馬上作出了判斷,一個重大的事變就要到來!
他立即和莫羅走向王政廣場。廣場上正湧動著人的波濤,人海的上空不斷呼嘯著紛飛的槍彈。可他顧不得這些了,與莫羅區長一起撲進了人海,奔向議會。
在波旁王宮,雨果碰到了梯也爾,梯也爾告訴他,議會已經被解散了,國王退位了,奧爾良公爵夫人宣布執政。梯也爾還勸說雨果和莫羅區長馬上去內務部找巴羅,馬上去同他達成協議,因為這是關鍵時刻!
雨果接受了梯也爾的建議。在找到巴羅並從巴羅口中得到法蘭西將實行攝政體係的明確答複後,雨果和莫羅又來到公爵夫人居住的推伊裏宮。議會已經被解散了,公爵夫人應該馬上到市政廳去。可等他趕到,公爵夫人已經在別人的簇擁下去了議會大院。
於是,雨果和一個區長急急地向前走著,他們要為七月王朝盡忠,想向本區的公民們說明國家發生的事變。雨果站在陽台上,高聲宣布道:“國王退位了!內閣垮台啦!”他的話贏得了一陣熱烈的呼聲。
雨果又高聲宣布了第三個消息:“奧爾良公爵夫人將任攝政女王!”
這次雨果的話迎來的是一片噓聲,隨後便響起了“打倒波旁王朝!”“絞死法國貴族!”的口號聲。
這使莫羅區長很沮喪。當雨果要求再往巴士底廣場宣布國王決定時,莫羅搖頭了。莫羅說:“巴士底廣場四圍聚居著革命勁頭最高的巴黎下層社會民眾,你去宣布攝政體製,弄不好他們就會向你開槍!”
雨果不聽勸阻。他答應過巴羅,他得遵守諾言。經過一番努力,他終於登上了一座戲台。可是,他的演說遭到了強烈的反對。“短褲漢”們高呼“打倒波旁家族”的口號,一個工人甚至舉槍向他瞄準高喊:“打倒這個法國貴族!”
工人最終沒有開槍,因為有人告訴了他演說者的姓名。然而,雄辯的演說家沒有取得任何效果,後來他不得不聽從莫羅區長的勸告,離開巴士底廣場,怏怏地回家。
他一向自認為是人民的朋友、被壓迫者的知己,可是現在他和人民有了分歧。他主張君主立憲,而人民卻要建立共和國。他是袖手旁觀,站在鬥爭之外,還是反對人民的意誌或是與人民站在一起呢?也許他那關於開明君主的政治理想真的是落伍了吧?雨果很早便讚成共和,但是使他困惑的是在法國這個時刻是否到來了呢?共和的條件是否成熟了呢?
一星期後雨果作出了新的選擇,他在《致選民書》中表示願意聽從選民的意誌。他寫著:“我屬於我的祖國,她可以支配我。”
二月革命後舉行的大選中,雨果被選為議員。他不知道自己屬於哪個黨派,他隻知道自己應該支持窮人,反對富人。支持秩序,反對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