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集團的會議他都不參加。他認為法蘭西的根本症結在於事實上的民主,而不是口頭上的共和。這種不明不白的立場使他自己也不滿意,也使他在4個月後發生的另一場革命中,處於一種極端的矛盾和痛楚的狀態之中。
在現實中資產階級獨攬了大權,工人的切身利益得不到保障,失業問題極嚴重。巴黎的工人奮起反抗臨時政府了。
5月15日,20萬示威群眾擁向波旁宮,他們的領導人登台向政府表達了工人的願望,他們要求進行巨大的改革,向百萬富翁征稅,救濟失業者,監督政府,支援歐洲各國起義的人民。他們的建議並沒有被采納。
於是,工人們便打算宣告成立新政府。臨時政府調動軍隊逮捕了工人領袖。
6月23日,由於臨時政府要關閉安置失業工人的國家工廠,工人在巴黎街頭築起了街壘,街壘上空飄揚著紅旗,上麵寫著:“活著沒有工作,情願戰鬥而死!”
製憲議會派出議員代表回去和街壘戰士談判。雨果也肩負著前往街壘說服起義者放下武器的重任。雨果知道這一使命是危險的,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去了。
街壘就在麵前,它有兩層樓那麼高,是用翻倒的馬車、褥墊和馬路上挖出來的石塊築起來的。從縫隙中可以看見黑黑的槍膛正對準著前方。
雨果獨自一人在馬路中央走著,手裏揮動著白手帕。他終於走近了街壘,他向那些槍口對準他的工人們介紹共和國的情況,宣傳博愛、和解,說起在家裏等待著他們的妻子兒女,又談到未來。
雨果勸說他們放下武器,因為可以不用槍炮,不必流血,心平氣和地達成協議。
工人沒有向他開槍,也沒有做聲。後來有一個人代表工人們對雨果說:“您也許真的熱愛法國,雨果先生,可是我們對她卻有另外一種愛法兒。請您回去告訴派您來的人,就說所有的街壘保衛者誰也不會放下武器。”
雨果沒有因這次失敗而罷手,他冒著槍林彈雨又走向另外一個街壘。可是在這裏他的勸說仍然是徒勞。
雨果的呼籲當然不會有人響應。人們早就殺紅了眼。而且,當他從廣場街壘回到議會之後,立即有人告訴他,他居住的房屋已經被“短褲漢”們點上了火,幸虧有朋友幫忙,他的家眷才迅速搬遷躲過了更大的災難。
雨果心慌意亂,拉馬丁也沉不住氣了。兩個詩人都在猜想,麵對這麼多武裝民眾,這一回富人們可是要倒黴啦。
臨時政府終於對工人動手了,大炮對準了街壘,人民慘遭殺害,也有的被監禁、流放。25000名被捕者中未經審訊而被流放的就有3500人。
製憲議會絕大多數議員都讚成對起義者嚴厲懲罰,隻有34名議員表示反對,雨果便是34名議員中的一個。
雨果在自己的日記中寫道:“無論是叛亂,無論是特別戒嚴,也無論是製憲議會的決議都不能迫使我去做我認為不公平和不好的事。”
由於鎮壓革命有功,軍方首領卡芬雅克將軍的地位大大地提高了,他在戒嚴的名義下正在國內建立軍事獨裁,他封閉了11家報紙,還逮捕了同情革命的作家。
雨果對卡芬雅克將軍上台執政沒有好感。他認為將軍雖然口頭上是個共和主義者,骨子裏卻是一個殘忍的暴君。
作為一個作家,一個窮苦百姓的朋友,他不願與卡芬雅克將軍為伍。9月15日他發表演說,堅決要求取消死刑。為了擴大他的影響,他與兩個兒子一起創辦了《時事報》。
1848年8月1日,雨果在製憲議會上發表了爭取出版自由和反對逮捕作家的長篇演說。9月2日,他又發言反對政府宣布的戒嚴。
10月要選舉共和國的總統了,雨果不願意選卡芬雅克,正在這時拿破侖的侄子路易·波拿巴拜訪了雨果,這個野心勃勃的親王為自己塗上了民主思想的光環,聲稱他曾寫過一本論貧困的書並強調自己是同情窮人的。
他慢條斯理地表白自己說:“有兩個人可以作為一個注重功名的人的楷模,這就是拿破侖和華盛頓。我不是一個偉人,我不想效法拿破侖,但我是一個正派人,我要以華盛頓為榜樣。”
“如果說拿破侖比較偉大些,華盛頓卻善良些。一個是罪惡的英雄,另一個是善良的公民,二者之間,我願做後者。”
路易·波拿巴的一番話果然打動了雨果。1848年12月法蘭西第二共和國舉行總統選舉的時候,雨果堅定不移地站在卡芬雅克的對立麵,熱忱地支持拿破侖的侄子路易·波拿巴競選。在選舉前一天出版的《時事報》的整版副刊上,波拿巴的名字史無前例地出現了100多次。
很快,選舉結果出來了,正如雨果希望的那樣,路易·波拿巴獲得了勝利。
然而,雨果很快便發現支持路易·波拿巴是錯誤的。路易·波拿巴曾表示要做一個華盛頓式的善良的公民,可是他上台以後的行為與他的宣言完全是背道而馳的,他提拔重用保王黨中的名流和毫無原則的投機鑽營者,使法國上層領導中反動勢力占據上風。
他聽從教皇的呼籲,派出法國軍隊前去鎮壓羅馬的革命。左派議員譴責這一決定,指出侵犯羅馬就是侵犯憲法,總統應受審判。左派議員還組織了遊行,政府動用軍隊鎮壓了左派的革命活動。
為了維護自己的地位,路易·波拿巴通過了縮小普選範圍的提案,企圖剝奪部分公民的選舉權。
從1851年2月起雨果就在議會不僅發言反對政府,也反對路易·波拿巴本人。而當波拿巴企圖修改憲法,要求延長任職年限的時候,雨果簡直是要破口大罵起來。
波拿巴的真麵目暴露得越快,雨果的態度也轉變得越快。他很快便從溫和派的營壘裏殺了出來,與左派並肩戰鬥,並成了反對波拿巴的領袖。
雨果用行動實踐了自己的誓言,他在議會發表演說,抵製波拿巴的錯誤做法,他在共和黨議員的宣言上簽字,公開與共和黨站在一起,他在自己的演說集的序言中斬釘截鐵地說:“共和是個思想,共和是個原則,共和是個法權,共和是進步的體現,現在我要為共和而鬥爭!”
雨果的舉動觸怒了波拿巴,波拿巴便借故將他的兩個兒子、兩個學生判了短期徒刑。
雨果一點也沒有驚慌失措。他每天都到監獄去看望他的兒子和朋友們,和小夥子們一塊兒津津有味地品味偶爾從監獄小鋪子裏買來的紅葡萄酒。
他明白下一個會輪到他自己。監禁或者是流放,他都覺得無所謂。他已經義無反顧,他豁出去了。
12月2日早晨8時,雨果醒來後,仍然坐在床上,開始寫作。
他的仆人神情驚慌地走進來說:“一位人民代表有話和先生說。”
雨果問道:“誰?”
仆人說:“萬爾西尼先生。”
萬爾西尼是位膽大心細的人,他走進來,講述了事情的經過。昨天夜裏,波旁宮被關閉,議會的總務主任被捕,議會主席杜班懦弱無能,牆上到處張貼著宣布武裝政變的布告。決心奮起反抗的代表在布朗什街70號高本男爵夫人家裏集合。
雨果急忙穿上衣服,往一個被他保護的失業木工吉拉爾家裏趕去。吉拉爾已到了大街上。人們看布告,照常去上班。每個櫥窗前麵,都有一些讚成政變的人在演講:“反動的多數派被趕走了。”
過路行人隻聳聳肩膀。雨果說:“人民會起來戰鬥的。”在布朗什街70號,雨果找到米歇爾·德·布爾日和其他一些代表,其中有博丹、埃德加·基內。不一會,客廳裏擠滿了人。雨果第一個發言,他說,應該立即鬥爭,針鋒相對。
米歇爾則說:“我們不是在1830年了。當時,221名代表都深得民心,如今的國民議會可不是那樣做了。應該使人民有認清形勢的機會。”
雨果沒有出聲,他像往常一樣,隻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跑到林蔭道上,這時在聖馬丁門的崗哨周圍,已經聚集了一大群人。一隊步兵鼓手打頭,走上林蔭道。一個工人認識雨果,問他該怎麼辦?
“撕毀宣告政變的傳單,高呼‘憲章萬歲’!”
“要是向我們開槍呢?”
“你們也拿起武器。”
一聲響亮的呼喊作了答複:“憲章萬歲!”陪同雨果前來的一位朋友勸他冷靜點,不要給路易·波拿巴的士兵以開槍的借口。
雨果又返回布朗什街,向同事們講述了當前的形勢,提議發表一個宣言,同事們沒有人反對。他口述道:“致全體人民:路易·波拿巴是個叛徒。他踐踏了憲章。他背信棄義,無視法律。希望人民肩負起責任。共和國的代表走在前列。”
警察監視著集會的大樓。會議隻好轉移到熱馬佩巷2號拉封家召開。一個左派代表委員會誕生了,有人想把它稱為“暴動委員會”。雨果反對說:“不,應該叫‘抗暴委員會’。暴動的是路易·波拿巴。”
過了片刻,雨果又在大街上會見了前來求見的普魯東。“我作為朋友來告訴您,”普魯東說,“您在異想天開,人民還被蒙在鼓裏,他們不會行動的。”
雨果仍然堅持原來的想法。他希望人們第二天就會突然地覺醒,然後馬上團結起來戰鬥。
第二天一大早雨果回了趟家,仆人一見他就告訴他:“昨天夜裏他們來過,想逮捕您!”
雨果終於來到了集合地聖安瑞,一群議員占據著這個橋頭堡,他們已經和政府軍發生了衝突,有一個年僅33歲的議員在衝突過程中被打死了。雨果和他的戰友們沒有被鮮血嚇倒,他們感到主要問題就是人太少。他們決定加強宣傳,喚醒民眾。隻有人民參與進來,抗擊政府的行動才有可能取得勝利。因為人民總是站在正義的一邊
12月4日,是決定性的一天,也是開始大屠殺的一天。自由資產階級的抵抗遭到了政府的殘酷鎮壓。在巴黎,參與資產階級鬥爭的人民中,死亡不下400人。雨果斷言至少有1200人被殺,卡斯泰爾說至少有2000人。
雨果和他的戰友的宣傳組織工作非常奏效。法科和醫科的大學生出動了,工會發動了五六千人。可是政府的軍隊也在不斷地向各據點調動。
但是人民發動得畢竟還是太少,一開始,憑著一股熱情,起義的人民一度包圍了警察廳,後來隨著軍隊源源不斷地到來,起義者馬上轉入了劣勢。在政府軍麵前,起義的民眾看起來不堪一擊。
5日,政府軍控製了全城,為了減少流血,革命委員會命令停止抵抗。
雨果的名字上了黑名單,波拿巴在政變一開始就下達了逮捕雨果的命令,還懸賞25000法郎。
雨果不得已裝扮了起來,頭上還低低地戴了一頂鴨舌帽,身上穿一件黑色寬袖外套,遠遠看去,真有點像一個工人。蒙飛烈侯爵親自送雨果上了火車,就這樣雨果到了比利時首都,成了一個流亡國外的進步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