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3)

第五章

失望的美國之行

1841年2月,29歲的狄更斯,一邊看著他的第四個孩子,一邊憂心忡忡地說:“我每天都認為自己會變得頭發花白,並且幾乎已使我自己相信,我患了痛風病。”

他開始擔憂家庭的前途,並且希望暫停寫作,稍微休息調整一下。

凱特望著因終日忙於寫作而疲憊不堪的丈夫,她傷感而無助。

狄更斯突然對凱特說:“親愛的,我們停下來,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於是在6月,狄更斯接受了他的新朋友傑弗裏勳爵的建議,帶著凱特訪問了蘇格蘭。

在蘇格蘭古都愛丁堡,狄更斯第一次受到了公眾的盛大歡迎。他與凱特下榻的旅館被讀者們圍得水泄不通,人們都盼望見一下這位大作家的風采。

6月23日,狄更斯寫信給福斯特說:“介紹給愛丁堡的每一個人,我被迫躲入走廊盡頭的一套與外界隔絕的屋子,被人關注是我早已預料的,可是我卻預料不到被人關注到住所裏來。”

25日,由蘇格蘭文學家約翰·威爾遜主持,為狄更斯舉行了盛大的宴會。參加者超300多人,還有200多名看熱鬧的婦女。大家又是致辭,又是祝酒,非常熱情。

29日,狄更斯接受了愛丁堡榮譽市民的稱號。

他在愛丁堡住了12天,每天都與當地的名流共進午餐和晚餐,到劇院接受人們的歡迎。他還參觀了司各特住過27年的房子,接待了無數的來訪者。

這時,狄更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和無奈,他寫信對福斯特說:

出門一裏,不如家裏,我很想家,想我們親愛的孩子們,隻有我們的家才會給我心靈的安寧,我最衷心地感謝上帝給了我一種好靜的性格和一顆孤傲的心。

我思念德文郡巷和布羅特斯太爾斯,思念板羽球遊戲和毽球遊戲,我想穿著襯衣與你和麥克一起進餐,並且我比一生中任何時候都更深切地感受到托平的功績。

因此,狄更斯拒絕再出席公開宴會,他又去蘇格蘭高地遊玩,陪同他前往的是古怪的蘇格蘭人安格斯·福萊徹。他引起了狄更斯的極大興趣,後來成了狄更斯家中的常客。

他們冒著大雨穿過特羅薩克斯到達俄恩湖,走進一家旅館,在無人問津的自由當中過了好幾個小時,狄更斯有趣地看著安格斯“拿著一副巨大的手用吹風器,在起居室和另外兩個房間裏跑進跑出,心不在焉地用吹風器先後吹滅了兩堆火”,不禁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接下來,狄更斯隻好以家中有要事等著處理,必須回家,趕緊返回倫敦。他心裏想:我可不願意參加每次都要花20000英鎊的宴會了。

回到倫敦之後,狄更斯由於對英國的政治始終持一種激進的態度,他從心裏向往另一個人人平等、賺錢也比英國容易的地方,那就是美國。他說:“感謝上帝,那裏有一片樂土,這是對我的安慰。”

狄更斯急切地想知道那個國度是什麼樣子,看一看一個新的共和國是如何對舊的君主製做出改進的。

他馬上寫信給朋友福斯特說:

我現在想知道我能否當一個出色的移民。我想知道,如果我帶著頭腦、雙手、兩腿和健康的軀體到一個新的殖民地去,我是否應當迫使自己奮鬥到社會上層,出人頭地地生活。你怎麼想?我向你擔保,我應當這樣去做。

之後的幾個月,訪問美國的念頭一直盤旋在他的腦海中:“我無論白天黑夜,眼前依然不斷浮現出美國的景象。如果失此良機,則會遺恨終生。我一提及此事,凱特就痛哭不止。但是隻要上帝同意,我想,這事一定要設法做成。”

狄更斯的朋友華盛頓·歐文向狄更斯保證,他將在美國各州大獲成功,因此他下定了決心去美國。麥克裏迪答應狄更斯說服凱特,並主動提出照顧他們的孩子。凱特終於同意了。

1842年元旦剛過,狄更斯終於帶著妻子和女仆安妮一起,乘坐汽輪“不列顛號”離開利物浦。

狄更斯站在船上,心中萬分激動:“當我想到正在等待我們的奇妙景象,我真無法描述我心中油然而生的激動之情。”

旅途開始時,海上風平浪靜。但到了第二天早晨,情況就有些不妙了。狄更斯爬到床鋪上,一躺就是好幾天,他渾身發軟,對一切都沒有了興趣,他開始暈船了。

但他看到凱特暈得連話都不跟他說時,他竟然感到一種幸災樂禍般的快意。

之後幾天適應了,狄更斯就把大部時間用在與旅客聊天、進餐和玩牌之類的活動上。

行程過半後,天氣變壞了,汽輪開始在巨浪翻騰的海麵上搖晃,海浪的咆哮聲如萬炮齊鳴,輪船每搖晃一次,桅杆就沒入水中。閃電透過天窗直射艙內,女客們都被嚇得幾乎發了瘋。

輪船總算闖過了難關,但也許舵手經此一戰過於自信了,不料又在哈利法克斯港的入口處撞進泥灘裏。擺脫出來之後,輪船就直抵港口了。

港口處,人們看見一個人氣喘籲籲地跑來跑去,對著汽輪扯著嗓子高喊:“狄更斯!狄更斯!”

狄更斯看了看,他並不認識這個人,但這人明顯是衝著自己而來,他也朝那人高高地揚起了手臂。

後來才弄清楚,這個人是州議會眾議院議長。議長一把抓住了著名的作家,再也不肯鬆開,並帶著他招搖過市,將他介紹給州長,然後把他奉為當日州議會開幕式上的貴賓。

狄更斯由於他的查塔姆的老校長威廉·賈爾斯曾經送給他一隻鼻煙盒,上麵記得著:“送給獨具一格的博茲”。因此他在信中就經常用“獨具一格”來自稱。

所以他在給福斯特介紹自己在哈利法克斯所受到的歡迎時說:

我真希望你看到成千上萬的人在街頭向獨具一格的作家歡呼。我希望你能看到法官們、司法官們和議員們還有主教們歡迎這個獨具一格的作家。

我希望你能看到這個獨具一格的作家被引到議長寶座旁邊的一張大扶手椅前,一個人坐在眾議院的大廳正中,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著一種堪稱楷模的嚴肅神情,聽著世上最奇怪的發言。我一想到這一切將引出天方夜譚式的故事,將來可以在家中和在林肯州廣場以及傑克斯特旁的城堡裏大講一通,福斯特,你知道嗎?我就忍不住想笑。

在走過了一段大風大浪的旅途之後,“不列顛號”的乘客們在狄更斯的建議下,決定向船長送一份禮物,以對他在異常困難和危險的情況下所表現出來的高超技能表達謝意。他們籌集了50英鎊,為船長買了一套餐具。

1842年1月22日,輪船在海上航行了兩個星期之後,終於抵達美國的波士頓港。

狄更斯站在甲板上四下張望,這裏的新鮮東西立刻讓他眼睛不夠用了。

岸邊有10多個人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其中有幾個人冒著生命危險跳上船來,脅下夾著大捆報紙,脖子上圍著舊羊毛圍巾,手裏拿著布告牌。

有幾個人跑過來拚命地與狄更斯握手,把他的手都握麻了。

狄更斯試探著問:“你們是報童嗎?”

“不!我們是編輯,狄更斯先生,聽說您要來,我們是專程來接您的。”

狄更斯怕再次陷入包圍之中,趕緊設法脫身,與凱特和安妮立即上了在蒙特利爾與他們會合的旅伴馬爾格雷夫勳爵的馬車,趕往當地最好的特雷蒙特旅館。

馬車剛一停下,狄更斯就高興得像個孩子似的跳到地上,飛奔著幾步就跨上了旅館的台階,飛身跑入大廳,高聲大喊:“我們到了!”

他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就與顧客們高談闊論起來,仿佛他是剛剛回到故鄉的遊子一樣。

晚飯後,狄更斯披上大衣,與馬爾格雷夫一起走出旅館來到大街上。

當晚冷月高懸,寒風刺骨,地上的雪凍得又亮又硬。他們一邊跑著一邊評論著在月光下清晰可見的建築物的優劣。他們聊著笑著,沒有絲毫的倦意。

狄更斯在美國受到史無前例的熱烈歡迎。

第二天,無數的來訪者湧進又湧出,每當他外出,街道兩側都是夾道歡迎的人群,他去劇院時,周圍人們發出的歡呼聲不絕於耳。一封又一封賀信,五花八門的歡迎儀式,沒完沒了,無法推辭的舞會、宴會和集會……

狄更斯激動地對凱特說:“地球上從來沒有一個國王或皇帝受到過成千上萬人的這般歡呼和追隨。”

狄更斯還看到,從邊遠地方跋涉2000多英裏來到這裏的代表團,他們來自湖區、河區、林區、木屋、城市、工廠、村莊和小鎮。

幾乎所有的州政府都給狄更斯寫了信,還有許多大學、國會、參議院和各種各樣的公共或私人機構也來信對他表示問候。市長喬納森·查普曼請他做客。

著名的社會活動家、教士威廉·埃列利·錢寧博士寫信給狄更斯說:

這不是一場胡鬧,也不是普通的感情,這是一片真心。過去沒有,將來也不會有如此巨大的成功。

2月中旬,狄更斯和凱特在去紐約的途中,在哈特福德短時逗留。他們在那裏每天都要接見無數的來訪者,一次兩三百人。有一天晚上,他們已經就寢了,但歌手們站在他們臥室外的走廊上,對著他們唱起了小夜曲。

他們到達紐約後,住進了卡爾頓旅館。當晚,華盛頓·歐文就登門拜訪了他們。

歐文與狄更斯早年並不熟悉。當他遞進名片後,就被領進客廳。

突然,狄更斯就像一股旋風般跑進屋來,手裏還拿著餐巾,把歐文熱情地拉到餐桌邊上。歐文對狄更斯這種不拘小節的作風甚為吃驚。

紐約的情況比波士頓有過之而無不及,無論狄更斯走到哪,都會被圍得無法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