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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陷入精神危機

1887年秋,高爾基的生活越來越困難了。捷林柯夫的麵包店經營情況越來越差,因為新來的麵包師傅是個退伍兵,手藝不怎麼好,再加上麵包店和老警察尼基弗勒奇的派出所隻有一牆之隔,那些飛揚跋扈的“製服”經常翻牆而過,為他們的上司“買”麵包或為自己“買”麵包。

高爾基的老板安德烈·捷林柯夫的家庭也遭遇了不幸,父親因為怕死後進地獄,得了精神抑鬱症;妹妹變得冷若冰霜;小弟弟整日喝酒玩女人。捷林柯夫苦心孤詣地想做一件有意義的事,可是太艱難了。

不久,高爾基的好友古利·普列特涅夫被捕了。

那是一個早晨,他們在街上相遇,尼基弗勒奇還是一副老樣子,胸前掛滿獎章,莊嚴的神情就像剛剛走出閱兵場。他見了高爾基先敬個禮就走了。沒走幾步,他停下來衝高爾基吼道:“昨晚古利·普列特涅夫被抓了。”他揮揮手,轉過頭小聲說:“他完了,被押送到彼得堡關進了‘克列斯特’監獄。”

高爾基看見這老警察狡詐的眼睛裏好像閃動著淚花。他快速地思索了一下普列特涅夫這些天有什麼異常舉動。

普列特涅夫似乎早就知道自己會有這麼一天,他還讓高爾基最近不要去找他,他處處都為高爾基著想。

尼基弗勒奇告訴高爾基說:“是這麼回事,逮捕他,是因為在他那裏搜到了一口熬顏料的鍋。你知道,他是打算印反動傳單用的。”

接著,尼基弗勒奇又開始“教導”起高爾基來:“唉!你讀過很多書,《新約》四福音書沒讀過吧!你覺得它寫得對嗎?讓我說,那上麵有好多廢話。比如,書上寫的窮人幸福,簡直是胡說八道,窮人怎麼會幸福呢?福音書宣揚憐憫窮人,我覺得花那麼大的人力、物力去幫助窮人或殘廢人真是浪費!窮人、殘廢人並不因幫助就富足或健康起來,倒是反而把別人拖垮了。福音書和我們的現實生活相去甚遠,生活有它自個兒的軌道。普列特涅夫為什麼會死?他就是死於憐憫,因為憐憫窮人和受苦受難的人們,而葬送了大學生的性命。”

從這個老警察嘴裏聽到這樣的話,真是讓高爾基吃驚不已。以前他也聽到過類似的想法,但卻從來沒有尼基弗勒奇講得這麼鮮明生動。

接著,他又似乎是在為高爾基指出一條“光明大道”,他說:“小夥子,你這麼聰明,識文斷字,怎麼一定要做麵包師呢?如果你肯為沙皇效力,你可以賺很多錢。”

高爾基表麵是在聽他講話,心裏卻在琢磨怎樣把信兒傳遞給瑪魯索夫加貧民窟的人們,告訴他們的危險處境。因為他知道那裏住著一個剛剛從雅布托羅夫斯克流放回來的人,他叫色爾蓋伊·梭莫夫。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這段時間高爾基在麵包店附近的克列斯托夫尼科夫工廠和阿拉夫佐夫工廠的工人中間結交了一些朋友,聽他們述說他們的疾苦。

他和尼基塔·魯伯佐夫交上了朋友。後來,在一次工人和水兵的衝突中,魯伯佐夫為了掩護高爾基逃脫被捕了,他被帶到警察局,最後死在了監獄裏。

看著朋友們一個個離他而去,高爾基陷入了極度的悲哀和痛苦之中。恰在這時,高爾基又收到了外祖母去世的消息,這更使他的心情雪上加霜。

為了分散精力,高爾基開始學拉提琴。他對音樂極為偏愛,因而學起來十分狂熱,可是偏偏不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了。

有一天晚上,高爾基在戲院供職的提琴老師趁他出門的時候,私自打開了高爾基沒上鎖的錢匣。當錢裝滿老師口袋的時候,高爾基回來了。老師把脖子一伸,將自己刮得發青的臉伸過來,對高爾基說:“唉,你打我吧!”他的雙唇不住顫抖,兩行淚水從淺色的眼睛裏奪眶而出,淚珠很大很大。

高爾基真想揍這個老師一頓,他不知道一個老師怎麼會做出這等卑鄙的事來。他強壓怒火,握緊的拳頭放在屁股底下,命令老師把錢放回原處。

老師把口袋裏的錢都掏空了放在高爾基的桌上,走到門口,他突然回過頭來對高爾基說:“請給我10個盧布,可以嗎?”

高爾基給了他錢,學小提琴的事就這麼結束了。

眼前發生的一件件事,讓高爾基灰心喪氣,他覺得人生太沒有意思了。這一年的12月份,高爾基下了自殺的決心。為了說明他自殺的原因,他專門寫了一篇叫做《馬卡生活事變》的文章。他在遺書裏寫道:

我請求解剖我的身體,查看一下是什麼樣的魔鬼鑽進了我的肉體。證件可以證明我的名字是阿列克賽·馬克西莫維奇·彼什科夫。我的死與他人無關。

12月12日,高爾基去市場小販手裏買了一支舊手槍,當天20時,他來到了伏爾加河邊對著自己的胸膛開了一槍。

從事革命工作

高爾基的手槍沒有打中自己的心髒,而是隻射穿了肺葉。他立即被送進醫院,過了一個月就好了。

1887年3月的一天,高爾基在捷林柯夫的麵包作坊裏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革命家霍霍爾。

和從前一樣,霍霍爾還是哥薩克人的打扮:金黃色的耀眼的長胡子飄垂在寬闊的胸前,任性固執的腦門下留著齊齊的短發,腳下那雙農民靴子發出難聞的臭膠皮味。

霍霍爾邀請高爾基來到了一家小酒館。高爾基把自己的苦悶毫無保留地告訴了這位久別重逢的朋友。

聽完高爾基的話,霍霍爾建議說:“我說,彼什科夫先生,你想不想到我那兒去?我現在住克拉斯諾維多渥村,順伏爾加河去大約45英裏。我開了一間小雜貨店,你可以幫我賣賣貨。放心,你有足夠的時間看我的好書,好嗎?”

高爾基愉快地答應:“好吧!那我試試!”

霍霍爾說:“真爽快。那麼請你周五早上6時到庫爾巴拖夫碼頭,問從我們村來的船,船家是瓦西裏·藩可夫。嗨,其實用不著你費神,我會在那兒等候你的。再見。”

霍霍爾迅速結束了他們的談話,他站起來一麵伸出大手和高爾基告別,一麵取出他那塊笨拙的銀表說:“我們隻談了6分鍾。對了,我的真名叫米哈依·安東羅夫·羅馬斯。”

他說完邁開大步,甩著膀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兩天之後,高爾基去赴約。

一大早,高爾基就來到了庫爾巴拖夫碼頭,上了船。

那時,伏爾加河剛剛解凍,混濁的河麵上飄著數不清的、不堪一擊的冰塊兒。他們的船乘風而行,船上載著許多貨物:木桶、袋子、箱子。浪花隨風旋舞,玻璃似的冰塊反射著太陽的光芒,輪船穿行在這些冰塊間,冰塊被撞得四分五裂。

船家瓦西裏·藩可夫是個喜歡打扮的年輕農民,他的羊皮上衣上繡著美麗的花紋。他看上去挺平和,隻是眼神有點冷漠,不愛說話,又不大像農民。他的助手庫爾什金倒是個地道的農民。

庫爾什金衣冠不整,頭如飛篷,頭頂破神父帽,身穿破大衣,腰裏係一根繩子。他的撐船技藝顯然並不高明,隻見他一邊用長篙撥著冰塊,一邊咒罵:“去一邊去,往邊兒滾!”

高爾基和羅馬斯並肩坐在箱子上,他低聲說:“農民都痛恨我,特別是富農。我恐怕會連累你的。”

庫爾什金放下長篙,扭過那張受過傷的臉說:“你說的沒錯,他們最恨你。神父也最煩你。”

潘可夫也在一旁說:“的確如此。”

此時的高爾基還並不能完全明白他們說話的意思,他隻是有些感謝羅馬斯沒有對自己自殺的事感到好奇。他覺得,自殺是最令他丟臉的一件事。

中午,眼前出現了一座美麗的村莊,這就是克拉斯諾維多渥村,高爾基他們的目的地。

這個村莊的製高點是建在高山上的一座藍色圓頂教堂,從教堂往下是連綿不斷的一幢幢造型別致、又十分牢固的小木屋。房頂上的黃色木板或如花似錦的草叢在陽光下熠熠生光,一派田園風光。

船靠岸後,一個瘦高個子農民從山上走來,他長著一頭帽盔似的紅發,像是從畫中走出一樣。

在無數條銀光閃閃的溪水間,他踏著鬆軟的土地,闊步而行。

船停下來後,他大聲喊道:“歡迎你們!”他四下裏望望,拾起兩根木棍,讓木棍的一頭搭在船舷上,然後一躍身上了船。

這位農民紅臉膛兒,高鼻梁,海藍色的雙眸,儼然一個“美男子”。羅馬斯親切地稱他為“伊佐爾特”。

不一會兒又來了一輛馬車,大家七手八腳把羅馬斯從城裏買來的貨物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