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千燈節3(1 / 3)

他提起案上的筆,便在那燈籠上畫了起來,寥寥幾筆,幾株細長的草兒從那石間長出,原本過於單調的畫麵立即生動起來,當他最後描了兩朵黃色的小花在那幾株長草上時,我終於明白了這道謎的意思。

那首詩講的是萱草,這燈籠原來就是預留了空白的地方讓猜出謎底的人把答案直接畫上去的,所以之前看到那幅月下石間的圖時,會覺得它過於單調,因為這畫根本就沒畫完。而猜謎的人,如果隻是猜出謎底,卻不會作畫,或是畫得不好,即使贏了也贏得不漂亮。隻有既猜得出謎底,又畫得好,才算是贏得好贏得妙。

眼下北淩雲這寥寥幾筆而就的萱草,線條簡潔卻又動生傳神,布局巧妙,既不會掩蓋了兩隻蟋蟀的風頭,又不至於埋沒了自身,那兩朵小黃花更是點睛之筆,而且不多不少,隻是兩朵,寓意一雙。饒是我一向看不慣他的風流秉性,此時卻不得不歎服他的才思敏捷。

這時,店主已把花燈重新點上,添上那幾株萱草的花燈,此時已完美無缺。燈影之中,隻見一彎月牙兒被幾縷浮雲半遮著,玉墀旁的幾塊石頭間,冒出幾株萱草,兩隻小蛐蛐兒在草叢中不時地跳動著。圍觀的人已禁不住發出陣陣喝彩聲,幾個年輕的姑娘紅著臉竊竊私語,打聽著那位紫衣人是哪家的公子。

店主雙手恭敬地把花燈遞給了北淩雲,笑著道:“公子妙筆生花,讓璞玉生輝,這盞花燈能遇上公子實在是它的福氣,但願今晚所有的花燈都能遇上它的有緣人。”

北淩雲點頭一笑,接過花燈向我遞來,“不知這位公子是否願做它的有緣人?”

我微微怔住,這話問得可有點曖昧,誰都知道在千燈節送花燈給異性意味著什麼。我大方地一笑接過花燈,說道:“正如雲公子所說,我與這燈確實有緣呢,本想買了回去送給淩飛的,既然如此,我替淩飛謝過雲公子了。”

北淩雲勾起嘴角帶出一個意味深長的淺笑。出了小店,兩人沿著街道並肩走著,北淩雲沒有說話,隻緩步走著,臉上帶著溫和的神色,眼中也沒有了平時那種一眼便洞悉別人心事的淩厲眼神,眼底蕩著淡淡的笑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我邊走邊尋思著如何撇開他,如果此時遇見北淩飛,見我提著他送的花燈並肩走在大街上可不是什麼好事。

正胡思亂想中,身旁的北淩雲突然停下了腳步,眼中的笑意瞬間抹去,換上的是冰冷的寒芒,緊緊地盯著前方。順著他的眼光望去,大街的另一邊,同樣有一個人停下了腳步,用同樣冰冷的目光直視著北淩雲。狄靖一身青色的素袍,夜風撩起了他的袍子,臉上雖然毫無表情,可我分明見到他緊緊地攥著雙拳。

這個時候,作為飛羽幫的聖女,狄靖的弟子---雖然我從沒喊過他一聲師傅,我義無反顧地撇下北淩雲,跑到狄靖身後站著,而那盞花燈因我突然的動作而掉到了地上,迅速燃燒起來。

那兩人就這樣對峙著,互相敵視的眸子中發出冷冽的寒光,那寒光在空氣中蔓延開去,明明是盛夏之夜,卻突然讓人心底生寒。大街上的喧嘩聲突然靜止,路過的行人似乎感應到那蕭殺冷冽的氣息,紛紛自動躲開。

那一身紫衣的人,如天承宮中怒放得驚心動魄的火玉蘭,混身散發著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雍容、傲視天下的氣度,讓人不敢直視,他微微揚起下顎,雙瞳微眯發出利劍一般的光芒射向大街上另一端的人。而那個人,身上穿的是款式最簡單的青衣素袍,清冷俊美的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怒,一頭烏發用綢帶高高地束起馬尾,隨著夜風揚起,尤如在黑夜中悄然綻放的幽蘭,飄逸出塵,不沾染世間半點塵埃,似乎望久了對他也是一種褻瀆。

那盞花燈在大街中央燃燒著,夜風卷起了殘火,在半空中肆意飛揚著,忽明忽暗地閃著詭異的光。我緊擰著雙手,心中暗自擔心這兩人會不會就在這大街上大打出手,心髒因緊張而怦怦直跳。直到那火漸漸熄去,那對峙著的兩人突然同時轉身離去,我大大鬆了口氣,看來這兩人在他們那個死生之戰的日子來臨前,是不會動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