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令在懷,冷汐昀怎能睡得安寧?翌日天還未亮,她便下樓用餐,預備吃完飯便上路。
小二的態度似乎與昨晚略有些差別,在麵對她時神色也有些閃爍——前次,也是在南瑤國國境內,她遭襄繹的人綁架,醒後已身置牢獄。那一次,若不是得卡索爾相救,隻怕此時她已不在人世。
雖已時隔一年,然而至今想來仍舊心有餘悸。經曆過那件事後,冷汐昀再不敢怠慢,背向著那小二,不動聲色地悄悄拔下自己的銀簪,將簪子刺入麵湯裏。
詭異的現象立即發生了,那支由純銀打製的簪子浸入湯水中後,立即從尾至頭染上了一層可怖的漆黑色。
冷汐昀雙手不易察覺地一顫,深深吸了口氣後,她悄悄回過頭,欲待趁著店家不留意之際,悄悄將麵湯倒入自己腰間的水囊內。
然而,便在她回眸的一霎間,就聽“錚——”地一聲,清脆的刀兵之聲響起,旋即連綿成一片——聽那聲響,冷汐昀心下不由大駭:敵方竟有數十人之多!
冷汐昀來不及多想,霍然掀起身下那張盛滿下過毒的飯菜的桌子,頭也不回便向後擲去。
就聽“轟”一聲怒響,那桌子瞬間已被一柄飛來的快刀利落地斬為兩爿!
而三四十個蒙著臉的黑衣人,已分從八個方向,團團包圍住了他——這樣多的人數,這樣迅捷的行動,可見他們已不知在此地蟄伏了多久,而自己竟然毫無察覺!
冷汐昀想到了腰帶內的那柄阿諾德“雙鷹”型手槍,然而伸手去摸時,才想起:那柄槍已被千梵“借”去把玩,直至她下山時,仍未交還給她。
她平日用以防身的炸彈與弓弩尚在包袱內,眼下的時間甚至已不允許她解開包袱!
這一路已經如此低調謹慎了啊,怎料還是……這個危機四伏的古代亂世啊!
便在她心中百念紛紜之際,一個清朗的女音驟然在頭頂響起,“玫瑰夫人,我們已在此候你多時了。”聲音竟似曾熟悉!
“你是……”她目光落處,但見一角玄色披風在清晨的風中飛揚,披風上繡繪的神獸螭龍圖紋赫然印入她眼簾。
冷汐昀乍見之下,麵色驟變,看著那大踏步跨入客棧的赭袍高帽的女子,足下一麵飛退,一麵驚怔地脫口,“那日在離國遇到的……”
“難為玫瑰夫人還記得我。”身為定國夫人的赭衣衛女統領冷眼望定她,揚眉冷笑道,“前次在離國,卡索爾為了護住你這個小賤人,不惜施展妖法,擊斃我赭衣衛百餘人,包括副統領馮易。今日,若不為我死去的同袍一雪此仇,我死後便無顏麵見一眾兄弟九泉之下的亡魂!”
冷汐昀以冷笑回應她仇恨的目光,一邊不動聲色地將手探入腰側的褡褳內,話語犀利而刻薄,“‘一眾兄弟九泉之下的亡魂’?好一句冠冕堂皇的話!定國夫人自知能力不及卡索爾,卻來尋我這小女子報仇——果真是巾幗不讓須眉的‘女英雄’!可惜呢,你們似乎尋錯了報仇的對象——我如今跟他已毫無瓜葛了,你們即便殺了我,對卡索爾也是無關痛癢!”
聽得這句冷冰冰的嘲諷,定國夫人瞬袖的臉色果然略微白了一白。便趁著她失神之際,冷汐昀衣袖下的手已不動聲色地握緊了藏於褡褳內的一枚定時炸彈。
“嗬嗬,玫瑰夫人。”隻是須臾間,瞬袖的神色便恢複如常,倒不急於致她於死地,仿佛一隻貓般,欣賞著被自己逼至絕境的耗子的垂死掙紮,慵懶地一笑,“也是,聽說你如今已被卡索爾毫不留情地拋棄了,是麼?”她再度冷笑一聲,話鋒陡地一轉,“難道是我耳朵太過招風?我怎麼聽說,近日卡索爾在錦西城的香山小築與你私會,並將修羅令交給了你?”
“你果然是為修羅令而來。”仿佛是為了拖延時間,冷汐昀臉上毫不變色,淡淡地問:“是襄繹派你來的?”
“與、你、無、關!”一語擲地,瞬袖的身子已騰躍而起,手中長劍嘯風而至!
然而,她劍風尚未至,眼前已倏然不見了那個緋衣女子的身影!
便在與她說話之際,冷汐昀已暗自調整好了那枚定時炸彈的引爆時間;瞬袖的長劍出鞘之前,冷汐昀便已將定時炸彈狠狠擲了過去,同時蓄力已久的身子宛如一尾靈動的遊魚般,疾然向後翔了出去——這是她拚盡全部力量的一躍,若不成功,便是同歸於盡的下場!
那枚來自朱曜紀的定時炸彈,擦拂著冷汐昀的衣角、在這座簡陋的客棧中蓬然爆裂!
炸藥激起濃鬱的硝煙之氣,直衝九天!
冷汐昀咬緊牙關,強忍著被炸彈的餘勁襲中的胸口的傷痛,一連飛躍出數十丈,方握緊了另一隻掌中的手榴彈。回過頭來,看著那片已炸成廢墟的客棧。
那是MCA+型定時炸彈——由蘇什彌亞聯邦研製的、被列入世界A級火藥的炸彈。
那些黑衣人此刻就算尚未全部死盡,業已所剩無多了吧?若是再加上自己手中這枚由阿美加斯帝國研製的MarkI章 VI型手榴彈,應當能將剩餘的敵人全部清除吧?
便在她心中這般思量著、暗鬆了一口氣之際,就聽那片已淪為廢墟的客棧裏忽地傳來一聲喑啞的聲響。冷汐昀心中一驚,驀地抬眸望去,便見那本該早已氣絕的衛國夫人雖已衣袍盡碎,卻蹣跚著腳步,艱難地從一地淩亂的廢墟中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