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既然有那麼強大的力量和手段,能夠派遣那迦祭司一路無聲無息地跟蹤我……又何不親自去鏟除那位罪大惡極的‘惡魔之子’,而定要派我前去?”
他的聲音一字一頓,鏗鏘而有力,令朧瞬間失語。
這個少年,從這次醒來之後,又變得更加敏銳聰明了啊。隻是……
仿佛再也無力辯駁一般,朧避開他陰鬱的眼神,斂眉抿緊了唇。
“嗬,你們兩番救我、甚至刻意抹除了我的記憶,該不會隻是為了看著我像個小醜一樣、被你們耍弄吧?”禁淩雪冷笑聲不減,繼又一字一頓、冷冷質問道,“還有——請聖女回答我:冷汐昀在何處?”
“你……”朧訥訥地脫口,仿佛不敢置信般地望著他,眼神複雜,“你都已經……記起了?”
“是又如何?”禁淩雪卻是毫不否認,語氣更加咄咄逼人。
“關於這個問題,你現在無需追究。”一個縹緲而冷冽的聲音猝然從門口傳來,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從門口無聲無息走來的白衣祭司望住禁淩雪,目光宛如剪冰裁玉,冷冷瞥來,一瞬之間,仿佛令室內溫度驟然降至冰點。
隻聽他冷冷責備道:“朧大人是我們非天神宮的聖女、更是主人唯一的親妹妹——請您永遠記得尊重她。絕不允許以這樣的語氣同她說話。”
看見他的出現,禁淩雪立刻不作聲地合住雙眼,再也沒有了聲音——那張冷漠平靜的臉上,無一絲一縷情緒的泄露。
朧的心驀地一沉,回過頭去,有些怨惱地瞪著那迦。
“聖女大人,“白衣祭司恭敬地俯首,神態溫謙,“請您切莫忘記,聖君大人對您的交待。”
聽他提起那個人,朧頓時沉默了下去,不敢再出言反駁什麼。
臨行前,她又回身望了禁淩雪一眼,輕聲囑咐了一句:“雪,你先安心在此休養,我這便去見哥哥一麵。”
禁淩雪沒有答話,隻是漠然點了一下頭,卻決口未再提起關於那個緋衣女子的事。
然而,仿佛已猜悉到他此刻心中在想些什麼,朧的臉色微微一沉——轉身之際,那雙輕輕顰起的翠眉,已然泄露了她此刻內心某種煩亂的情緒。
白衣祭司無言地洞悉著這一切,微微闔目歎息。
關上屋門、轉身隨那迦穿過迂回的長廊後,在那座高大潔白的尖頂建築物前,她猝然停下了腳步,望著白衣祭司,蹙眉問道:“那個女人呢?”此刻,聖女朧的神態倨傲而驕縱,全然再沒有了在聖君龍闕麵前的謹慎謙卑、以及在禁淩雪麵前的嬌憨明媚,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態。
白衣祭司垂眉淡淡答道:“還在大殿裏——聖君大人正在同她談話。”
“怎麼?莫非一日一夜了,他們還沒有談完嗎?”朧清秀的眉宇不自覺地上挑,沉吟道,“究竟怎麼回事?竟然談了那麼久?哥哥不是說過要幫她覺醒力量嗎?難道還沒有成功?”
“沒有辦法。”白衣祭司歎息道,“聖君大人乃七千年前、幽宸國紫微聖女的荒魂轉世,與‘七星’雖是唇亡齒寒、相互依附的關係,然而未完全覺醒之前,無法在精神意念方麵管製住‘七星’——所以,目前他們仍是相互獨立的存在。”
朧眼裏露出某種沉思的表情:“也就是說,哥哥目下所能做的,隻是盡力誘導他們覺醒。而若‘七星’自己不願覺醒,縱使憑哥哥的力量,也無法強製他們提前覺醒——是這樣嗎?”
那迦頷首答道:“正是這個意思。”
朧眸波轉動:“那麼,雪呢?”
“雪不同。”那迦沉聲解釋道,“因為在記憶被封閉的這段時間裏,我們已經用術力控製了他的意識,所以能夠讓他為我們所用。”
“那麼那個女人呢?我們何不將她也一並控製住?那樣的話,哥哥也不必花費苦心勸誘她覺醒那麼麻煩了。”朧不悅地問。
白衣祭司緩緩答道:“在我們尋找到搖光之時,他的意誌比較薄弱,甚至有逃避輕生的願想……故此,我們才能順從他的願念,誘導他被輪回禁錮的力量逐漸覺醒。”
朧蹙眉沉吟道:“倘若其餘六星也無法為我們所控製——若是他們不甘於被那種名為仇恨的火焰吞噬……那是否便代表著,他們的力量永遠無法覺醒呢?”
“不。”那迦搖頭解釋道,“七星的覺醒,或許漫長的幾生幾世的輪回都無法徹底完成;然而,往往真正的覺醒,隻需要短短的一瞬間——隻要滿足了相應的條件後,那根束縛他們力量的鎖鏈便會掙脫出萬丈紅塵的禁錮;他們靈魂內潛藏的力量便將在七千年輪回的蘊蓄和積累中,以強大百倍的姿態,爆發出來。”
朧疑然道,“究竟要怎樣,才能一一滿足他們覺醒的條件呢?”
就聽那迦沉聲敘述道:“北鬥之首、陽明貪狼星君‘天樞’,即封無痕,他所司掌的力量是複生,滿足他覺醒的條件便是救贖和奉獻;
“北鬥第二、****巨門星君‘天璿’,即禁淩燁,司掌的力量是淨化,滿足她覺醒的條件是博愛和付出;
“北鬥第三、真人祿存星君‘天璣’,即古月靈紗,司掌的力量是熒惑,滿足她覺醒的條件是合作和犧牲;
“北鬥第四、玄冥文曲星君‘天權’,即柳千寒,司掌的力量是洞察,滿足他覺醒的條件是通徹和守護——此世的他,是七星之中最早的、也是目前唯一的完全覺醒者;
“北鬥第五、丹元廉貞星君‘玉衡’,即卡索爾,司掌的力量是反噬,滿足他覺醒的條件是憎恨和不甘;
“北鬥第六、北極武曲星君‘開陽’,即冷汐昀,司掌的力量是傳送,滿足她覺醒的條件是執念和愛;
“北鬥第七、天關破軍星君‘搖光’,即禁淩雪,司掌的力量是破壞,滿足他覺醒的條件是絕望和殺欲。”
朧若有所思地聽著他這番漫長的敘述,末了,方皺眉道:“可是,如果滿足冷汐昀覺醒的條件是執念和愛,那麼為什麼,她至今仍沒有……”
“因為她現在正在違心而行——為了逃避‘覺醒’的步伐,而走上了一條完全相反的道路,生生遏止了自己的宿命。”白衣祭司緩聲解釋道,神色漠然如故。
“那個女人啊,真是……”朧生生止住了衝到口邊的話語,微微搖了搖頭,眼色一時複雜得望不見底。
她抬眸凝視著麵前那座巨大的白色建築物,一瞬間,漆黑瞳眸中神光沉浮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