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單憑人力,真的能夠戰勝天命嗎?
“汐昀,你是來自七千年後的人……那麼,可否告訴我,在你們的史書裏,最後統治了這個天下的人,真的是襄繹嗎?”仿佛心有靈犀般地,卡索爾突然幽幽開口,問出了此刻埋於她深心裏的這個問題,一藍一黑的眸子裏浮起了淡淡的迷惘。
然而,冷汐昀卻沒有回答他的這句問話。她目光沉靜地凝視著他的側臉,微微一笑:“莫非殿下也信天命嗎?”
“我……”卡索爾仿佛一瞬間尚未反應過來她話中的意思,有些訥訥地脫口。
就聽冷汐昀輕歎了一聲,緩緩說道:“你與我,都是被天意捉弄了半世的人,難道,我們還要繼續遵從命運的軌跡、永世不得超脫、不能做自己想做之事,隻是盲目地屈從於它嗎?”
卡索爾如被當頭棒喝,神誌驟然清明,臉上逐漸再度泛起了笑意,點頭道:“汐昀,你說的對!就算在後世的史書上,我的結局是身陷四麵楚歌之境、落得萬劫不複的下場,今日的我,也要奮盡全力一搏——這樣,我這一世,才算沒有白活了!”
他此語一出,冷汐昀心底陡似有雪亮的電光劃過,眸色微微一沉:是的,倘若再也回不去過去的曆史軌道,與其在此瞻前顧後,何不如奮全力一搏?
“汐昀,你在想什麼?”身邊男子的輕喚聲驚回冷汐昀飄忽的思緒,她抬眸之間,卻見那個金發男子已握起了她纖細的手腕,將一枚鑲嵌了紅寶石的戒指輕輕套入她左手的中指——寶石上的紅光瀲灩豔麗,仿佛用生人的鮮血凝成。
“這是——?”冷汐昀垂眸看著被強行套入自己中指的那枚戒指,詫異地脫口。
“這是我彝國王室代代傳承的寶物。”語聲之中,卡索爾抬起雙眸,一藍一黑的眸子亮如晨星,“汐昀,等到一切完成之後——回泰息翡後,我們便舉行大婚吧。”
聽得這樣驚世駭俗的承諾,冷汐昀猛然一震,目光瞬息千變,半晌無法言語。——那眸色似是不解,又似是……迷惘。
“我並非一時衝動做下的這個決定——我已經思慮過很久了。”卡索爾托起她尖削的下頷,將一個吻印在她的額心,“汐昀,這些日子看不到你,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我從未這樣思念過一個女人……”這位西域的少年領主仿佛夢囈一般輕聲喃喃,再度將她擁入了懷中,“汐昀,我想要你……想將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冷汐昀垂眸許久,長睫如羽,覆蓋了其下暗湧的波瀾。良久後,她輕輕褪下了那枚寶石戒指。
卡索爾微微錯愕,不由失聲:“你——”
卻見冷汐昀恬然一笑,那神色竟是從未有過的溫柔陳和。她靜靜凝視著卡索爾的雙眼,將那枚戒指遞還到他手上,清聲訴說:“這枚戒指,等到我們大婚的那日,你再親手為我戴上也未遲。”
“汐昀,這麼說——”卡索爾驀然反應過來她的意思,掩飾不住心中的雀躍,脫口低呼,“你是答應……永遠留在我身邊了?”
冷汐昀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靜靜地點了點頭。
卡索爾驀地闔上雙眼,臉上溢出掩飾不住的欣喜之色。
冷汐昀凝視著他此刻的神情,心中不由發出微微的歎息:畢竟還是個才剛滿二十歲的年輕男子啊,即便如何的冷酷狠辣、如何的睿智深沉……也終究還是個……少年。一個隻比她年長一歲的少年。
隻是短短片刻,卡索爾便緩過神來,收斂了臉上所有的情緒,將那枚戒指重新收入懷中,低語,“但是,有一樣東西,你一定要收下。”
“什麼?”冷汐昀有些驚訝地抬眸,看著他從懷中緩緩取出一麵烏光湛湛的令牌,頓時脫口驚呼:“這是——”
此刻,這對談話中的男女都沒有發覺:在二人身後,那塊簷下高懸著“香山小築”的屋舍之後,一抹倏然而逝的黑影,仿佛白日裏的幽魂般,漸漸在漫漫碧草中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