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她心頭頓時略鬆了一分。盡管早已猜到了來人,然而聽見這個切近耳畔的聲音時,她還是禁不住有些欣慰地閉合了一下雙眸。
身後之人迷戀而貪婪地親吻著她的發絲,然而,緋衣女子卻宛如觸電一般,身子驀地從他懷中彈開,連連退避開好幾步。
對方一怔抬眸,就見麵前女子雙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衣領,不願多望他一眼,仿佛在逃避著什麼。然而從那低垂的眼簾下、急驟變幻的神色裏,對方依然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頓時一驚脫口:“汐昀,他……是否對你做了什麼?”
周圍的空氣在這一句問話之後瞬間靜窒了下去。冷汐昀並沒有否認,隻是輕輕拽著自己胸前衣襟,極緩極緩地點了一下頭。
卡索爾眸光一顫,有某種極其複雜的情緒在他眼底變幻不定,似是內心在做著劇烈的掙紮。
然而,他終究是輕歎一聲,唇角滑落一抹有些自嘲的苦笑:真是傻啊,似千梵那樣的人妖,對待女子向來如此——關於那種“采陰補陽”的邪惡術法的傳說在教中流傳已久,他又怎會猜想不到?
沉默之中,他雙拳下意識地握緊,眸子裏迸射出一陣凜冽的寒意。
“嗬……”冷汐昀微微苦笑了一下,仿佛怕冷般地,身子微微戰栗著,夢囈般地喃喃,“其實,在七千年後的那個世界裏,我的身世,是個孤兒……
“十三歲的時候,一戶有錢人家領養了我……”她平素清冷的聲音忽地泛起一絲顫抖,唇角那抹弧度似是自嘲、又似是無奈:“十五歲那年……我的養父,他……強奸了我……”
聽到這樣一句話,饒是平素冷漠多疑的卡索爾,亦不由微微一震,臉上一瞬間不知掠過一種什麼樣的神色。
“嗬嗬……”她眼底興起一抹解嘲般的苦笑,一步步向後退去,背脊漸漸抵上了身後冰冷的竹門,微弱地顫聲:“從十五歲時起,我就已經不是……”
“汐昀……不要再說了。”卡索爾眉宇輕皺,驀然打斷了她的話。旋即便再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驀地衝上前,將她緊緊攬入了懷中。
“汐昀,“他俯首在她頸間,輕輕梳理著她柔滑的長發,歎息著低語,“這些日子……真的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怎麼會辛苦呢?”冷汐昀眸子裏閃爍著某種微弱的亮光,“我不是說過的麼?——定會竭盡全力幫助你……幫你爭奪,這個天下。”
“伽藍國的遺址,我已加派人手為你尋找。”卡索爾鬆開她的雙臂,淡淡轉開了話題,“你一直在找尋的那個地方,叫作‘伽藍’——是嗎?”
冷汐昀沒有答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汐昀,這次教主派你遠來錦西城……你的任務,究竟是什麼?”他雙目中閃爍著疑惑的光,一字一句地問。
“這個,我想我大概很難完成。”冷汐昀有些苦澀地扯唇一笑,“教主讓我……為他取得修羅令,並將修羅令帶回摩薩宮,交給他。”
她有些迷惘地、自語般喃喃:“可是,他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難道他以為,隻要拿到修羅令,以他一個邪教首魁,便可以號令天下、稱王稱霸嗎?”
卡索爾麵色頓時沉了沉。良久,方聽他輕歎一聲,表情冷酷:“我想,他大概是為了取得修羅令,好獻給離國國主襄繹、以示恩情吧——天摩教與離國素來關係良好,而今這個亂世裏,也唯有離國,是唯一準許、甚至弘揚國民信奉光明神、並為天摩教修築神壇寺廟的國家了。”他頓了頓,冷笑一聲:“傳說,襄繹更是曾借仗天摩教的勢力,肅清了所有競爭對手,從而順利登上王位。因此,千梵那老妖精,大概是想借助修羅令,令二國永結友鄰吧?”
“嗬……”他有些譏刺地低笑起來,“倘若離國他朝當真掌控了這個天下,那麼想必以後普天下到處都能看到那些穿著黑白道袍的弟子們祭火拜光明神,世間上到處都飄揚著那些黑白相間的日月圖案的旌旗——那待時,這個天下……就真的是不得安寧了。”
冷汐昀眸子裏神光沉浮不定,隱約興起一抹歎息之色:是的,這個時代沒有人會比來自七千年後的她,更加清楚未來曆史的法則——幾年之後,的確是那位名叫襄繹的年輕霸主重新統一了亂世,並廢除了諸侯製度。而摩薩宮,卻在後世的漫長曆史中,漸漸消弭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