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鳳公,再說孫佩跑到家中,神不歸體,滿身雨汗長流,又不知他父母好歹,郝鸞的消息。正在廳上焦燥,忽見隨去的家人走進來說道:“小人奉相公之命,請了二位爺回來,現在門外。”孫佩聞言,即整衣迎出大門,請進二位到大廳,見禮坐下。茶罷,孫佩躬身說道:“適聞若不是二位的虎威,險遭毒手,希乎性命難存。”就問:“此位尊姓大名?貴處何方?”鮑剛見問,便道:“是順天府人氏,姓鮑名剛,字子英,世人見俺粗魯,替俺起了渾號,叫做‘披頭太歲’。前因本籍見市上有一件不公的事情,欺害人民,俺一時之氣,打死了王家父子叔侄五人,街上設有阻擋拿我,我隻得逃走到這裏。方才遇見米家行勢,俺見了要報不平,幸遇此位相幫,方才奪回鳳家小姐,打散眾人,又蒙兄雅愛相召,隻是造府不當。”指著郝鸞說道:“此位是個義氣英雄,卻不知尊姓大名?”郝鸞暗道:這鮑剛是個直漢,說話竟不隱匿已事,到是豪爽的漢子。便回道:“在下祖籍是洛陽,姓郝名鸞,字跨鳳。
”那鮑剛聽見大驚,問道:“尊兄莫非就是孟嚐兄麼?”郝鸞道:“那不過是人亂稱,怎麼就當得其名?”鮑剛道:“小弟聞兄虎名,轟雷灌耳,今日巧遇,真天幸也。”孫佩暗想:諒米家不能開交,不若與郝、鮑拜了生死弟兄,養他二人在家,若米府後來尋事於我,有他二人在此,卻也不怕他怎樣,待完姻之後,帶著嶽父嶽母家眷,同到洛陽,借郝鸞之勢。況這鮑剛又是過犯之人,逃走到此,他自可住在一處避難。又想道:大丈夫誌在四方,功名得意,那時回籍,米家卻也不得把我怎的。便開言說道:“小弟是個書儒,欲忝在二位兄長名下,結個金蘭好友,不知二位兄長可肯提攜否?”郝鸞未及開言,鮑剛就跳起身來說道:“妙極妙極,小弟亦有此意,就拜個朋友也是件美事,又是五倫之內。”郝鸞道:“小弟是個愚夫,怎好高攀?”孫佩見他二人依允,叫家人捧上飯來,三人共吃,用完了飯,吩咐家人備辦三牲,供獻聖帝紙馬香燭元寶,各敘了年庚日月,郝鸞是二十五歲,鮑剛是二十歲,孫佩是十九歲。郝鸞居長,鮑剛第二,孫佩第三,各各盟誓,情願一同生死,永遠不負此言。三人拜畢,不一時,擺上酒席,三人暢飲,不言。
再說米斌儀領著一班羽黨回到府中,米斌儀罵道:“你們這一班無用的狗才,那樣一個人都打他不過,要你們這班人做甚麼?”忽見金白禮同卞元跑回府中,氣喘籲籲說道:“好不湊巧,小人們搶得鳳小姐上轎子,抬了已到半路之間,誰知又被紅黑二賊奪回去了,小人們好不著急,無人幫助。”米公子聽了此言,越發動氣,鮑成仁等卻不敢多言。那眾打手雖然吃了苦,卻不曾傷人,那些被打受傷之人,各歸房去醫治,那不曾打傷之人,俱低著頭,不敢言語。那石敢當猛然叫道:“大爺休得如此納悶,據門下細細想來,叫做一不做,二不休,依門下的主意,再齊起那些打手與家丁,竟到孫佩家去,把那孫佩搶到府中,鎖在書房,細細拷打,那時才出大爺一口毒氣,不知尊意若何?”那米公子說道:“先前打輸了,如今打複仗,諒也不能全勝。”石敢當笑道:“先在爭春園,有那兩個野漢相幫,所以不利;如今難道還有那兩小人相幫不成?”米斌儀道:“老石說得甚是,須要個認得孫家的人引路方好。”石敢當道:“門下認得孫家,願為引路。”米公子道:“今日已晚,你們且歇宿,明日前去便了。”
過了一夜,次日天還未明,米公子傳齊了家人打手,到孫家去。你看這些打手,攏紮的攏紮,吃酒飯的吃酒飯,好不高興,獨有那鮑成仁奸猾,並不則聲,看見石敢當臉上有晦氣色,又有黑色貫頂,雙眼泡上帶著土色,他這一去,不知死活如何,況在禁城之內就攛奪米大爺搶起鳳小姐來,不想天理難容。卻遇見兩個英雄,打得大敗虧輸,今日又撮合大爺打孫家去,且隻些件件違條犯法,將來不得幹休。我不免假裝頭疼,可以避得此禍。想罷,睡在床上,隻叫頭疼不好過,不能起來,難去幫打。米公子聞聽,心中想道:“大約他昨日費了精神,所以今日頭疼,留他在家睡睡罷。”不一時,打手人等攏紮停當,共有五十多人,石敢當在前引路,竟奔孫家去了。此一回去,有分教,打得孫家七零八落,人離財散。這叫做:清清家裏坐,禍從天上來。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