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真英雄衝散強人
話說鳳公在蒲村打過了尖,放下了夜站,走了四十多裏,忽一匹馬在麵前衝過,複又回來。掌鞭的道:“不好了,響馬來了。”鳳公驚問道:“你怎麼就知道?”掌鞭道:“方才一匹馬從左邊闖過去,又迎麵兜轉來,這是響馬的暗號。”話言未了,左道又是一匹馬衝過去了。鳳公看見,心內大驚,就叫家人把騾轎就下了牲口,將夫人小姐的騾轎攢在居中。方才放下騾轎,隻聽得放出一枝響箭,箭後,就擁出許多的響馬。鳳公見了響馬來得勢頭不好,心中想道:我不免上前哀求他便了。算計已定,縱著牲口上前叫道:“列位大王在上,我鳳竹不是客商,也不是任滯的贓官,隻因避禍過此,沒有重資,求大王開一線之恩,放我過去,恩同再造。”那鐵頭和尚姚期上前喝道:“咱們那裏管你甚麼避惡不避惡,隻要你留下買路錢來,放你過去。
”鳳公道:“所有者不過是幾兩銀子,幾件衣服,大王若要時,老漢一一奉上。”姚期道:“連你身上的衣服都要剝下來,方才放你過去。”鳳公又求道:“大王說話差矣,自古道:殺人不淨其命。還求大王開恩。”鮑成仁向米公子說道:“大王不必在此,可領幾個家人分路去搶小姐要緊,隻管在此與他說甚麼閑話?”米公子依言,領了四名打手,從右首下來。此時約有二更時,皓月當空,如同白晝。那鳳公的家人一齊埋怨老爺不聽好言,一心要放夜站,果然遇見了響馬,如何是好?小姐聽見鳳公與強盜說話,心內想道:做響馬的不是好人,他怎肯準這情麵?放心不下,便揭起轎門望外張看,卻被米公子在月光之下看時,隻見當中錫頂轎內現出一個白麵佳人,伸頭朝外探望。那米公子便叫四五個家人,說道:“那乘轎內的白麵佳人,就是鳳家的小姐。
”就有五個家人打馬往中一衝,鳳公家人等卻被響馬衝散,不能存身,卻被爬山虎樊噲跳下馬來,把鳳小姐一把拉出轎來,回米公子馬前,馬上一遞,樊噲上馬隨了米公子,一齊加鞭,騎馬隨後也去了。鳳公還與響馬在前麵說話,忽聽有人喊道:“寶貝已到手,你等還不快走,等待何時?”鮑成仁聽了此言,便撥馬加鞭,亦跑去了。不一時,響馬散了,並無強人。鳳公暗喜道:“響馬被我片言軟語不劫而去,他真是有寶動手,無寶動止。”正在歡顏悅色,忽然聽得婦女人等齊聲哭起來。鳳公聞聲吃了一驚,心中想道:必是響馬用計與我答話,他將我後麵東西劫去。雖然把幾十兩銀子劫去,也不在我心上,隻求合家團圓平安。撥轉了牲口,來到夫人的轎前,就聽得夫人啼哭。鳳公道:“夫人不必啼哭,可是強徒將你衣服銀子劫去麼?”夫人道:“女兒被強徒劫去了。”說罷,夫人又大哭。鳳公聽得此言,大
驚,問道:“小姐怎麼不見了?衣服可曾拿去?”婦女哭稟道:“適才老爺與響馬說話,有五匹馬衝到轎前,竟把小姐劫去了,並不曾劫去衣服銀錢。”鳳公聽了此言,癡了半會。那些家人見響馬去後,方敢出來,跑到鳳公麵前,說道:“小人們本事不佳,不能救護,不知如今響馬到那裏去了。”鳳公因小姐不見,心中如若刀割,並不回言。一個個目瞪口呆。隻見鬆林內跳出一個大漢,手執短棍,頭帶一頂氈帽,身穿短短的青衣,腳下是踢土的皮靴,腰掛一口寶劍,從林內跳出來,口內大叫道:“好混賬,好混賬,怎麼失其重托,俺來遲也。”
你道這大漢是誰?乃是鮑剛。前日與郝鸞分別,又有司馬傲指點。今日在蒲村飲酒吃飯,完時,就在這街上找尋。等至更深,潛入在鬆林之中,隻得和衣靠在鬆樹略睡片時,直至此時方醒。猛然想起,此時急急跑出鬆林,隻見那大路上有一叢人在那裏喧嘩,鮑剛提短棍,大叫道:“俺來也。”鳳公又見是有人喊叫來了,又吃一驚。家人道:“響馬方才退散,短路的又來了。”鮑剛喊道:“你們可是鳳老爺家眷?”內中有一膽大的家人,答道:“我們正是鳳老爺的家眷。”鮑剛道:“俺乃是順天府的鮑剛,曾在爭春園與郝鸞大哥大家打散米家多少人,蒙孫兄弟的盛情,請我到家中拜為兄弟,誰知米家又打來,被我碰死了石敢當,又打死了多少人,便與郝大哥逃出城來,遇著了司馬傲先生,指點今日鳳府家眷從此經過,叫俺在此保護小姐,果應其言,真乃高人也。”鳳公聞言,便下了牲口,與鮑剛見禮已畢,說道:“好漢果然來遲了。”便將方才這小姐被劫之事說了一遍。鮑剛大叫道:“真真俺誤事了,如今強盜往那裏去了?”鳳公道:“強盜將小女搶去,往西方去了。”鮑剛道:“諒他們也去不遠,老爺在此少坐片時,待俺趕上強人,將小姐奪回交還老爺便了。”說罷,提著短棍,兩腳如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