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鳳公正在大路上等鮑剛的回信,隻見樹林內走出五六個人來,俱是隨常打扮,騎著牲口,喊道:“你們可是開封府的鳳竹老爺麼?”家人答道:“正是。”那六個人下了牲口,說道:“我們奉司馬傲先生指點,特來迎接鳳爺,還有司馬傲的柬帖在此,請老爺觀看便知分曉。”鳳公接過柬帖,家人掌起燈來,拆開看時,上寫道:
司馬嫋嫋子字奉岐山鳳老先生台下啟者:貧道細論陰陽,數該如此,但令愛遭逢此難,鮑剛隻可破賊,未必能救令愛,恐日後自有相逢之日。所以令婿該有百日囹圄之難,自有義士救他。屈老先生可同陳雷等,共上鐵球山安身。湖廣不日為患,老先生若不依從,後必有禍,那時悔之晚矣。請自思之,至囑,至囑。
鳳公看畢,想:前日郝鸞言及:司馬傲贈他三口寶劍,往開封府訪尋好漢。方才那鮑剛又說司馬傲指點今日在此護救我家眷,此時又是司馬傲的柬帖叫我不可到湖廣去,若要去就有災難。我想那司馬先生定是個高人,但不知鐵球山是個甚麼去處,不若依他柬帖而行,料也不能誤我。況他又說鮑剛隻可破賊,不能救我女兒回來。那鮑剛是個真漢,他救不回我女兒,定無麵見我,我不免由著他們去罷。主意已定,便叫家人抬了騾轎,與陳雷等之往鐵球山去了。後來自有交待,隻等到玉蛺蝶三鬧開封府之時,共上鐵球山,才有交待,後話且自不言。
再說米公子等劫了鳳小姐,走了二十多裏,那鮑成仁猛然想起一計,對米公子說道:“今日約有三更時分,帶到別處去也不便,離此不遠有一古廟,名為破佛寺,寺內並無僧道,大爺可將小姐帶入寺中,先成親事。那鳳公的小姐到了明日便塞口難言,待天明時節,雇轎抬回府中。”米公子道:“那有在寺內成親之理?豈不有犯神聖?”鮑成仁道:“若不與他成親,路上恐其生變,不若成其親事。”米公子笑道:“老鮑,我今晚成親,明日著人重修廟宇便了。”說罷,也到了寺前。下了牲口,家丁忙將氈條鋪在地下,將小姐抱入寺中。眾打手便將寺門閉上,站在門口等候。米公子將小姐放在氈條之上,此時鳳小姐連人事都不知,渾身冰冷,一者受了驚嚇,二者在馬上耽了一會,猶如死的一般。
米公子想道:“費盡了心機搶來,又是個死的,兩次搶到手中不能成親,想是無緣,不若棄之。想罷,往外就走。隻聽得“哎喲”一聲,米公子回頭看時,見小姐歎氣醒來,便立住了腳。那小姐醒來,睜眼看時,不像在騾轎裏的模樣。米公子上前深深一揖,叫聲:“小姐,我米斌儀在此等候多時。”小姐聞言,便立起身來,道:“你是何人?焉敢劫我到這裏來?我的父母如今還在何處?你好好送我回去,萬事幹休;如若不依,便鳴官究治。”米公子笑道:“小姐,你說那裏話來?自古道:既來之,則安之。小生卻不是匪類,亦不是下流之人,家父乃當朝宰相。因上年小生屢次求婚,奈你令尊大人執意不允,後來你家令尊將小姐許配孫佩,小生實在不悅。況孫佩隱藏兩個凶徒,打死石敢當與小生舍下的家丁三十五人,如今孫佩也問成死罪,隻候京詳文到時,就要處決。
今聞令尊將小姐帶奔湖廣,小生同鮑成仁議論扮著響馬,止搶小姐一人,財物等件分毫不動。況且今日乃是黃道吉日,小生先與小姐成親。百年大事,不知尊意若何?”鳳小姐聞言吃了一驚,大罵道:“你這大膽的強盜,弄得我七零八落,我父母被你這賊子算計不過,方才離了開封避你之惡,豈知你又假扮大盜將我劫來。你做無法無天的惡事,我鳳棲霞寧可今日一死,怎肯失節於你這強徒?”米斌儀道:“小生為了小姐,不知費了多少心機,方才到手,怎肯不成姻緣之理?”說罷,便走向前來抱。小姐見米公子前來,便往後退,不想退到了牆跟頂壁之處,沒處回避,罵不絕口。米公子去近身旁,說道:“莫說小姐罵,就是打,小生也不認真。”就仰著呆臉向著鳳小姐,說道:“請小姐打小生一頓出出氣罷。”那小姐此時恨不得一口吞他下肚,方遂心意,見米公子送臉過來叫打,便提起右手,恨了一聲,盡力一下,卻打著米公子下腮來
。公子雙手捧著下腮,喊道:“不好了,下腮又打下來了。”
你道這鳳小姐乃是個閨中弱女,有何氣力就打得這米公子下腮來?一者,鳳小姐帶著孫佩行定的八寶嵌珠紫金鐲,舉手之時,那兩支鐲落在虎腕之下;二者,米公子前日在爭春園被郝鸞打了一掌,將下腮打下,至今尚未養全,今又被鳳小姐打著舊病,所以下腮打下。但不知小姐可能脫得此難,且看下部書中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