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田間早已失去了蛙鳴,一彎皓月打在老臘樹上,高大的樹冠倒映在曬穀坪裏,大官人和張氏因為屋裏燥熱難耐一直坐在官道旁石凳上乘涼,張氏不停地搖著手中的團扇,時不時拍打著大腿,驅趕著那嗡嗡叫著吸血的蚊子。與大官人竊竊私語,談論著白天定下的那樁婚事,大官人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耷拉著眼皮愛理不理地哼哼著,圓著張氏的話,月亮悄悄地爬過樹梢,登上山頂。遠山傳來幾聲夜鶯的鳴叫,打破了夜的寧靜,張氏輕輕地拉了拉大官人:“進屋歇著去吧,天色要起露了。”大官人睜開那睡意蒙矓的眼,一手抓著煙袋,手背使勁地揉了揉眼睛,起身沒頭沒腦地丟下一句:“巧鳳那妹子要說下,就早些定彩禮,你也知會,知會印祥看上了冇。”張氏還想說上幾句,大官人已經到了屋簷下。堂屋的門臼吱吱呀呀地響了一下,環兒閃了出來,伸著脖子四處張望著瞧了瞧,轉身又將門帶上了,輕手輕腳地貼著牆角向偏房摸去。大官人剛想喊,隨後趕上來的張氏,拉了下大官人的胳膊捂著了他的嘴,氣得大官人直跺腳,鬆手後指著環兒的背影嘴巴都不聽使喚,半晌才罵出一句:“這,這……這成何體統?”張氏冇作聲兩人進了屋,躺在床上張氏才勸道:“深更半夜的,妹子本來就膽子小,你這突然一聲吼還不把妹子的魂都嚇沒了呀?我估摸著,她是去茅房了。”“胡說!明明看著她去了下人的屋裏,你還幫腔打圓場,這屋裏的後生都是你這賤人慣壞的,冇規矩,我看她與那姓周的夥計怕是早就黏上了,明日你去問問,看他願意入贅我屋裏不,要是成就早些成全了環兒,別到時環兒挺著大肚子壞了我屋裏的門風,再將他按照祖上的家法沉了塘。”張氏一聽沒好氣地說:“虧了環兒還是你親生女兒,你竟舍得請家法,再說周繼那後生配我屋裏環兒那是綽綽有餘,更何況這屋裏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全憑周繼那後生打點著嘞,官人理應開明仁慈些,將環兒下嫁於他,親上加親何嚐不是件美事?日後還怕他不對你馬首是瞻嗎?妹子大了總是要出門的,嫁給一個她喜歡、你我長輩又知根知底的後生不好嗎?”大官人鼻子哼哼了幾句,便發出了呼呼的鼾聲。張氏起身拉著被單給他蓋著肚子,一側身緩緩睡去。
環兒溜出房門在偏房周繼住的後窗輕輕敲了幾下,那扇窗便從裏麵掀了起來,周繼先是探出頭四下望了望,緊接著伸出雙手將環兒拉起抱進房裏,放在床上,緊緊地摟住環兒,喘著粗氣喃喃地說道:“你這妹子真膽大, 就不怕大官人打斷你的腿?”環兒撒嬌地親昵著周繼,嗲聲嗲氣地自語:“別人不是想你嗎?再說都這麼晚了,別人早就睡死了。”“萬一碰到人你可咋辦?”“誰像你吊著一顆豬腦殼?撞到人就應著去茅房,別人還能怎麼著不成?”“鬼妹子,真有你的。”“還不是為了你才冒險的不是?以後你要是對我不好,怕是要遭雷劈嘞。”周繼的嘴親昵著堵著了環兒的聲音……
月光透過窗格照著兩個赤裸裸的軀體,周繼第一次看見環兒那冰清玉潔的女兒身,高聳的乳峰、潔白的大腿間盛開的桃花,又激起了內心的欲望,似一隻饑餓難耐的惡狼又一次撲向了獵物……
卯時星君的長鳴驚醒了一對鴛鴦,周繼推醒了熟睡在自己懷裏的環兒:“快醒醒,雞叫頭遍了,快收拾收拾回屋裏去。”環兒伸了個懶腰,摟著周繼的脖子歎息道:“這夜可真短呀。”在周繼的臉上忘情地親了親,起身麻利地穿上了衣服,周繼早已在門臼上倒好了水,推開了一道縫讓環兒閃了出去,堂屋裏傳來了吱吱呀呀的推門聲和老夫人的問話:“誰啊?”“是我奶奶。”“環兒,這大清早起身做麼子?”“哦,鬧肚子。”“哎,這妹子準是又著涼了。”大公雞咯咯地又亮了一嗓子,周繼走出房門挑了一擔籮向壟裏走去,輕快的身影在老臘樹前一閃就消失在晨霧中。
早收穀子的人剛出門,周繼已經擔回了兩籮濕漉漉的穀子放在臘樹下,抽手來屋簷下扛曬墊,印祥恰好從堂屋裏出來,撞見周繼一身濕漉漉的滿頭大汗,埋怨道:“你也不叫上我一聲,快去洗洗手把衣服換了,我來扛曬穀子。”幾個夥計陸續出門去壟裏擔穀子,周繼轉身喊道:“多帶幾擔籮去,把互桶裏的穀子全擔回來就是了,田裏的穀都割完了、拌好了。”眾人都用詫異的眼光看著周繼,心想:“一個人大清早就割完了七分水田還拌了,莫不是他昨晚一夜冇睡?”